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醒来时，哈出的气全成了白雾，地面结了一层霜，冷得明显。

顾存山往灶下添柴，切点腊肉丁，放点青菜，煮了咸粥。

乔安披散着头发打着哈欠在院里头游荡时，被顾存山揪住后颈扔回房去，穿得整齐厚实才被放了出来。

头发也是顾存山帮忙束的。

束发的过程中，小猫一味的闭着眼，睡得东倒西歪。时不时蹭蹭顾存山的肚子，撒娇卖萌信手拈来，可爱到小顾心巴巴上去了。

顾存山掀开眼，语气平淡：“行了，老拿这一套来糊弄我，真当我不敢收拾你吗？”

乔安抱紧小顾，把头埋进去使劲蹭：“你才不会，小顾哥哥最好了。”

“是，我最好了，真是该你的。”顾存山磨了磨牙。

乔安仰起头，葡萄似的眸子明亮非常：“哼哼，你知道就好。”

收拾好简单吃了早饭，乔安卷起袖子和面，面粉黄豆面高粱面，多加了些玉米面，调配好水的比例，让面糊不至于成坨也不至于太稀。

舀上一勺干干爽爽的分离，就这个程度刚刚好。

接下来是炸薄脆，顾存山先前做饭时顺手揉了面团，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时辰了。乔安拿筷子戳了戳，一个坑下去自动复原，醒发好了。

切面团成方片，热油下锅炸至金黄。冷下来后一掰就碎，薄脆就成了。

但也是因为这个，乔安有些苦恼。

无法，白云村离镇上是一个时辰的路，他把薄脆单放在篮子里，若是遇上磕磕绊绊，每次边角都会碎掉不少，但要是和里脊一样现炸，又空不出手。

要是有一间铺子就好了。

乔安想着就说了出来。

顾存山正在往板车上装东西，闻言顿了顿，认真思考：“这样是方便许多，今日收摊后找牙人先问问价吧？”

乔安眸子一亮，转眼想到盖大房的目标，撅着个嘴：“可是乱花钱的话，咱家建新屋的计划肯定要往后延。”

顾存山摸了摸他的头：“钱紧在手里就是死钱，花出去才有的赚，买了铺子，进料做饼各种事都很方便，早中晚都能卖一回，说不定更赚呢？”

乔安一想也是：“那就听小顾哥哥你的，收了摊我们就去看看。”

顾存山推着板车，乔安挎着框，锁好院门往大路上走。

路过村口一看，人也不少，大家都是起早贪黑为了两口吃食过活的普通人。

村长李干柴坐在牛车上等客，见到俩娃子，黝黑的面庞扬起笑，热情的很：“上镇去哪？坐车不，大伯免费带你们去。”

村长大儿李旺的媳妇撇了眼，戚了声，嘴碎的很：“尽是些爱占便宜的王八羔子，一文能换一个鸡蛋呢，多带俩就少收两文，亏得嘞！”

顾存山冷下脸，客客气气跟李干柴道谢，瞪了眼李旺媳妇，拉着乔安走了。

田大婶背了篓鸡蛋，攒了一个月准备拿镇上卖了换钱，怕磕着碰着卖不出价，特意掏了一文坐上牛车。也听见了李旺媳妇的刻薄话，忍不住插嘴：“那还是俩娃子，说那么重的话作甚？嘴上软和些不行？”

李旺媳妇哼一声，冲她道：“敢情费的不是你家的钱，田大婶，你大方想装好人，就替他们付两文呗，搁这儿跟我打什么口水仗？”

田大婶呸对方一口，不和她较量，反倒是拍了一把村长。

“干柴哥，瞧你家儿媳妇，嘴这么厉害，老的小的怼个来遍，你不管管？”

妇道人家掐架，汉子插手只叫人耻笑，李干柴故意装的眼瞎耳鸣，没想到还是被逮了出来。

他抽了口旱烟，啧着瞪了李旺媳妇一眼。

田大婶耀武扬威挑衅看去，得了人家一个白眼。

可让李旺媳妇一直在心里咒骂，他奶奶的，尽拿辈分压人的老娼货。

田大婶替乔家说话不是为了公正，而是他家小子加了劳甚么分队，说白了就是给安哥儿跑腿送笋，虽一日只有两文，但胜在稳定哪。拿平常招猫逗狗的功夫就把钱挣了，这跟白捡的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不过是只干了几日，性子看着就稳重起来了，说起镇上大大小小的巷子长街也是头头是道，看着比他爹田大柱能摆。

李小牛也跟着干，听说工钱拿的比他儿田埂子还高哩，要不然李干柴人家是村长，至于主动给俩小辈好脸？也就李旺媳妇那样子的蠢货，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嘞，哼，气不死她！

