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进宅院门，杜宝驹的嘴才重获自由，偏生他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巴拉巴拉：“爹你咋不让我把话说完呢？不过出来也正好，好大儿我带你去搓一顿，走不走di——”
顾存山一个冷冽眼神过来，杜宝驹把那个“爹”字吞了下去，试探问道：“顾兄，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啊？”
顾存山满头黑线：“杜元宝，你正常点。”
“哦，好吧。”杜宝驹有些遗憾，还是收了那副不正经，碎碎念，“我那几个表兄弟可爱让别人叫他爹了，还说这是男人的荣耀，我以为你也喜欢。不过，顾兄学问做的好，自然没有那等世俗的欲望，佩服佩服。”
“杜宝驹。”顾存山握了拳头，暗含威胁，“皮痒了不成？”
“哈哈，哈哈，”杜宝驹一个激灵，眼神乱飞，连忙摆手认怂，“不敢不敢，我错了，顾兄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
说完小心翼翼观察着顾存山的神情，就见对方轻浅一笑，柳绿风清：“唬你的，走，吃饭去。”
“啊？哦。”杜宝驹拔开腿，大跨步追上他，“咱们去哪？”
“我夫郎开的铺子。”
杜宝驹脑中立马跳出那晚刚出衙门撞见的旖旎景象。
高大的男人将落泪的可怜人儿大力箍紧在怀中，露出月牙白的下巴尖，攀着对方的手精致脆弱，只抓着衣衫在上面留下两道褶皱，若有若无的抽泣随风传来，引得他腰上放着的手骤然又掐紧几分，被带着茧子的大手拍着脊背，顺着洁白的天鹅颈往下安抚，是冬日棉衣都掩盖不住的漂亮身段。
只要一想，就让人面红耳赤，杜宝驹挥挥扇驱散了这股热意，心想顾存山真是好福气，搞得他都想叫他爹给他寻门好亲事了，要求不多，哥儿姑娘不限，只要漂亮就行，娶回家怎么说都赏心悦目的很。
转头一想他那个后娘，又觉得晦气，保不齐人家故意发难，给他寻了个母夜叉，那还不如现在潇洒自在。这样看来，还是羡慕顾存山哪。
胡思乱想这会儿功夫，顾存山就已经和杜宝驹拉开段不小的距离，回头一瞧他没跟上，在原地等了等。
杜宝驹喊了一声“来了！”，三两下跑了过去。
平安四食今个儿生意照常，到了午饭的点，见了好几位熟客，乔安有些心不在焉，跑神想着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一错眼，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他眸子顿时一亮，兴冲冲就扑进了人怀里，一声接着一声“哥哥”，喊的亲热，甜得腻人。
杜宝驹咳嗽两声，偏过头去，很是遵循着非礼勿视的规矩。乔安脸颊一红，和顾存山分开，嗔怪一眼顾存山，意思是怎么不早说，害他丢了脸。
顾存山手指轻轻拨弄他散乱的发丝，转而牵起手捏了捏，温柔笑道：“没事的，我这位同窗不会瞎说。”
言罢，意味深长瞥了眼杜宝驹，杜宝驹眼望高处，颇有一副啊，这边的风景好美啊，真让人陶醉的姿态，很是识相。
乔安鼓了鼓嘴，哼了一声，给顾存山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转头大大方方朝杜宝驹一笑：“吃饭了没，要是不嫌弃就一起？”
杜宝驹衣着精致，挂着玉佩系着长络，前胸后背腿下长袍的绣样不说新奇，但做工有质地，看着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知道自家铺子有没有招待过他，哥哥头回带人来，想来玩得好，要不要去满芳斋叫桌好菜？
乔安方方面面都考虑了遍，没想到杜宝驹半点犹豫也不带，高兴应了声好。这一嗓子吼的，铺里烫菜的客人转头瞧了瞧，乔安朝他们笑笑，也就没关注这边了。
