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书先回了一趟甜水巷，正好有货郎挑着担子在口头叫卖，顾存山牵着乔安上去瞧瞧，比划着挑了几条颜色新鲜的发带，眼睛一扫，找着一模一样大小的锁头，一起买了下来。

乔安也给顾存山挑了发带，货郎东西卖得杂，乔安见还有束发用的木冠，眼睛顿时一亮，左右瞧了几个，怎么都不满意，咬着唇觉得有些烦躁郁闷。

顾存山敏锐察觉到他情绪变化，赶忙挠挠他掌心，有些无奈，心想怎么有人买东西还能跟自个儿过不去，可真是个娇宝贝。

“安安。”顾存山轻声唤回乔安思绪，对方“嗯？”了一声以作回答，顾存山使着巧劲展开乔安五指，把那个平平无奇的木冠放了回去，朝货郎歉意笑笑，拿好买好的东西带着乔安走出一段距离，脚步一转，往另一条繁华街道拐去。

乔安疑惑瞧他，歪了歪头：“不是回铺子放东西嘛，现在是去哪儿？”

顾存山指着前面招牌特明显的一栋二层雅致木质小楼：“去那逛逛，村里有几家富户嫁女儿嫁哥儿就是在那儿打的首饰，如今手头宽松些，该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哥儿女子爱美是天性使然，是他没考虑得不细致，瞧乔安这些日子不是素袍子就是粗布衫，实在是弱了他家安安的颜色，多少打扮起来，也该是个夺目耀眼的小太阳。

乔安眺目远望，果然看着一块显眼的招牌，上面“琳琅阁”三个大字金晃晃的，在日头底下熠熠生辉。

想了想摇摇头：“我本来想给你挑顶耐看又有气质的发冠，话本上的书生不都是这个打扮？我自己没什么兴趣去挑那些金银器物。”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发带，眼睛弯弯笑道，“再说这不是有你买的发带了嘛，该做两身衣裳和它相配，就更不着急买首饰了。”

乔安把发带塞回顾存山背篓里，抱着胳膊眯着眼打量顾存山两眼，心里定了主意：“等把你读书的事安排好，过两天我就去成衣铺里叫老板给咱俩一人做两身秋款薄衫，回头再买些棉花，打床厚被子顺便做几套厚棉衣，你冬日若是起早进学去，冻坏了可不好！”

家里的事都归他做主，顾存山无有不可，点点头又瞧了两眼琳琅阁，看出乔安不想花钱浪费在其上，脚步跟着拐回正道，朝铺子去，心里却还是在意的，是时候该攒些私房钱了。

去书斋又和人纠缠，来回费了一个半时辰，出门他俩那会儿又磨蹭了许久，这时候走到铺子前，日头早已偏西，天边一大团红霞烧得漂亮。

安排李小牛他们几个擦洗锅台收整铺子，把门板装上封严实，帮忙把铺子后那处带井小院里东南角的柴房收拾出来，就叫他们先回村去。

顾存山暂时把背篓放下，去院里锁好后门，见乔安还在柴房那转悠，上前去从后抱住人，抓住机会对着侧脸亲了下，心情愉悦。

“安安在瞧什么？我看前头的铺子就已经够大够用，怎么把柴房空了出来，准备用来做什么？”

乔安放松往他怀里倒，看了他一眼很有计划道：“想给你改造成间书房。明日寻了私塾，上下学要有个近点的歇脚地才好，不然老是在镇上白云村两头跑，奔波得让人心累。”

说着他挣开顾存山怀抱，在柴房里没走几步就到头了，不太满意：“太小了，还没家里宽敞，放张长桌怕就占满了，哪儿还有小憩的地儿？”

顾存山对环境要求宽松，毕竟读不读得进书，学不学得深，还歹看人，本来当时租铺子就没考虑到未来要走科举，有写字的地儿就行。不过难为乔安费一番心思，他心里慰贴，墨色的眸子微亮，“没事，不休息也行。”

乔安当即瞪大眼睛，“咻”的一个眼刀子飞过来。

顾存山立马换了口风：“怎么能不休息呢！我的意思是说在趴在桌上小睡会儿就行，不用特意添张床在里面。”

乔安收回目光，专横的很：“我说要就要，普通的床放不下，不如给你拴个吊床，对，吊床铺厚点睡着也舒坦。”

顾存山挑了挑眉：“吊床？不论床，只是塌子就不轻，怎么吊得起来？”

“我说的又不是那个，小顾哥哥，有点想象力好不好？”乔安仰着头，水灵的漂亮大眼眨呀眨，“见过秋千没，吊床跟他类似，拿结实的布拴在两头固定好，悬在半空成扁舟样，睡着还能当秋千晃，舒服的很。”

