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他们上楼。
在场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小瑛自然先越不平想到其中利害。
无人在意死的一个孟万仇。
只是他现在不能死在望仙楼里。
她一个眼神,府兵拦路。
捕头原本是想例行公事,毕竟沈流云叫嚷个不停。
可是郡王府府兵一个个的像是又冷又硬的石头,不给他们半点面子,捕头便迎了上去。
身后的捕快们也都默默聚了上来。
“你们只听郡王差遣?”
捕头用随身佩剑敲了敲挡在他正前方半步不退的一个府兵。
府兵一言不发。
越不平悄悄挪到了常盈和李秋风身后,正想商量对策。
这时候他才发现两个人都已经脱下锁链。
也是,这小小镣铐根本锁不住高手。
越不平将手伸到二人眼前。
李秋风只用手鼓捣了一下镣铐就开了。
越不平揉揉手腕,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跑吗?”
前面三伙人闹得不可开交,此时溜之大吉才是上上之选。
未待回答,旁边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大声叫喊:“快抓住他们!这三个人想跑!”
原本还在对峙的两伙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捕头看见他们空空如也的手腕,眉毛一竖。
常盈微微一笑:“这个镣铐不太牢,自己松开了。”
那几个捕快脸上都写着:你猜我信吗?
于是他们三个都被上了好几道镣铐,为的是多重保险。
常盈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那链子有碗口粗,他觉得犯了天条都不至于这样被拴。
常盈累得有点站不住。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是李秋风。
李秋风是重点堤防人员,脚镣、手铐,都被铐了好几重。但他看上去没什么影响,他的手在重重锁链里探出来,将常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另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
常盈阻拦:“别费劲了,被看见都没地方再铐了。”
周围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李秋风闻言,也没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常盈感觉手上的重量一轻,李秋风一只手将常盈手上的镣铐托了起来。
常盈低头看了一眼,心头微微一暖。
李秋风用很小的声音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若是旁人被这么多人围起来,甚至自己都被铐在原地,还敢说“没事”,大约会被人不屑一顾当作痴人说梦。
但是这毕竟是李秋风,常盈相信。
这时,忽然又有人进门,几步路走得大摇大摆,这架势大得很。
好几个人给他打着伞,一进屋,他大手大脚地掸掸身上的雨水,掸得身上玉佩丁玲作响。
“齐岱来了。”
捕头立刻上前作揖,齐岱顺势搭上他的肩,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齐岱对他耳语几句,捕头便立刻收敛容颜,他准备带人离开了。
“先把这几个在望仙楼闹事的人抓回去。”他一挥手。
齐岱视线一扫,定在常盈他们身上,立刻似笑非笑。
“等等,小李,把这几个人留下,我还有用。”
捕头点点头,不疑有他。
齐岱又道:“其他人也没必要太过为难。”
捕头连连点头。
齐岱大摇大摆地走到常盈身前,微微俯身,笑得很欠揍。
“怎么样,我是不是救了你们一命?”
李秋风道:“贼喊捉贼。”
常盈也附和:“你演得哪一出。”
齐岱用手勾了勾铁链,佯装惊讶:“哎哟,怎么忘记让他们把钥匙留下了。”
他拉了一把椅子,慢悠悠坐下,与此同时挑衅地看了一眼李秋风。
“那这下就得乖乖听我说了。”
他再看向常盈时,眉目温柔了许多。“你叫声好听的,我就帮你把人喊回来解绑。我还能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常盈扁着嘴,有一刻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己长得是什么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身后,咯吱的关节轻响声响起。
一阵怪风起,望仙楼大门砰的关上。
所有人都瞬间看向这门。
除了常盈。
常盈盯着轻浮的齐岱,慢慢张口。
“秋风哥哥,帮我解开。”
身后轻笑声起,李秋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一抖手腕,那些铁链像废纸一样散落下来。
他再上前,银光一闪,常盈手上的锁链亦是化为废铁。
角落里的越不平合起手掌震惊地赞叹。
齐岱立刻将椅子往后退了一大步,面色瞬时白了。
“还是小瞧你们了。”
齐岱身后的两个蒙面人往前半步,一左一右将人护在身后。
李秋风道:“你接下来的好消息要足够好才行。”
齐岱嘟囔起来。
“你们这些跑江湖的怎么个顶个的性格古怪。罢了罢了,小爷和你们既往不咎。”
齐岱一开折扇,轻轻摇晃。
“我找到了另外一个愿意去鬼城的人。我保证你们不会白跑一趟。之前的事便算了,事成之后,我可以付孟万仇两倍的价钱给你们。”
李秋风神色冷峻,不为所动。
“免谈。”
“喂喂喂,你还没听我给的价钱呢!这至少抵你个穷剑客打一百场擂台,还够你讨十个老婆!”
李秋风依旧回答:“免谈。常盈也不会去。”
齐岱在掌心合上扇子,指着李秋风。
“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怎么小爷我有钱都花不出去。油盐不进!”
