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笑着接过钱袋子,外面人多眼杂的,不安全,带着送货小分队回了白云村。
到了村口,十个小子一人三文,总共从钱袋子里拿了三十三文给李小牛,由他下发。
多出来的是对方的领队费。管理这么多人,费心费力有时候还不讨好,比常人多三文,没人有意见。
跟这帮小子说好了明日的点,一挥手遣散了他们。那陪着乔安的两小子没走,实心眼地帮人把东西背到院门口。
顾存山听见动静出来瞧时,想留他们喝点糖水,两小子连忙摆手,腆着红兜兜的脸颊喊了声“小顾哥”就跑走了。
乔安见了也是笑,摇摇头,心想都是些好小子。
瞧见东西多,顾存山卷袖露出劲瘦有力的胳膊来,搂着厚实的背篓往上一提,轻松搬到灶屋去。
乔安掂着剩下的几样跟着过来,帮着小顾把一样样东西拿出来放好,最后竟然摆满了一地。
顾存山微微惊讶道:“这个杂粮煎饼做起来这么复杂啊?”
乔安眼睛弯弯:“都叫杂粮了,需要的粉料自然多,准备工序多点费时,真做起来倒没那么麻烦,等明日锅回来了,我做给你吃啊,小顾哥哥。”
“那我可就期待着了。”顾存山笑了笑。
抬头看见乔安脸上沾了面粉,伸手摸上乔安侧脸,大手指腹粗糙,磨得乔安晃着脑袋想躲开。
他一只手按住乔安肩膀,强硬地镇住小猫,大力揉搓几下,蹭掉了粉,却在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片嫣色痕迹。
乔安眼里晃当着水光,撒娇又委屈地朝小顾控诉道:“你干什么呀,都弄疼我了!”
顾存山触电般收回了手,眼中闪过懊恼,拿指尖上沾的面粉给乔安看:“瞧,你脸上有东西,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嗯,不然你掐回来?”
乔安偏过头,鼻孔出气:“哼,原谅你一回。”
顾存山笑咧咧地摸摸乔安的头:“我家小猫性子真好。”
乔安睁着猫儿眼用力瞪了他一眼,顾存山腆着脸迅速多揉了几下,收回了手。
看着小顾在灶屋无处下脚的样子,乔安把人推了出去,“行了,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小顾哥哥你不是还要算账吗?快去努力工作吧!”
顾存山试探性问问:“真不需要我帮忙打个下手?”
乔安摇头:“不需要不需要,你忙自个儿的事去吧。”
“行吧。”顾存山有些遗憾,挪着脚往堂屋走,一步三回头,“锅上馏着有馍,先吃点垫垫,有事叫我。”
乔安嗯嗯点头,可算把小顾打发走了,心想,怎么这么粘人呢,哪还有他刚穿过来那会儿的冷酷劲。
不过这样也好,他眼中带笑,幸亏小顾不是个冷性子,不然这日子该过的苦巴巴的,一点都不叫人开心。
归整好东西,看着桌上零星的调味料,乔安一拍脑袋,念着糟糕,忘买酱油了。
而且光有酱油还不行,口味太单一了。平远镇有码头,说不定有卖水产的,可以调个耗油,做个甜酱。再备一种辣酱,选择多些,食客也能高兴些。
说干就干,乔安从后院后门出去,找到隔壁张婶收了十斤干辣椒和要了些黄豆酱,又去拜托李小牛跑个腿,到村里石家买些酱油和清油,也就是大豆油。
这样做出来的辣酱不会凝固,颜色还鲜亮。
酱油一斤九文,清油就贵些,一斤三十文,给了李小牛一文的跑腿费,总共花去四十文。
安排好了,乔安回家系上罩衣,洗洗手,准备先熬辣酱。
拿捣蒜用的蒜臼子把辣椒捣成面粉状,多次少量的把十斤辣椒全处理了,累得乔安吭哧吭哧的,扶着腰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
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过两天就加强锻炼。
捣辣椒是个细活儿,最是耗时间,中途李小牛买好东西送了过来,乔安暂停手上的活计,先拉着他算了算账。
今早先紧着大订单,李小牛他们填了满芳斋要的一百斤白云笋,一共结了六百文,其中五百文按斤数要分给合作的挖笋户。
李小牛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谁是谁家摸索的清清楚楚,乔安很放心把送钱的任务交给他。
之后刨去送货小分队的三十三文,乔安这一趟净赚六十七文。
这一个月日日都送,能攒下二两多。送完这些,也该入冬了,到时候添置棉衣棉被倒是不愁钱了。
买菜置办东西的这些钱从家里出,乔安单独把白云笋生意的钱给放了起来。
这些都处理好后,点火热锅,倒入清油,找了个半臂高的陶罐,将辣椒面,少许芝麻粉,花生粉掺在一起拌好。
大铁勺舀上滚烫热油,往料上一浇,滋啦劈啪,粉料霸道的香辣味顿时被激发了出来,逸散满整间屋子。
连远在堂屋的顾存山也被香味勾了出来,伸着头找了过来。
一看乔安正在封罐,急忙叫住了他:“哎哎,好香啊,小猫都不给哥哥尝尝吗?”