他这么形象一比喻，吊床的形象还真就在顾存山脑子里浮现出来，也是被勾起来兴趣，迫不及待想体验看看。

“那安安负责指挥，我去跑腿，明日就一起把东西置办好怎么样？”

“行啊。”乔安点头，摸了摸肚子，扯着顾存山袖子朝他抱怨道，“走，关了铺子回家去，今日又忙又累，快饿坏我了。”

顾存山一听，哪能叫他的心尖尖肚子咕咕叫？挑了几本书打算今晚先看看，剩下的放柜台里锁好，关铺子锁门牵着乔安归家去。街上的店铺也都打烊了，根本就没卖吃的，顾存山着急，心里难受，觉得有些对不住乔安。

乔安一把捧住顾存山的脸，踮起脚仰着头，眼睛明亮能量十足：“一看哥哥就在瞎想，没什么的，今晚我刷碗你做饭，行不行，顾大厨？”

顾存山握上他的手，长睫毛垂下，撒在一小片阴影，衬托出他高耸优越的鼻峰，淡色薄唇一抿，好似天上无情无欲的仙儿，掀开眼，其中的烈烈灼热瞬间烫化了这层外壳，只叫人一颗心突突四处乱跳，搅进他眼底的暗色漩涡中。

乔安咽了咽口水，微微用力想抽回手，没抽动。

“顾存山……小顾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顾存山喉结滚动，眼神深沉，好似大型猛兽，眼神寸寸侵略，一点点将他舔舐殆尽。乔安觉得这样的他，熟悉又危险，招惹不得。

顾存山轻叹出声：“安安实在太好太好，日日叫我多爱上你一点，莫不是你给我下了蛊，好叫哥哥离不了你才行？”

他一开玩笑，刚才那种让乔安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就没了，踩着人的脚，又趾高气扬起来：“哪有！平白污蔑我，小顾哥哥，该打！”

说着一拳下去，对着顾存山胸口去，不轻不重，反倒是跟挠人一般，叫某些人心中瘙痒难耐。

手上去就跟被吸铁石吸了去，乔安没忍住捏捏，心里赞眼中羡慕，明明顾存山吃的都是和他一样的东西，偏偏人家身材高大体魄强健，还练出了胸肌，四肢下腹也是线条流畅，摆明了的衣架子，什么都不干当个花瓶都赏心悦目。

很难说乔安接受顾存山心思，被人哄得晕头转向任予任给的时候，没有对顾存山的见色起意。

呸，他真是小色胚子！

顾存山瞧乔安犯花痴样儿，心里暗自高兴，一动不动当个玩偶任他尽兴。

到镇门口意外见着村长家的牛车，两人收敛了些，松开手，只存着股黏黏糊糊的劲儿。要是被个有心的妇人就一瞧，必是要看出什么端倪。但牛车上只有李小牛和他爹李干柴两人，粗神经的汉子，看不出来。

李小牛先朝他们打了招呼，李干柴跟着瞅了过来，脸上扬起个黑黝黝的笑。

顾存山和乔安作为小辈不好装没看见，上前问声好，聊了几句。这才知道李小牛走到一半碰见他爹，才知道家里大嫂有了，正巧李旺今日也歇工回家，高兴又着急忙慌的叫李干柴套了车，上镇买些红糖回去熬熬才是。

李旺媳妇这是头一胎，要是个小汉子，那就是李家长孙，李干柴一共四个孩子，一姑娘一个哥儿是今年才嫁出去，没什么消息传过来，李小牛还没到年纪，就更是不用想，盼望全在李旺身上。如今可算是把大孙子盼过来了，心里格外得劲，逢人就笑盈盈的。

顾存山和乔安听是这回事，嘴上讨甜，恭贺道喜。李旺包了红糖回来，远远喊了声“山小子”，顾存山顺声回头，笑着回了句“李旺哥”。李旺走过来对着他的背就是两掌下来，直夸道：“好小子，长得这么结实！”

然后瞧见他身旁的乔安，眼睛一亮：“安哥儿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上次还是在席上瞧着你，看着瘦得很没什么精神，如今看山小子把你照料得不错，如此乔谷叔也能安心些。”

乔安露出八颗白牙，朝他甜甜笑道：“李旺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谁都要夸一句，在这里朝你道贺了，可要好好照顾嫂子。”

李旺黑黄反光的脸起了两团霞红，看着像不吃酒就醉了，摆摆手受了他的道贺，非要拉着他俩坐牛车。

顾存山和乔安婉拒不成，被热情招架上了车。两人相视一眼，乔安无奈耸耸肩，顾存山看着他温柔笑着。

算了，真不坐万一惹得李干柴心里落了疙瘩就亏大了，左不过备份礼的事，不是很麻烦。

牛车慢悠悠晃当当，似乎也感受到车上弥漫的喜气，甩了甩牛尾，四蹄轻快踏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