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压下去一百文,费了一番口舌,才得到顾存山点头应允。
先押了两百文定金,定好三日后去衙门立契,彼时付清三月租金共两千七百文,之后每月有牙行伙计来征收,直到双方有一方停止租赁。
成功租到心仪的铺子,乔安开心得不行,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欢快的背影落在顾存山满是温柔的眼里,不知何时他也跟着笑了。
费的时间太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还没走到茶楼,眼熟的伙计就朝他们挥挥手,上赶着来。
“我说茶楼马上就要打烊了,还迟迟不见二位客官,快给我急死了,还好还好您二位来了。”
顾存山:“多谢,劳烦你费心了。”
取了板车,着急赶到粮铺,人家正在撤招牌,乔安立马出声叫停了伙计。拍拍胸脯微喘着气:“幸亏赶上了,不然明日出不了摊,租铺子的钱可就攒不够了。”
本来牙人想立即带他们去衙门立契的,但家里现在总共不超过三两,为着铺子总不能把老本都赔进去吧?多出两次摊,马上就能攒够钱,这两天勤快些累些没什么。
是以顾存山找了别的理由,把成交日推到了三日后。
在粮铺称粉称面,煎饼摊出一日大概要四十斤,三日总共要了一百二十斤,一次性备齐了更方便。
菜蛋没什么,从村里收就是,肉却是不能割多,要新鲜的才好,乔安叫小顾今晚提前跟隔壁村的朱屠户预定二十五斤里脊,明早去拿。
顾存山自然是无有不可。
路过满芳斋时,正巧碰见从里头大摇大摆出来的刘老二,被对方给叫住了。
“哟!顾老弟——”刘老二一错身,瞧见了顾存山旁边的乔安,面若桃花,肤白貌美,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
乖乖,这可比周哥儿还带劲。
他立马换上一副油腻的表情,朝顾存山挑了挑眉:“这是?”
顾存山上前一步,挡住乔安,眼神警告表情严肃:“我夫郎。”
刘老二尴尬的哦哦几声,不好说什么,拍了拍顾存山的肩膀就走了。
回到家见到在床上“哎哟哎哟”嚎着的刘鼠子,又想起小美人样儿,心烦意乱地一脚踢在床头吼道:“叫什么叫,再他娘叫唤小心我给你打出屎来!”
刘鼠子顿时憋住了声,费力挪了挪断掉的腿,小心翼翼讨好:“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刘老二目光狠辣,满是对刘鼠子的厌恶,“要不是你断了腿,我至于得了虎子哥白眼。他娘的,这两日事事不顺,见到个小子还歹给他赔笑脸,呸,他身旁的哥儿跟个妖精样,勾得我满身是火!”
谈起色,刘鼠子胆子大起来,凑上前猥琐问:“啥样啊,二哥你仔细说说呗,让小弟过过瘾。”
刘老二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就你?下不了床到时候让人家哥儿坐你怀里不成?废物,被谁打的都不知道,我怎么有你这个蠢弟弟。”
一说这刘鼠子就急了,满口喷粪,怨天怨地,眼看就没个消停,刘老二不耐烦啧道:“行了!”
刘鼠子立马噤声。
瞅了瞅他哥,出声试探:“我这不是倒霉嘛,没有防备才叫人得了手。真的,二哥,你瞧见的那哥儿和乔家的比怎么样?”
“乔家?”刘老二思索道,“那个前不久死了人的乔家?”
刘鼠子两眼放光:“对对对,他家叫乔安的那个小哥儿,弯眼细眉,唇红齿白,奶奶的,要是跟他上一回床,我都不敢想会有多爽!”
“要不是姓顾那个狗小子实在是硬骨头,我早就翻进乔家院里要了那安哥儿,嘿嘿嘿。”
“行了,收收口水,没出息的家伙。”刘老二简直没眼看他,属实嫌弃,咂嘴一思量,发现了盲点,“你说那小子姓顾,莫非叫顾存山?”
“对头!”刘鼠子十分惊讶,“二哥你咋知道的?”
刘老二顿时憋了口气,脸色难看:“我今个儿遇到的就是他!”继续往下品,越发现不对味:“去他爷爷的,你的腿不会也是他干的吧?!”
“他?”刘鼠子表示怀疑,“我先前带人把他打成那个狗样,都让人避着我走了,怕是被吓破了胆,哪可能反过来套我麻袋?”
“蠢货啊!”刘老二咬牙恨恨道,对着刘鼠子的头就是一巴掌,“他就不能是装的吗?也不知道你嘴长着干嘛,先前怎么不说你和姓顾的结了仇!我还想着他是老赵的人,给了几分好脸,敢情咱兄弟俩都栽在他手里了!”