田大婶干仗胜利，得了一上午的好心情，去镇上鸡蛋又卖得顺当，想着买些肉回去给当家的补补，好几个月没见油水了。

割了一吊肉没走多远，就见着路前头堵得实实的，娘嘞，咋楞多人呐？

凑热闹上前一瞧，被吓了一大跳，那竟是山小子和安哥儿支起来的吃食摊子！

乖乖，这么多人，那得赚多少哟，田大婶脸色白了白。到家后也许久没回过神，正巧田梗子回家讨个东西，田大婶眼睛噌的放光，抓住儿子肩膀就是语重心长道。

“埂子，你可歹好好跟着你小顾哥和小乔哥干，我看他们是有大能耐的人。平常学嘴甜些，将来人家飞黄腾达，就是指缝里漏点米，也够你吃一辈子的！”

田梗子也不知道她娘受了啥刺激，嘴上应付着拿了东西就跑，田大婶双手叉腰跟后头骂着：“你这死娃子，家里有老虎还是啥，跑那么快！”

再说乔安这头，客流爆满，忙得他左右手都不知道朝哪儿摆，刚支摊时顾存山还问要不他俩换下，偏他自个儿逞强，这会儿不管咋样都受不住了。

他扯了扯小顾袖子，发出求救信号。

顾存山点头，拿布巾一抹头上大汗珠子，洗了手，掌住锅，让乔安到了收钱位。

照常备的二十斤面糊，不到两个时辰，卖得干干净净。客人都是两个三个的买，乔安也真是收钱收的手软，得了满满一木匣呢。

要说古代的货币也是这点不好，都是铜芯实称的，攒多了可不重得很。

有没买到的在旁边嘀咕，要小老板多备点料，顾存山笑着含糊了过去。毕竟事物新鲜不过三天，还要看看之后稳定下来的情况再做定夺。

收拾好板车推到茶楼下，给了三文托伙计照看。

顾存山牵着乔安的手，去牙行找到牙人，打听起铺子来。

牙人见人穿得寒酸，也就不往富贵地去，又得知是卖吃食的，带人去了甜水巷。

分别看了巷头，巷中段和巷尾巴这三个位置，前两处挨着的是元宵糖水和包子铺，最后两侧旁边都是空铺子，看着冷清的很。

顾存山看中了第一处和最后一处。前者饼吃多了噎，喝点元宵糖水，对两家生意都好。后者铺子空大，两人干活方便些，就是以后再招俩帮手也能周转得开。

至于地段人少，他对杂粮煎饼的美味又自信，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他挠挠乔安手心，低头询问对方意见。

乔安眨了眨漂亮大眼，凑近小顾悄咪咪说：“我觉得巷头的位置不行，客多肯定会堵住路，时间一久要挨街坊的骂，选最后一处吧。”

牙人伸着耳朵，听见对方这么自信自家吃食卖得好，不由得摇头笑笑，之前也不是没有老招牌在巷尾开过，哪回不是关铺子走人，这风水，真说不好哪。

不过这些他肯定是不会跟这两人说的，铺子能租或卖，他都有得赚。

考虑了一番，顾存山和乔安最终选定了巷尾。

牙人笑得灿烂，领着人详细在铺子里头转了转。这间铺子有人家的两倍大，后面还带一小院，院中有井，装潢旧些，但处处让人满意，不然也不至于让老招牌的那些店选中了这儿。

乔安一圈看下来，朝顾存山点点头。

顾存山沉稳看着牙人：“租价如何？”

“这个数。”牙人比了一根手指，“一月一千文，前三月一次付清，之后一月一付。”

“嘶，”乔安有些牙疼，“这么贵，不能再便宜些？”

牙人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是我不乐意给你们贱价，是铺子主家咬定这么多，放话说就是空那儿也不降价。”

“你们也瞧着了，虽说地段冷清了些，但铺子里外都是再好不过，要不是因为主家倔，哪会空到现在嘞？”

“要我说，咱咬咬牙租下来，肯定吃不了亏！”牙人拍拍胸脯，一双眼睛转的贼溜，“怎么样，这位哥儿？这位公子？咱考虑考虑？”

顾存山眉眼如锋，眸色微暗，沉默着不说话时给人的压迫感很重，他就这么盯着牙人，笑了笑。

“我们也是小本买卖，要是不能便宜那就算了，多跑跑总能觅到好去处，劳烦你跑了一下午，辛苦哈。”

乔安没表态，明眼瞧着把砍价拿主意的权利让给了顾存山。

牙人摇头：“不行，一分都不能少。”

顾存山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牵着乔安的手就朝外走。

牙人急得直跺脚，跟着跑了出去，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两人大喊道：“行了，回来，咱们再谈谈。”

顾存山脚步一顿，微微挑眉，和乔安相视一笑。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