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装束实在是标新立异,那沈流云都忘了发难,他往后移了半步,但又挺起胸膛,往前逼近。
“你这小丫头片子哪冒出来的?”
此女子不动如山,眼神笑眯眯地在常盈、李秋风和越不平之间游移。
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那沈流云便惊叫着往后迅速退去,差点把他身后的几个竹竿小弟压倒。
其余人也是大惊失色,对着女子的背后指指点点。
常盈好奇地探出脑袋,只见到那只足有拇指粗细的黑色小蛇从女子茂密的黑发中爬出,露出了一边脑袋……和另一边脑袋。
那是一只双头蛇,两个脑袋都在幽幽地吐着信子,三角形的脑袋和黄色的眼珠子,无一不彰显着这只毒物的伤害力。
常盈也有些震惊,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
那蛇在女子手臂上蜿蜒而下,女子抬手,故意往前探,把其余人又吓得大叫。
“我的小蛇饿了一天了,他最喜欢吃眼珠子了,你们谁愿意给他咬一口?”
沈流云的确很怕这种东西,他又不是来卖命的,闹一闹也就走了。
“什么鬼东西也带来招摇,要不是我今日还有事,必定要你们好看,我们走!”
女子瘪瘪嘴,温柔地抚摸着两个脑袋,看上去心有不甘。
“那就别打扰我们老友重逢了吧。”常盈道。
门又合上了。
越不平贴在墙角,紧紧盯着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这是个南棘人,放在二十年前是要被武林赶尽杀绝的魔教。
女子年纪不大,行事诡谲活泼,常盈毫不怀疑自己会和她成为朋友。
常盈连她的那条蛇都很喜欢。
他伸手,女子手里那条蛇缓缓游动,正要爬到自己手心时,李秋风上前两步,用剑柄隔开了他。
那女子本来笑意盈盈,十分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蛇交朋友,见被打断,眉头紧蹙。
“啧,一个大男人,连蛇都怕吗!”
李秋风板着脸不语,这蛇有剧毒,而且此人不老实,得保持距离。
常盈看着女子,则在想这若是自己以前的旧友,那么自己过去的身份还真是不简单。
他浅浅一笑。
“好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老友重逢应该是这样说话的吧。
他抬头看了眼李秋风,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那女子指了指自己:“很、很巧吗?我在对面看你们半天了。”
常盈问:“你早就认出我了还是……”
那女子一摆手:“我认出你做什么?你很有名吗?”
“我是来偷东西的。”那女子狡黠一笑,得意洋洋地从手心里露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金镶玉的小令牌,尾部绑着锦羽,看起来很雅致。
越不平小声惊叫:“英雄令!武林大会的通行令牌。”
那女子将英雄令从左手抛到右手:“算你小子识货,我盯了那大老粗半天了,终于在刚才成功得手嘿嘿。”
常盈难免有些失落。
“所以,你根本不认识我?”
那女子因为常盈敢摸自己的小蛇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虽然觉得此人说话颇为自恋,但也尚能忍受。
“怎么了,难不成我们真是朋友?那我可要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常盈哑然,越不平也是若有所思,只有李秋风明白,他将一只手按在常盈的肩上,只低声说了两个字。
“不急。”
常盈摇摇头,对女子说:“今日便认识了。”说着,他简单做了个介绍。
那女子也的确有心想和常盈做朋友。
说实话,她还从来没有过任何朋友,方才说出那句“我是他的朋友”时,心里还有点砰砰直跳。
她形单影只惯了。
“我叫容雀。”容雀言简意赅。
她有心想多聊,可奈何刚偷了东西,要是被发现就不好跑了,于是她行色匆匆地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朋友们。”
“此人的武功很高。”李秋风看着容雀蹦蹦跳跳的背影如此评价。
常盈也发现了。
容雀虽然看上去咋咋唬唬,但是方才走的时候,她身上那么多的铃铛,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这只能说明她的内力很深厚。
越不平则是趁着人走远,小声骂了句:“魔女。”
常盈问:“你认识?”
越不平摇头。
“她是南棘谷的,那里就是魔教。”
“你怎么看出来的。”
越不平瞪大眼睛:“我在书上见过,南棘人的打扮就是如此,还爱豢养毒物,都对得上。”
常盈问:“魔教?”
越不平低声道:“虽然在十年前已经撤去了所有魔教的名头,但是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还是有区别的。”他身上颇具正义感。
常盈又问:“那英雄令又是什么,很稀罕吗?”
越不平道:“的确是稀罕之物,新一届武林大会还有三个月就开始了。只有手握英雄令的人才能参加武林大会,竞争新的盟主之位。据说,这英雄令只有三十块。”
常盈道:“这英雄令难道没有刻名字吗,这样偷来也有用吗?”
李秋风道:“恐怕是故意不刻名字。”
越不平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多数都应该握在大门派手中了,只有少数流通在外。”
常盈思索了一下:“这么少的几块令牌,肯定会引起争夺。有本事能拿到令牌的人,也的确证明他能在那么多高手里脱颖而出。武林大会比试真正的第一关,应该是这个……”
越不平从未想过这一点,他也不知道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为抢夺这么一块小令牌做出什么事来。
“那魔女偷了沈流云的英雄令,沈流云不得气疯了?”他想到那人把脸气歪的样子,还觉得颇为痛快,短暂地站在了魔教妖女的那一边。
但他想起什么,笑容僵住。他看向常盈和李秋风,后者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越不平忽然觉得自己凄惨得不行。
——容雀利用了他们。
沈流云或许一开始只是受齐岱所托前来施压,逼迫他们趁早就范。
甚至有可能齐岱就是拿这个英雄令驱使的这些人替他办事。
可是英雄令被偷,她自己又悄悄跑了,那么沈流云肯定会气急败坏、兴师问罪。
她倒是偷溜了,沈流云找不到她,肯定会来找他们三个。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此事不能善了。
越不平脸都气红了。
“我、我方才还真有那么一刻觉得这妖女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魔教就是魔教,没有一个好东西!”
常盈忍俊不禁。
果不其然,浩浩荡荡的人群去而复返,沈流云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他大声叫嚷着“抓小偷”,大有一种要将屋子掀翻的气势。
常盈和李秋风拾级而下。
常盈在心里默默数着人数,接着小声问李秋风:“二十个,你打得过吗?”
李秋风摇摇头。
“不好说。”
越不平凑近,他拎起一张凳子,大喘着粗气。
“把那三个人交给我!我来解决。”他指着最旁边的几个瘦子。
常盈看着他,觉得这小子解决半个人都难。
沈流云怒目而视。
“真是不简单啊,本来抢走一块英雄令还不够,今日还敢在大庭广众中之下抢走我的。我看你们有命拿,有没有命活着出去。”
常盈愣了一下。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多出来一块。
李秋风倒是瞬间领悟过来:第一块英雄令应该是在孟万仇身上。他拿着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有这么一块英雄令也不奇怪。
他又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深夜撞见潇和,又为什么望仙楼故意放任越不平去报仇。
越不平:“和我们无关!我们没拿!不要信口雌黄!我们不认识刚才那个魔女!”
沈流云瞋目切齿:“刚才在楼上还是好友重聚,这会儿又划清界限了,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其他人听到两块令牌都在常盈他们身上,已经像是闻见肉味的饿狼,都不需要沈流云怎么煽动,一个个便都摩拳擦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