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哥儿达成合作意向后,顾存山和乔安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心里盘算。
遇到牛车,交了一文叫乔安坐上,自己推着板车跟在后头。
王虎子催着他明日就要上工,急得嘴上撩出一个火泡,赌坊青楼那地的账肯定是不能等了。
算算规模产业,没个七日,光凭五人,绝对平不了账。
先前说钦差不足半月将抵平远镇,如今过了三日,也就是还剩十日左右的功夫叫这些人遮掩首尾,怪不得这般火急火燎。
到时候拿了真账本,禀明钦差,这证据怎么送,何时送也是个问题,他必须好好思量。
等回过神,牛车停在村口,乔安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朝小顾跑来。
边拿手拍着胸脯,边嘀嘀咕咕道:“一路上快颠死我了,还不如走路呢,小顾哥哥,下回别叫我一人坐了嘛,我多陪陪你不好吗?”
小猫眨了眨眼,挠了挠小顾的心,对方漾开轻笑。
“好,再好不过。”
中午只吃了几块糕点垫肚,顾存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卸了板车,归整好东西就往灶房里钻。
乔安拾步跟在后头,看他这猴急样,忍不住想笑。
帮忙打着下手,去张婶家菜园掐了把青菜,下在清汤面里头,烹上俩鸡蛋,简单又美味。
乔安搬好长条凳,乖乖坐在桌边,双手捧着下巴,眨着水灵大眼乖巧等着。
汤汤水水,吃久了还是有些寡淡,顾存山起身端着碗去灶房舀了勺辣酱,津津有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乔安还在慢吞吞的卷面吞面,顾存山那边就已经干掉了两碗,看来是饿狠了。
不是饭点的吃饭结果是——小猫撑着了。
乔安打了个饱嗝,围着堂屋不停绕圈,以此达到消食的目的。
在开始绕第五十圈的时候,顾存山无奈放下了笔,担忧地看着乔安。
“真的不用找大夫瞧瞧?”
乔安巴巴着小嘴:“当然不用,乱花冤枉钱——嗝~”
顾存山给了他一个“你瞧,我就知道”的眼神,乔安改了主意:“那还是去看看吧。”
怕真出什么意外,顾存山先把村里姓叶的赤脚大夫给请来了。
叶大夫诊脉,一诊就是半刻钟,等得乔安两眼都呆滞了,只靠时不时一个嗝提提神。
顾存山一直在旁紧张地盯着,乔安摆摆手想叫他放松,反倒被对方一把抓住,给了个严肃的眼神,这是叫乔安别闹听话呢。
叶大夫换了个姿势,撤掉把脉的手,顾存山早就等不及了,逮着人就问:“大夫,安哥儿他?”
叶大夫年纪比乔谷还大些,见两小娃紧张的样,慈祥地笑了笑,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吃多了克化不动的缘故。晚间食停一顿,明早自然就好了。”
乔安眼睛弯弯:“我就说没啥事吧,小顾哥哥你非要那么紧张。”
顾存山警告地看了乔安一眼,继续向大夫讨教:“那还有其他要交代的没?我家安哥儿当年生的时候不足月,身子底不太好,家里一直娇养着,这两日可能劳累了些,这些有没有大碍?”
叶大夫听着一思索,摇摇头:“这些倒没什么,注意歇息就行。不过我瞧着他气血虚,脉跳也不规律,还是歹食补,不然今后若是有孕怕是难过。”
怎么就扯到怀孕生子上去了呢?
顾存山耳尖一下充血,红透了,偏生乔安也害羞,两颊绯红,如玉的大眼睛瞪过来,威胁着他闭嘴。
顾存山硬着头皮请大夫开了张食补的方子,送走人家后,站在家门口冷静了会儿,转身就看见还在生气的小猫。
无奈叹了口气,左右都是得罪了,多哄哄就是。
直到天黑下来,乔安不再打嗝,有了些精神头,从板车下抽出装钱的木盒子,兴冲冲叫小顾“快来快来!”。
铜板“哗啦啦”落在桌面上,悦耳动听,瞬间冲淡了一天的乏累。
乔安数一百个堆成一堆,顾存山帮着每十堆串起来,最后总共得了一千七百文。
顾存山垂眸一思量:“菜肉蛋进价都算上,一个煎饼卖三文到七文不等,均等利润每个赚三文,二十斤面糊总共出了二百五十个饼,刨去各种粉料成本二百四十文,咱们净赚五百一十文。”
乔安眼睛一亮,扬起个甜甜笑容:“半两银子呐,小顾哥哥!咱们绝对能靠这个发家致富!”
