最后一班和二班并列拿下了一等奖，特等奖是另一个艺术生多的的班级。老班还挺高兴的，对他们溜出学校的行为半睁眼半闭眼地过去了。

合唱比赛结束后，二检随之将至。校庆晚会推迟一周，意味着相对而言，二检提前了一周。

放学后留在课室自习的人多了起来，陆渝中午陪程轲补之前落下的笔记，下午去球场打球，课后活动依然十分充实。

实际上程轲完全不需要他人额外的帮助，看了陆渝的笔记重点再结合课后习题，知识就掌握得差不多了，只是需要多做点难题融会贯通。

陆渝仅仅发挥“陪”的作用。

但程轲没说，陆渝也没问，于是午休补习活动仍旧延续到了二检开始。

这次二检日期定在了周一周二，按规律，批改试卷到出排名还要两天，勉强给学生们留出了点放松的缓冲时间。

周四下午放学，预热许久的高二级第一场篮球比赛开始。

已经是十一月下旬，天气转凉，末秋的风有一阵没一阵地略过，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颤栗。

阳光却又正浓，晒的桌上课本都暖烘烘的。

总而言之，这是个在南方穿一件短袖太冷、套上长袖外套又太热的尴尬季节。

但这掩盖不住学生们围观露天比赛的热情，即使还只是班级间第一轮初赛。篮球场周围的观众席几乎坐满，除了来给自己班上运动员加油的学生，还有许多其他班级甚至年级的人过来看热闹。

程轲坐在观众席最外围，这一处视角不太好，人也少。前面隔了两排坐着几个女生谈天说笑，交流议题为“看这就是高二一班的陆渝学长”。

王子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瓶苏打水：“班上多出来的，要不？”

程轲接过：“谢谢。”

“怎么不去前排坐啊，班上同学都在呢。”

王子瑶先是问，又半抱怨地说：“嗐，我也是看出来了，咱班剩下那几个男生体育不行，嗓门倒是一流，头都给他们吵晕了。”

似乎有歧义，她添了一句：“你不包括在内哈。”

程轲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唇角扬起的弧度转瞬即逝。

王子瑶也笑了笑，挽过碎发别在耳后，清了清嗓子：“咳，一直没问你呢，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程轲没懂她的意思，投过一个疑惑的眼神：“？”

“就是......大家之间啊，关系什么的。”王子瑶有些纠结，组织着语言，“有时候开玩笑没轻重，怕你心里会反感，只是没说出来，大家也不好意思问你。”

程轲意识到什么，清隽的面容有一瞬绷紧，又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眉眼里看不出情绪。

王子瑶决定坦白，总不能大家都一直心知肚明地假意忽视，跟隔着层透明屏障一样，冗余没必要。

“我们知道你都想起来了，不过感觉你和从前相比变了很多诶。”王子瑶说，“这些话以前我也不敢当着你面说的，但现在好像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她耸耸肩：“你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我们没什么区别的高中生而已。”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程轲问。

他忽然想知道，虽然自己心里也明白，但忽然就是想从其他人口中知道。

“嗯......比较冷淡？除了学习，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王子瑶指尖支着下巴，思索道，“噢，除了对陆渝，你好像很看不惯他，但又挺关心他？”

程轲：“......”

“虽然你和他相处时脸色经常很难看，但一般陆渝回你一句你就不说话了，撇开他继续做自己的事，也不像真的很讨厌他。”

王子瑶正色：“总而言之呢，作为班长，很高兴程轲同学身体痊愈、记忆恢复，状态良好地回归高二一班。”

比赛正式开始，球场上裁判吹响口哨，打断了程轲欲出口的话。

王子瑶转而看向篮球场：“咱班上的男生换上篮球服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去年篮球赛期间和学代会时间重合，我都没空去看比赛，林灵和我说太可惜了没能看到——”她顿了一下才接道，“陆渝和程轲打配合。”

意外地还很默契。

最后半句她没说，换成惆怅地叹了口气：“结果今年也没能看到。”

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程轲腿伤得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好意思真让他来参加篮球赛。球场上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又出事了那就真的严重了。

何况去年本不想参加的顾嘉泷已经迫于他同桌淫威加入，练出配合了，换人也不合适。

根据包括王子瑶在内的许多人心里所想，程轲这种高冷学神会打篮球——打得还不错，并且还愿意代表班上参加集体比赛，与他性格似乎有那么点不协调。

“加油——！！”

