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沸反盈天，喧嚣非常，听上去赛事十分焦灼。实际上，这场篮球比赛一班赢得毫无悬念，他们的对手是个文科班，虽然队伍同样是硬凑起的人数，但平均水平并没有一班好。

赢下开门红，极大地鼓舞了一班的班级士气和氛围，但轮到第二天一早二检成绩公布，课间，班上又恢复唉声叹气一片。

依旧是林灵给他们几个分发成绩条，她这次好心地提醒徐元：“恭喜你，这次钟老师应该不会请你去办公室聊天了；坏消息，该轮到Susan了。”

Susan是一班的英语老师，一位教学实力强大同时性格强势的双强女强人，在一班学生面前甚至比老班还有威严。

“我这成绩十五个吊桶打水啊，七上八下的。”徐元瞪着成绩条，嘟囔道。

顾嘉泷这次考得不错，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看热闹，嘲笑说：“没听过这歇后语是这样用的。”

徐元丢失的元气很快又恢复，他还有更好奇的事情：“诶诶，程轲，看看你的成绩单。”

“说不准我俩是一对同患难共苦难的难兄难弟。”

刚开学就失忆，学期中途又住院，程轲可谓大半个学期都没踏踏实实地听过课。学神又怎么样？他就不信了，程轲刚捡回功课没几天就去考试，还能照常发挥。

陆渝不客气地回复他：“有难自己当。”

林灵从手中剩下几张成绩条里找出程轲的名字递给他：“我没看哈，你们自己看吧。”

程轲也没遮掩，接过成绩条坦然地摊开在桌面上。

看清末栏的数字，徐元忍不住大喊：“不是吧？！”

——语文：130；数学：142......班排：2；级排：4

徐元很愤怒，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考前复习时你还说复习资料这么多根本看不进去！兄弟拉黑了。”

“不要添油加醋。”程轲说。

他语气平静，眉稍间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人程轲只是跟渝哥说过一句’不想看’。”顾嘉泷揭穿他同桌，“没听说不要随便插足别人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吗？”

“......”陆渝：“你的遣词能力也可以重修了。”

“谁是第一名？”徐元嚷嚷。

附近消息灵通的同学回他：“听说年级第一还是吴昊格。”

“嘿，我就说。”另一个同学跟着说，“我刚路过办公室，看到二班班主任站在老班面前慢条斯理地喝茶，原来炫耀呢。”

高二一班再次痛失年级第一的宝座和珍贵的班级评比奖金。

至于班级第一——

还是陆渝。年级第二也还是陆渝。

实话说，以前陆渝成绩虽然也不错，但一来上头有程轲八风不动地压着，偶尔班上其他成绩好的同学也会超过；二来他发挥不太稳定，大多数情况都是年级八九十一名。

连续拿下两次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陆渝自己都有点陌生和难以置信。

陆渝总结自己的二检：“又超常发挥了。”

“渝哥，你也太没有进取精神了。”徐元换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不好好把握学神体验卡，给宣传栏上第一行多添一个咱班的名字，等到了期末，你就再也摸不到这种机会了。”

陆渝把自己的成绩条收起来，找出下节课的课本，随口回他：“等你先努力在宣传栏上添一个自己的名字再说。”

“当年级第一......”程轲突然开口，“有什么重要的？”

徐元：“程轲你说这话就跟马老师说‘我对钱不感兴趣’一样。”

顾嘉泷想了想，还算认真地回答他：“能证明你非常厉害、前途无量，很有面子，全年级都会认识你，还可以为老师争气为班级争光？”

程轲默想，那他太俗气，他想考年级第一只是希望能多分到点陆渝的注意力。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殊途同归吧。

数学课后是大课间，老班走到陆渝桌边，严肃道：“程轲，来办公室一趟。”

“老班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程轲走后，徐元立刻转身：“觉得程轲这次考砸了？喝茶？”

“不至于，老班又不是把成绩看死的人。”顾嘉泷说。

“那难道觉得现在程轲跟我们玩在一起学坏了？”徐元敲着笔杆，不着边际地瞎扯，“程轲自习课都开始睡觉了，实在有失学神风范。”

陆渝睨了他一眼：“人家就算睡觉也拿年级第四。”

“程轲课上睡觉都拿年级第四，渝哥你不应该再努力点吗？”徐元回怼他，“等程轲重回年级第一，看不上你了就把你踹了，到时候再努力已经晚了！”

陆渝：“......”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说了，陆渝看着桌面上角叠放整齐的一沓试卷，心道，谁说他没有努力了？

*

办公室里。

“学校正在确定参加下学期学科竞赛的名单，因为这学期你一检没参加，只有二检的成绩。”

“所以级组认为，最好还是让你准备你最擅长的数学。”

学校会根据月考和日常小测的成绩决定参加数理生化竞赛的人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程轲点头应下。虽然竞赛内容和普通考试内容并不相同，但这个决定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没别的意见，这件事便轻松地确认了。老班喝了口茶，清咳两声，还准备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程轲安静地等待老班接下文，他也以为老班是想找他谈谈最近他一些行为。

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和从前三好学生的模样比起来有点判若两人，程轲内心坦然地准备接受老班的问责。

半天，老班才犹豫地开口，他委婉道：“你和陆渝的关系怎么样了？”

程轲：“......？”

作为“程轲刚失忆时指认陆渝为男朋友”这一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从老班的角度，虽然程轲由于这样那样的伤病原因暂时错失了年级第一的席位，不过可以理解。

而向来成绩总落那么一筹的陆渝却代替程轲，连续两次大考取得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的好成绩，他甚是欣慰。

因此，老班另辟蹊径得出了一个结论：谈恋爱有助于学习进步。

再者，程轲和陆渝“谈恋爱”后，肉眼可见地融入进一班班集体当中了，性子也没那么冷淡疏离了。可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如今程轲记忆已经恢复，他是知道失忆前的程轲和陆渝有多么不对付的，但现在看上去二人关系和程轲失忆时也没多大区别。

于是老班默认了两人依旧是“男朋友”关系，不过为了心里踏实，他希望能和本人确认一下。

程轲：“......”

还是第一次见有老师盼着学生谈恋爱的。

为了激励陆渝奋发上进，老班的脑回路也付出了太多努力。

迎着老班热切的目光，程轲含糊地说：

“还可以。”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只是刚失忆那两天以为陆渝是男朋友，后来知道了陆渝并无此意，就变成了他一厢情愿地和陆渝说喜欢。

没有谈恋爱，没有男朋友，和陆渝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更近一点，也就是同桌关系吧。

虽然面上神色如常，但这个认知还是让程轲心底难以自抑地涌出一股失落的情绪。

从办公室回来后，程轲默不作声地回到位置，嘴角熟悉地下抿，低着头继续改正试卷错题。

徐元朝陆渝比口型：真被我说中了？

这时，预备铃打响。这节课是英语，女强人Susan已经气场全开地走进了教室，二检英语成绩荣获全班倒数的徐元立马扭头端正坐好。

讲台上，Susan表情不怒自威，她两手撑在台面，厉声道：“这次二检题目虽然有一定难度，但这不是大家考不好的理由......”

陆渝忽然凑近程轲耳畔，小声道：“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低而轻，清冽柔和，像一丛和煦的微风穿隙而过。

程轲捏着笔的手抖了一下，黑色的笔墨在卷面上晕开一小片痕迹。

“哦。”他佯装自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