乔安手上动作没停,封好口把陶罐放到上头橱柜里头,余光瞥见小顾失落的表情,笑了笑,手指着案板。
“怎么会不给我亲爱的哥哥留呢?你瞧,特意把出锅的第一勺给盛了出来。”
顾存山一扫郁闷:“我就说嘛,哥哥在家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说着,尝了一小勺辣酱,墨色眸子唰的一亮:“好吃!”
乔安也眼睛弯弯的凑上去,掰了个窝窝头,小顾一半他一半,沾了沾酱,边嚼着边点评道:
“鲜是鲜,色儿也不错,就是还不够完美。”
比不上现代那些加了鸡精、味精和各种添加剂的秘制辣酱。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很让他满意啦。
顾存山摇摇头,满是对辣酱的肯定:“这味少见,香而不辣,回味绵长,绝了!你应该心里有底气些,大家肯定会喜欢的。”
“是嘛?”乔安歪歪头,笑得灿烂,“难得见你这么喜欢,我炒两个菜,晚饭拌着吃?”
顾存山很是积极的点头,转念一想,乔安忙活了一下午,主动去牵人家的手,给他按坐下了。
“我家安哥儿辛苦了,晚间食我来做,你坐着歇息,时不时指点两句就行。”
乔安:“行啊,那我可就好好期待期待小顾哥哥的手艺啦!”
被他这么一说,顾存山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憋了两句没憋出话来,只留泛红的耳尖,老实去择菜洗菜去了。
窝窝头这两天吃够了,顾存山淘洗了杂粮闷在锅里,甩甩火折子生起火,柴火烧成的烟顺着囱上飘,丝丝缕缕的,被风一吹,荡漾着散了。
饭后,顾存山坐回桌前继续拿笔写写记记,乔安趴在对面数钱,一枚一枚垒成个小山堆,乐得他弯着眼睛笑开了花。
瞧见小猫这么可爱的模样,顾存山哪静得下来心思,无奈叹口气,放下笔,跨过去挨着乔安坐着。
没忍住掐了乔安的脸,顷刻间陷入滑嫩白肉中,力道不大:“看把你乐的,都快成咱家的小财迷了。”
乔安巴巴反驳道:“那你就是大财迷!人哪有不爱钱的呢,说不爱钱的,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
“是是是,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么有道理呢?”顾存山松开手,止不住地笑,“小猫真有见识,小顾甘拜下风。”
乔安神气的哼哼两声,补充道:“当然,爱钱的固然多,爱人的也不少,不然同甘共苦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呢?”
“那是,”顾存山朝他拱了拱手,“乔师父说的有理。”
乔安嗔怪似地瞪了他一眼,拿胳膊肘捣了捣小顾结实的腹肌,“再笑我,我就讨厌你了啊!”
顾存山连忙摆手认怂:“不敢不敢,这是真心恭维呢。”
“我才不信,当我听不出你话里的揶揄吗?”乔安不理小顾,专心把铜板装进布袋子里。
顾存山重新拿起笔蘸蘸墨,这一个月的账本才处理了一半,还歹加班加点的赶出来。
乔安探头过来,突然想起临出门前答应小顾要讲一讲借贷记账法,戳了戳顾存山,示意对方看过来。
他拿起白纸,用碳条在上面写写画画:“借贷简单来说,作为符号的象征意义更大,一式三栏,栏目名为具体的买卖行为。比如我在钱庄取出一两银子,这属于资产,可以得到两条结论——傍身银子增加一两,属于借,钱庄存银减少一两,属于贷。”
乔安小嘴叭叭的,说了借贷记账常用的“资成费(借增贷减),收负所(贷增借减)”这两句口诀,举了几个例子翻来覆去,透透彻彻讲明白了,顺便把阿拉伯数字一起灌输了过去。
受到知识洗礼的小顾只感觉眼前有几个新鲜名词在飞,一会是资产成本费用,一会是负债、所有者权益和收入。
光听不行,乔安上手算了账本上的几个条目,顾存山这才恍然大悟,跟练了几次,逐渐掌握规律,得心应手起来。
乔安瞧见他格外规整的书法字,满意点头:“不错不错,小顾哥哥,你对数字很敏感嘛。”
顾存山轻笑,抬眼看向他,语气郑重非常:“乔安,遇见你可真是我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