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什么叫“忐忑不安”了。
但其他人显然很兴致勃勃，王子瑶课间时就晃到了陆渝旁边：“渝哥你可别让人家久等了。”
“你们看热闹倒是不嫌事大。”
“什么啊！”王子瑶睁大了眼，夸张地捂住嘴，佯装讶异。
接着她拍了拍陆渝的肩膀：“我还巴不得老班让我去呢，难得一见这么乖巧听话的程轲，去到就是赚到。”
确实，如果他没把我当成他男朋友的话。
下午放学后陆渝被老班赶鸭子一般赶出了学校，附带被命令去医院前要记得去附近的花店买康乃馨。
“等等，”刚转身，陆渝又被老班扯了回来，“把你领子整好，吊儿郎当的。”
“老班，”陆渝无奈，“我是去看望病人，又不是去约会。”
“行了，帮你把假请到了八点。”老班顺带着帮陆渝把校服顺了顺，“第二节晚修还是要上的——我的数学作业一定得给我写完。”
陆渝感觉老班这一整整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把曾经寄予数学之星——程轲的希望都压到了自己身上。
去到医院后陆渝在病房外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推开门，却发现程轲还在睡觉。
一拳打在棉花上。
陆渝松了口气，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程轲酣然的睡颜。
昨天的花束花瓣边缘已经有了泛黄，陆渝插上新花便打算把旧的扔了，却听旁边一道急切的声音：“别呀！”
语气太软了，陆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程轲的声音。
陆渝转过身：“都枯了，你还要吗？”
“要。”程轲看上去几分睡眼惺忪，他揉着眼睛，认真地说，“要留着一直等到我出院。”
陆渝又把花插了回去。
程轲看了看四周：“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还想要谁来？”陆渝随口答，“明天我可以让他来顶我位。”
程轲听完后半句，立马把嘴巴里含着的几个字又咽了回去。
“不要谁来了。”他小声应道。
接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对视。
程轲等啊等，就是等不到陆渝一句关心他的话。他有点不开心：“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我男朋友啊？”
陆渝：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我俩有过什么除了对骂干架之外的关系。
“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程轲低着头，盯着洁白得有些刺目的床单，撇了下嘴，声音很委屈。
陆渝微微挑眉：“那我们以前是怎样的？”
程轲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颓然地耷拉下脑袋：“我不记得了。”
末了还逞强道：“反正比你现在对我好。”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在护食。
陆渝看着程轲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又想到以前那个脸色除了凉薄就是嘲讽的程轲，二者比对一下，无意识扬了扬唇角。
程轲看见了，眼睛里熄灭的小火花“嗞”一下又燃了起来：“陆渝你多笑笑呀，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嗯......不笑也好看。”
陆渝从没想过这辈子能活着听到一次程轲的夸赞，虽然这个程轲除了名字之外和以前完全对不上号。
他看着病床上程轲带着期盼的目光，心下一动，不由上前摸了一把他刚睡醒还略显杂乱的头发。
很柔软，跟它主人一样。
晚上他陪着程轲吃完了医院的病号餐，等着程轲睡过去才离开。
被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程轲看上去十分温顺，缩在被窝里安静的模样像个小王子。
陆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想其实他对家也不算太讨厌。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
他和程轲是初一认识的，大概是上辈子欠的债太多，这辈子何时任事都可以一触即发。
开学头一天俩人就因为座位坐错的事杠上了，教导主任怒气冲冲赶来打算给这批新入学的小毛孩一个下马威，等到了才发现差点操起桌椅打起来的这俩不是别人——一个入学成绩排第一，另一个尾随其后排第二。
主任一通火愣是咽下去了大半，一边悲叹现在的优等生怎么都这样了，一边罚了两人荣获第一次周一升旗仪式在全校师生面前念自我检讨的机会。
至此陆渝程轲一战成名，整个年级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共戴天。一直杠到第五年还和小学生一样，不过至少成长至不再动手了，过渡为见面甩嘴仗。
同学：“真的，渝哥，你看你平时人也不错，和我们相亲相爱的，怎么一遇上程轲就这么易燃易爆炸？”
陆渝：我也想知道。
互看不顺眼到了如此境界也是很不容易。
接触得多了，陆渝逐渐习惯这样与程轲相处的新方式。开学第一周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第二周开始，程轲便可以出院返校了。
其实老班是打算让程轲留在家里休息，但一是听程轲父母的意思是他们并没有回家照顾程轲的打算，再就是程轲坚持要去跟陆渝一起上学，老班最后还是准了程轲回校。
他提前就跟班上同学说了，程轲因为失忆忘掉了很多东西，希望大家能多关心他，像以前一样与程轲和睦相处。
但王子瑶和顾嘉泷并没有把“程轲把陆渝当成他男朋友”这件事搞到全班皆知，所以当看到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的程轲拉着陆渝的手腕一起进到班上时，全班同学都愣住了。
“我眼瞎了？他们两个一起进班，还拉手？”
“失忆了还附带倒加好感度的吗？”
“我好像没有睡醒，等我再趴一觉。”
……
陆渝本来想退一步跟程轲说好至少在学校他们应该“假装”保持正常的同学关系，但程轲嘴一撇就要不高兴，陆渝话在口里绕了三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反正都是程轲失忆的锅。陆渝自暴自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