刘鼠子还在状况外:“二哥你这是啥意思,你碾死他不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轻松,怕啥哎?”
刘老二激动得手抖得很:“怕啥怕啥?怕咱被一锅端喽啊!还我搞死他?我告诉你,那小子现在得了虎子哥青眼,正是做账的要紧时候,你觉得我动得了他?!”
刘鼠子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了:“那咱……咱咋办?”
“还能怎么办?!”刘老二气都粗了,颈间青筋暴起,眼睛红得像头牛,又愤愤踹了刘鼠子一脚,“呸!摊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坐不住,来回踱步拍着手,不停发愁叹气。
刘鼠子那是气都不敢出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尤其是回想起自己和老赵做的勾当,要是被王虎子知道,不弄死自己就算不错了。
当初王虎子不知道上哪儿虏来一个漂亮娘们,上街的时候正巧被他碰上了,那是一眼误终身,天雷勾地火,让他成宿成宿的惦记着。
偏生这事被老赵知道了,对方是个好颜色的狗东西,两人一打照面,笑得意味深长。实在是精虫上脑,冲动下联手绑了那娘们,找了个野坡就地解决。
事后提提裤兜子,对方晕死过去,他和老赵清醒过来也是一阵后怕,着急忙慌跑了。
没多久就听闻王家添丁进喜的好消息,实在让人害怕,也不知道是他和老赵谁的种。
如今姓顾的搭上老赵,莫非对方把他给卖了?
一想到这,刘鼠子心理拔凉拔凉的,脸色白了又白。
刘老二正在气头上,一瞧见他弟心虚成这样,肯定是心里有鬼,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暴怒道:“蠢货,你还干了啥?!”
刘鼠子怯怯懦懦把事情说了,招来一顿拳打脚踢,扯着公鸭嗓惊起竹林中一片飞鸟。
实在被打怕了只得抱着头蜷缩在一起,浑身发抖。
任刘家的动静再热闹,也传不到乔家去。
在顾存山说出那句“我夫郎”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怪怪的,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期间乔安多次想插诨打岔略过这一茬开启新话题,都会想到顾存山当时认真的眼神和表情,心尖滚烫发热,憋不出一句话。
晚饭是乔安主勺,顾存山备菜。
没开火前,乔安卷起袖子手放木盆里帮着洗菜,搅动得水声“哗啦哗啦”,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
温热,粗糙,很有力量。
乔安僵在原地,低下头逮着一片菜叶子薅。
顾存山察觉到异样,抬头看他,眼底暗色翻涌,压下种种杂念强装镇定,温柔一笑。
“这里我来就行,你去歇会,今日累着了吧?”
乔安摇摇头:“不累。”
顿了会,还是悄悄探出了头。
“小顾哥哥。”
“嗯?”
“你今日那话是什么意思啊,玩笑吗?”
“安安觉得呢?”
“哈哈……”乔安眼神飘忽,“应该是为了敷衍别人吧?”
顾存山墨色眼中闪烁着光,温柔的语气暗含侵略,直勾勾地看着乔安,不容他退缩。
“不是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觉得冒犯吗?”
“不会啊。”乔安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只是你是我哥哥哎。”
顾存山笑得更深了:“也可以是情哥哥。”
乔安下意识地捂嘴,反应过来后松开手,半天都组织不好语言。
只敢像鸵鸟埋住头,小声反驳道:“不可以的。哥哥就是哥哥,是不能变成男朋友的,这是乱……”
顾存山伸手堵住了他的嘴,眉眼低垂,用着哄人的语气:“安安想好再说,别让哥哥不高兴。”
乔安默默把那个“伦”字咽了回去。
虽然古人可能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吧,但小顾的直觉未免太准些,怎么就知道这不是好话?
顾存山瞧着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小猫,无奈摇摇头。
“我把自己的心刨开了跟你讲,乔安,我心悦你,你呢?”
乔安不说话,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
实则内心慌得不行,想逮着根柱子框框撞大墙。
“先前我不说,只是不想逼你。”顾存山解释道,“但刘老二今日那样瞧你,实在让我大动肝火,且不论他,安安,我哪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呢?”
“只要一想到未来你和哪个汉子双宿双飞,我心里就忍不住嫉妒怨愤,我知道这很不大丈夫,但心哪能由着自己控制?一想到你,它就砰砰直跳,方寸大乱。”
顾存山指尖下移,整个手掌覆盖在乔安胸口处,“你呢,安安,你的心它慌不慌?”
乔安咬住唇,水光在眼中晃当,忍不住求饶似的看向顾存山。
绯红带霞,春光艳艳,活色生香。
神思飞远,唯有耳边如雷轰响。
慌,怎么会不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