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存山掩了房门,脱掉鞋袜钻被窝里头,暖烘烘的,刚躺下,乔安翻了个面,怼在他怀里。
头顶的碎发乱翘,顾存山下巴蹭了蹭,痒痒的,侧过身大手搭在乔安腰上,宽松的里衣软塌塌的,他胳膊一收,霸道地将乔安整个人圈住,心满意足,低头对着乔安额尖亲了亲。
乔安手上不安分,一会摸摸左边一会摸摸右边,时不时捏捏,吃豆腐的行为越来越猖狂。顾存山眼睛睁都不带睁的,“啪”的逮住他,“睡觉。”
乔安翘脚踢了踢顾存山小腿,用行为控诉自己的不满,顾存山无奈放开人,躺平了任人骚扰。这回换成乔安手搭在对方腰上,一条腿欺身而上,树袋熊似的盘着人形抱枕。
顾存山稍微有动作,乔安仰头就咬一下他的喉结,如此几回,顾存山可算是“怕”了乔安,平复着呼吸心里念经,真是甜蜜的折磨。
看他一点反应都不给,反倒是没了趣味,乔安老老实实缩在顾存山怀里,东扯西聊,顾存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话题拐着拐着,就歪到了突然出现在王家村的山匪上。
顾存山分析道:“若姑姑没有夸大,那伙人怕不是普通山匪。”
乔安竖起耳朵,示意他接着说。
顾存山:“山匪仗着山势地利,向来是洗劫一波便走,速战速决,叫衙门兵差次次跑空。放火烧村,屠杀殆尽,反倒像是怕跑露消息,这般行径,该有内情。还好白云村只一座小丘山,藏不了人,又和王家村离得远,算是安全。过两日待姑姑缓过来,咱们再问问,不管如何,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乔安点点头,很是赞同。
除夕前一天,乔安开始年末总结,翻着账本拨着算盘,专心致志写写画画。顾存山也在铺里帮忙,规整好桌椅,封炉存碳。买了些贴画对联,何小草和林柱子个矮,领了贴画的任务在里头忙活。
李小牛扫了门前雪,哈着白气搓搓手,跺了两下脚。见着顾存山搬了个竹梯子沿着巷往回走,兴冲冲窜进屋里把两幅金鱼戏珠的对联拿了出来,外加一碗调好的浆糊。
顾存山架好梯子,往上爬,高度差不多时,李小牛在下头高高举起手,一米半长的对联抖落开,红纸黑字,遒劲有力的锋利钩折套了层金边,深浅不一闪着细碎的光,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李小牛往旁边走了两步:“歪了歪了!小顾哥,再往右边来一点。”
顾存山先往上抹了浆糊,离门板隔着一段距离比划:“这样呢?”
李小牛后退,高声道:“左边高了,再低些!”
调整许久才找好位置,顾存山不敢随意乱动,大手“啪”把对联中间糊了上去,再拿扁木片细细将四角贴好,顺着竹梯一点点下来,李小牛在下面帮忙压着对联的两角。后面再贴就贴出默契来了,总共费了一个时辰。
顾存山要去馄饨摊琴四娘那儿还梯子,李小牛拍拍胸膛,自告奋勇去了。
几步路的功夫,正巧琴四娘不在,是华哥儿在看摊子,瞧见陌生小汉子过来,疑惑问:“这是?”
横拿着的竹梯差点撞倒华哥儿,还好他躲得及时,只不过从凳子上摔了个屁股墩。李小牛手忙脚乱把梯子竖靠墙,去把人扶起来,抓了抓头发,心虚垂眼不好意思道:“你没事吧?我,我没看见,不是故意的。”
华哥儿脾气好,拍了拍灰没生气,眼睛越过他朝旁边瞧:“这是平安四食的小老板刚刚借去的吧?我娘跟我交代了,拿去放里头就行。”
李小牛紧张,哎哎答应,来回跑了趟归置好东西,见华哥儿正在专心的看话本,扭扭捏捏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直接走?好像不大好。
上前特地说一声?太打扰人家。
等华哥儿分出注意力,瞧见他还没走,惊讶的“哎?”了声。
李小牛可算是等到机会,憋了许久的“告辞”脱口而出,抬脚要走。华哥儿喊了声“等等”,给他倒了碗热茶,笑着递过去:“你也不出声,吓我一跳,喝完茶再走吧?”
李小牛红了脸,半是尴尬半是不自在,捧着碗吨吨两口,一抹嘴扔下一句谢谢,腿长轮似的飞速跑了。华哥儿被他那滑稽样逗得一笑,正乐着呢就听见他娘的声。
“这孩子,傻笑啥?”琴四娘顺着他望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瞧见,穿上罩衣边绑后面的绳边道,“刚刚你董姨姥托人给我带了消息,说是上次相看的那马记粮铺不错,我看马公子模样也周正。”她瞧了瞧周围,压低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华哥儿脸上的笑敛住,还带上几分郁闷,起身拿布去抹桌子,没正面回答。
“华哥儿!”琴四娘板着个脸,双手叉腰,“大了翅膀硬了,觉得娘管不着是不是?”