开场不久，一班就先行拿下几分优势，观众席上响起第一阵欢呼。

“打篮球是陆渝教我的。”程轲说。

如果是徐元或随便哪一个曾跟程轲陆渝一起打过球的人在这里，听到这话肯定都会瞪眼掉下巴以示震惊。

陆渝的球风很稳，什么位置也都能上。平常和其他班同学放学打球时爱打专注拿分的二三号位，退可三分线外跳投，进可快攻扣篮，是得分主将。

但到了以班级为单位的篮球赛，为了配合打球不按路数出牌的程轲，他就转而打控卫去了。虽然个高，但陆渝控球能力也很好，他了解每个人的投球特点，能在完美的时刻传球给位置合适的队友投球得分。

程轲打球更随意，且有点不顾队友死活。

具体体现在他投球都很准，无论哪种类型的球，如果专注自己投篮得分，程轲在球场上也依旧是学神地位。

然而他很没有协作意识，进攻被拦下时他只会思考自己该以哪种方式突破防线，而非先给队友传球再配合进攻。

徐元曾经很崩溃地冲程轲喊：“学神你考试时记忆力那么强大，怎么就记不下我给你比的手势意思啊！”

当时的程轲皱眉回忆了一下场上情况：“你在旁边？比了手势？”

徐元：“......”是啊程哥我就在你右前方不到五米处。

程轲看不见徐元但看得见陆渝，甚至陆渝眼睛盯着球框扬手就要投球的下一秒，突然变换假动作将球往后一掷，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程轲却能像早已预料到一般，迅速从侧翼冲出接过球，投篮——稳入篮筐。

动作流畅而自然。

因此徐元等人得出结论，程轲不是不会打配合，只是要看对方是谁。

至于原因——也许这就是班级第一第二的默契。

众人绞尽脑汁，恍然大悟。

另一当事人陆渝则对此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和程轲认识得更久，加之确实是他带程轲开始打的篮球。

应该是初三的某一个周末，由于参加竞赛需要留校，比赛完的下午没什么事干，陆渝就在临时组建的竞赛班里问有没有想去打球的。

本来参加竞赛的人就不多，都是从各班里挑出的尖子生，去掉一半女生，就剩三四个爱打球的男生。人太少了也没意思，陆渝便敲了敲他临时同桌的桌子。

“你要不要一起？”

程轲做题的思绪被打断，冷着一张脸看他。

陆渝也就是顺嘴那么一问，没想程轲真的答应他，本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却听程轲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不会。”

陆渝惊讶，按程轲的性格，不去就是不去，这个回答则是......没拒绝他？

程轲看他神色变化，抿了抿唇，又转头看回试卷。

“这有什么不会的？又不是打职业比赛，随便玩玩而已。”

陆渝一把抓住程轲还握着笔的右手手腕，难得这人有松口的生活，此时不撺掇更待何时。

“再说了都是陌生同学，萍水一相逢，谁在乎水平怎么样。”

于是程轲跟着陆渝打完了人生中的第一场篮球赛。

后来一次体育课，男生内部组了两队打篮球，陆渝一队以两分险胜对面。

靠在网围栏上休息时，看着站在他旁边仰头喝水的程轲，陆渝有些唏嘘：“还好前两年你都在专心学习，要不然我三中詹姆斯的名号就要拱手让人了。”

程轲拧好水杯盖子，看了陆渝一眼，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好中二，他心里想。

好中二的陆渝再次投中一个三分球，且空心落网，又点燃了场下一阵兴奋的呐喊声。

运动过后汗湿的黑发贴在脸颊，陆渝随手将碎发往后抓，露出额头和锐利的眉眼。他扯过球服领口擦了把汗，衣摆起伏间隐约露出漂亮的腹肌线条。

“啊啊啊！！”

坐在程轲前排的那几个女生跟着人潮尖叫，奈何离得太近，尖叫声没往场上飘，反而全跑进了程轲耳朵里。

王子瑶先是望着球场上，又扭头看看程轲，来回几遍，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

“朋友妻——呃，夫？哎随便吧总之不可欺......”

程轲：“......”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目光紧跟场中最受瞩目的一抹身影，却见那人抬头，好似看向自己的方向。

一个熟悉的轻笑。

像是一整瓶苏打水在心底打翻，气泡泛滥，冰薄荷与柠檬的气息充斥着心腔，味道却是甜的。

程轲开口，无声地喊了一声陆渝的名字。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