常盈却问:“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齐岱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一转。
“不难。我要你们帮我带一个人回来,若是一具尸体……也行。活着的价钱给的更高。”
常盈问:“不是说城里面没有活人,只有恶鬼吗?”
齐岱道:“恶鬼不也是活人变的吗?”
常盈道:“也有道理。”
“怎么样?你们若实在不愿去……我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杀了你们。”齐岱专心致志地盯着常盈。“只是我这兄弟单枪匹马的胜算太小。”
常盈问:“你要找的是谁?”
李秋风轻轻扯了扯常盈的袖子,阻拦的意味不言自明。
齐岱道:“你问他吧,我和他交代过了,同样的事说两遍,我会累的。”
他说着拍了拍身旁高一点的蒙面男子。“但前提是,你已经答应入伙。”
常盈抿嘴:“小气。”
他只是略加思索,便一意孤行了。
“那若是我们成功将人带回来了,但是我却死了呢,你的钱照给不误吗?”
齐岱越发欣赏。
“自然,我可以把钱给你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我若死在里面,便将钱全部给他吧。”他看了眼李秋风。
李秋风微微睁大眼睛,欲说还休。
齐岱摩拳擦掌:“一周之期。”
在角落里的越不平默默举手:“我、我能跟去凑个数吗?”
齐岱像挑选一块肉一样,露出嫌弃。
“你不行,你是不是想空手套一个棺材费?”
越不平像被人戳中心事一般,道:“我需要钱将我家的宅地赎回来,还要给我爹风光大葬。”
齐岱沉吟。
“好小子,还算是个孝子,事成给你一半工钱。”
“剩余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吧。”
……
四人寻了间僻静屋子准备细商一番。
常盈刚一进去,就被李秋风按在墙上,门砰地一声在另外两人鼻子前砰然关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常盈毫无防备,无措地眨巴眨巴眼睛。
他的后脑并没有砸在墙上。
李秋风用手掌护住了。
李秋风居高临下,那威压直接让人直不起身,剑鞘撞到常盈的腰侧。
常盈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之中。
“为什么?”
李秋风的语气有压抑不住的恼怒。
“什么为什么?”
“不要和我装傻,你非要去浮花镇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常盈直直盯着李秋风的眼睛。
“我想起了……我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李大侠你会后悔救我吗?”
李秋风的手原本就没用力,此时按在常盈胸膛的那只手,只摸到常盈的心跳。
一下一下,并不强劲,却十分烧手。
李秋风一下子松了手,往后退了小半步,试图拉开距离。
他头一次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他捉摸不透常盈,却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我没有在开玩笑。”
常盈也道:“我也没有。李大侠要是实在气不过的话,把剩下几包解药都毁了……”
常盈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李秋风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常盈见人的神色沉了下来,他自觉地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任谁也收不回去。
两个人一时无言。
此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那个、两位大哥,你们吵好了吗,我们能进去了吗……”
“谁吵了?”李秋风回道。
“就是!”常盈也敲了一下门以作回应。
……
一门之隔,越不平跳出一丈远,给蒙面人陪着笑。
那蒙面人肃穆的身形有些不稳,他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那张脸不算年轻,有些沧桑,但又和年迈扯不上一点关系,要仔细看才能看到他左边脸稀疏胡子下的一道长刀疤。
越不平快速地瞟了一眼。
陌生人道:“他们一直这样吗?”
越不平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本想说是,但是自己和他们也不算熟识,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陌生人略加思索,竟然笑了,他又把耳朵贴了上去,偷听得十分起劲。
“可真是一出好戏,我看他们关系绝对不一般。”
越不平原本还对这个腰别双刀的男人有些畏惧和警戒,但是一见此景,就立刻把顾虑抛之脑后了,他也把耳朵贴了上去。
“对吧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关系绝对没那么简单!”
……
常盈自知说错话。
他有些别扭,犹豫再三。他默默上前戳了戳李秋风的背。
对方好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好几次,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将李秋风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才对。
怎么自己还敢说话气他。
常盈慢吞吞道:“我之前说的是真的,另外……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
常盈似乎也被自己困扰,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有些无理取闹一样。
雨打窗棂,时疾时缓,扰人心神。
“我只是、只是在想,你会帮我到什么时候。”
李秋风道:“你只要跟着我,不要乱跑,不要和刚才一样随便答应别人,我就能保护你。”
只要在他的羽翼下,就会安全。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常盈一时无言。
他不是个随人摆布的附庸,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于此。
不是什么一方保护另一方。
他们又不是真的侍卫和少爷。
“可你没告诉过我你的目的。”常盈有些愤愤。“你半夜跑到别人的房间时,我也没有问你为什么。”
总算还是说出口了。
常盈发觉他本性就是狭隘之人,有些事藏得住一时,但是那件事始终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呕得他心里不舒服。
李秋风还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时,门开了。
门开得太突然,越不平差点往前冲得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