华哥儿皱着眉头:“哪有,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嫁人。”他抱着琴四娘的胳膊撒娇道,“反正我年纪还小,再在家多待两年尽尽孝好不好?马家虽说在隔壁镇,但嫁过去哪能像现在这样时时见着,娘你就这么舍得?”
琴四娘语气软下来:“尽会贫,咱家就你一个心肝宝贝,舍谁也谁不得你。”她拿着擀面杖,往桌上撒了层面粉,“上次不是偷偷看见马公子了吗,真就一点也不心动?”
“娘!”华哥儿扯扯琴四娘的袖子。
对方巍然不动,嘴皮子不停:“马家家境殷实,他家也没什么烦心的弟兄争家产,这门亲要是成,你以后管管铺子就成,哪像爹娘这样起早贪黑,不嫌辛苦啊?”
华哥儿哼了声:“赚钱靠双手,有什么不好?我干咱家馄饨摊上的活儿,乐得自在。你和爹肯定不是全然为了生计,你们也爱这行。娘,我说的对不对?”
琴四娘纵容笑道:“什么事都能被你扯出理来,就再放你两天,等你董姨姥那边给我来信,打探清楚马家情况,到时候可歹全权听为娘的安排,知不知道?”
华哥儿闷闷的哦了一声,
琴四娘哄着人:“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个知冷暖的人护着,日子才有盼头。像你爹和我,当初不也是媒人撮合?日久生情,就是这么个理,没什么好怕的。”
华哥儿嘟囔着:“那是爹人好,谁知道马公子又是个什么玩意?”
相看那天他被董姨姥安排在屋子里,隔着门缝瞧马公子,虽模样不出挑,但为人温和有礼,他爹娘都很是喜欢,可怎么都有一股违和感,说不出为何,但华哥儿由心的不大喜欢。
华哥儿安慰自己可能是天生的气场不合,也就没跟爹娘说,省得讨骂,却还是希望这门亲事成不了。
琴四娘瞧他犯倔,没接着往下说,擀面杖往上一提,面皮层层叠叠垒在一块儿,往桌上多洒了些面粉,拿着刀就切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得了半掌大的方形面皮,使唤着华哥儿端来馄饨馅,筷子一点两指一掐,就往瓷碗里一扔,面薄馅多透着粉意的漂亮大馄饨堆了个满尖。
那头李小牛着急忙慌的回来,乔安朝他招了招手,笑道:“就等你啦。”
李小牛赶忙跑过去和何小草他们站一块儿,乔安清清嗓子:“从今天开始平安四食一直歇业到正月十五,虽说铺子开张还不到三个月,但生意红火大家有目共睹,其中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他弯着眼睛,闪着光,“我给每个人备了年礼,你们几个那份是两吊肉一只鸡一只鸭加封的三两银子。”
三两!天哪,小乔哥好大方!三个小的满脸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
乔安拍了拍李小牛,安排道:“我给送货小分队备的也有,每份是一吊肉一只鸡外加五百文,要托你帮我给他们带过去,行不行?”
李小牛憨憨一笑,挺直腰拍拍胸口道:“没问题!我大哥今日也在镇上,到时候牛车一拉,方便的很。”
乔安点点头:“行,那让小草和柱子也和你们一道,安全些。”
说完笑着转向顾存山,透彻清亮的眸子映出对方挺拔的身姿来。顾存山会意,扬起嘴角,朝三个小的道:“都过来,分东西。”
三人立马凑上前去,左手鸭右手鸡,脖子挂着两吊肉,揣着红纸包的碎银子,感觉富得不能再富!高兴得原地打转,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就像上蹿下跳的猴,一蹦蹦老高,乔安没忍住笑,心里敞亮明快。明日便是除夕,大多铺子都已经封了门板,早早打烊。发完福利,乔安自然催着大家回去。
李小牛说等等,自己飞快跑出去寻来了李旺,对方架着牛车停在铺子门口,老黄牛甩了甩尾巴,哞哞叫了两声。
李旺跳下车来,热情朝顾存山和乔安打了招呼,帮忙把年礼搬到了车上。堆得满满当当,还是重新调整了摆放位置,才空出来坐人的地儿。
让他们先走,顾存山和乔安落后一步。
关了铺子,一只温热大掌贴了上来,带着茧子的手蹭过乔安白嫩掌心,不容拒绝地插进指缝,十指交握,好不亲密。
顾存山用上力道,握的更紧:“走回家?”
乔安灿烂笑着投进顾存山怀里,拉着人低头,自己踮起脚亲上对方额头:“想和你一起散步。”
顾存山另一只手箍紧乔安细腰,上下摩挲,惹得乔安缩了缩脖子,喊了声“痒”。
顾存山胸腔震动,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