顾存山笑着点头:“对,你是咱家最大的功臣。就是累着你,这两天先不加量,出早摊我尽量帮你,等料理完王虎子,咱俩一起忙活,我出力你收钱,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他这样说,乔安一下子又想起叶大夫那茬,心头怪怪的,搓了搓胳膊,实在想象不出来男人怀娃的模样。
反正谁爱生谁生,他不生。
顾存山眼看着乔安又要不高兴了,急忙转移话题。
“等家底厚实起来,你觉得咱家要不要重新翻修一遍?这三间茅草屋还是当初乔谷叔找人搭的,算算也有十来个年头,怕是房梁柱子被蚁鼠凿得不像样子。”
“年底下大雪就得时时注意,别叫积雪压塌了屋子,不然咱们俩就只有露宿街头的份儿了。”
“啊?等于咱俩现在住的是危房吗?”乔安瞪大眼珠子,单手撑着张小苦瓜脸,“翻修的话,村里泥瓦匠的手艺如何?”
顾存山摇摇头:“翻修不找泥瓦匠,一般都托村里的汉子搭把手,再请顿好饭。修理起来也简单,把旧稻草,旧房梁,旧柱子都换掉,抹上新土,重新拢拢园子就行。”
乔安听着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不还是危房吗?要是推到重建成结实的那种,需要花费多少?”
“你是说青砖瓦房吗?”顾存山敛眸思考,“村里头能盖起来的人家不多,我不太清楚,估计歹要个百来两才行。”
百来两,白云笋一日净收入算六十文,整个冬天只有三千六百文,完全不够看呐。杂粮煎饼日收半两,一月就是十五两,要攒个半年多才行。
想拥有完美舒适的大房子,任重而道远呐。
乔安软趴趴在桌上,叹了口气:“果然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房贷的压力无处不在。”
现代只在网上看过段子,乐颠颠没体会过半点,穿了过来,实在没必要让他把这些人生经历都补齐啊!
乔小猫欲哭无泪。
不过伤心难过只是暂时的,他马上又重整旗鼓,阳光灿烂起来。
双手握住小顾,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决心:“我们要赚大钱,盖大房,自己奋斗,过上米虫生活!”
唯有勤劳创造财富,乔·劳动人民·安如是说也。
顾存山笑着回握住乔安的手,语气纵容:“我家安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就做,哥哥永远支持你。”
乔安乐得露出八颗白牙,感慨小顾真是个好人。
试营业的大告成功,让乔安信心倍增。他大手一挥,找张婶买了二十斤生菜,可把人家菜园子给薅秃了。
张婶拿着乔安刚给的六十文,只觉得烫手:“安哥儿你这是做什么?一些菜而已,那值得你给这么多,哎,你和山小子不过日子啦?收回去收回去……”
“婶子!”乔安握住她的手,眼睛弯弯,“二十斤不是个小数目啦,村里人卖菜是啥价我都清楚,六十文你我都吃不了亏,你就收下吧,不然下回我找别人去,偏不找你。”
“瞧你这娃说啥呢!”张婶嗔怪瞪他,“越大越会胡咧咧了,行了,我收下了。还需要啥跟婶说,婶帮你在村里张罗张罗,如今看着你们日子过得慢慢好了起来,我也是欣慰哪。”
“对了!”张婶一拍脑袋,急忙急促地跑回家里,不多时出来,笑得淳朴,“昨个儿我娘家兄弟新送来几尾鱼,个不大,肉质鲜美着哩,我说着匀两条给你,转头就给忘了,这会才想起来。”
“我都杀好腌好了,你回去煎煎煮个汤,白浓滚烫,色儿亮着呢,可得好好尝尝!”
在村里肉是个稀罕物,就是送礼也是头档礼品,乔安不好意思收。
他推让几回,张婶当即一撇嘴一瞪眼,拉着脸虎他说要生气了,乔安这才提着鱼嘴勾绳,脚步轻松地回了家。
顾存山刚从灶上舀了热水,一不留神乔安就窜了进来,热水险些洒了烫伤人。
乔安俏皮眨了眨眼,自知干了坏事,老实贴墙站着,瘪了瘪嘴,马上就要酝酿出委屈,顾存山急忙叫了停。
小顾摇摇头,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乔安又灿烂起来,亲亲热热地扑向顾存山抱了个满怀。
两尾鱼就是这时候“啪叽”打到了顾存山胸口,衣物顿时湿了一片。
顾存山:“……”
乔安:“……”
罪魁祸首把鱼一甩,精准命中木盆,拍拍手大大咧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小顾哥哥,谢谢你的热水,你也早些睡哈。”
然后遁了。
顾存山就,就觉得很好气又好笑,卷起袖子噌噌磨刀,冷面无情地把鱼剁成了块块。
心想,小猫确实是欠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