杜宝驹双眼放光，忍不住问道：“需要我帮忙吗？铺子里的吃食能全都来一遍吗？能尝尝小老板的手艺吗？不瞒你说，我期待这一天好久好久了，谁让顾兄藏着掖着，总是推脱，亏得上次赶考见了小老板一面，简直是惊为天人，人都这么好看了，做的吃食更是妙比珍馐，要不是我餐食都被家里给包揽了，我简直恨不得天天来哪！小老板，现在就开饭吗？”
“呃…”乔安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扯了扯顾存山袖子，得了对方摆摆手，看好戏的眼神。乔安瞪过去，顾存山摇摇头，有些得意。
往前一步阻隔了杜宝驹火热的视线，眼神轻轻一扫，叫他稍微冷静下来。
“改日邀你登门做客再好好招待，今日铺里这么忙，安安累不得，杜元宝你就多担待点吧。”
乔安从后冒出来：“是有点不好意思哈，我们午食已经安排好了，叫的几个炒菜，馄饨粥白米都有，家里弟弟路上见了点新鲜面点也买了回来，绝对够吃，你要不尝尝？还有里脊、煎饼都给你添上，锅子就不往上摆了，让人帮忙烫完送过来就成。”
杜宝驹“好啊好啊”点头，半点介意也无，嘻嘻笑笑凑上前去：“谢谢小老板，不瞒你说，我现在饿得能吞牛！”
乔安：“那就拜托你等会包圆了吧。”
杜宝驹：“没问题！”
乔安转头：“哥哥先去后头，叫几个小的也去吃，外头离不开人，等会谁吃完出来换我就行。”
狗娃端盘子路过：“那我和哥你一起吧，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李小牛也插嘴道：“我也和小乔哥一道，小顾哥你去叫小草和柱子吧。”
乔安双手叉腰数落他俩：“听话，你俩中午干的都是力气活，哪能不饿？”
狗娃和李小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乔安。
乔安咬着下唇，有些生气，想跺脚。
顾存山一伸手把乔安勾进怀里，眼神示意那俩小子赶紧溜，轻声细语哄着人：“他们想让你先吃，那咱就先吃嘛，没什么好气的，我吃快点，等会就来替他俩。”
乔安踮起脚视线越过顾存山肩头，见狗娃和李小牛早脚底抹油，隔了好几桌客人，叫他不好嚷嚷，索性作罢，先吃就先吃，俩臭小子！
后院露天支了张桌，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有剁椒鱼、辣子鸡丁、红烧排骨、老鸭酸菜汤、炒蘑菇、炒水芹外加一盘花生米和一个瓷瓶，看着像装酒的那种。
不过，顾存山知道里面不可能是酒，应该是前段日子乔安念叨的“雪碧”？貌似是这个没错。
雪碧雪碧，好奇怪的名字。
乔安步子轻松到桌前，酒壶壶嘴倾斜，一注清澈水流汩汩填满杯子，气泡咕嘟嘟上涌，由小变大，发出一声小小的“砰”，更多珍珠圆的小泡黏附在杯壁上，引着人好奇。
第一杯，递给了顾存山。
顾存山迟疑接过来，看了看乔安，对方冲他挑了挑眉，又看着还在不停冒泡的饮子，仰头抬手一口闷，气泡在口中炸开，又爽又辣，席卷而来的甜浪余甘悠长，他舔舔唇，低沉简短道：“好喝，感觉很奇妙。”
杜宝驹是个爱凑热闹的自来熟，拿了杯子腆着脸送到乔安跟前：“我也要我也要，小老板，给我尝尝嘛。”
乔安笑盈盈给他倒满，咕嘟咕嘟牛饮下肚，杜宝驹不自主地打了个又长又响的嗝。当即红了脸，羞涩环顾周围，怕人笑话他，桌前打嗝一类的，也太不合规矩了，要是在家，他老爹那张脸能拉成驴脸。
乔安拍拍他，竖起大拇指：“不错嘛，小杜同学，这么快就掌握汽水精髓了，哥哥，你可比你同窗差远喽！”
杜宝驹一听，神采奕奕：“真的？”
乔安认真点头：“汽水汽水，就是把气和饮子掺在一起，别有风味吧？”
“不错不错，这饮子喝着怪，却着实让人上瘾，欲罢不能啊！那个，小老板，”杜宝驹不好意思，语气藏不住的迫不及待，“等会走的时候能给我带些吗，掏钱买也行。”
乔安：“这次做的不多，不过可以给你半罐，不用钱，还要多谢你平日在私塾照顾哥哥。”
杜宝驹嘻嘻一笑：“哪有，顾兄对我也颇有照顾，我俩这叫臭味相投！”
顾存山：“……”
有了新鲜雪碧的加持，这顿午饭吃得格外痛快，顾存山吃了七分饱停筷，站起来走到乔安身侧，贴耳说了两句。乔安也要起身，被顾存山按坐了下去，“乖，再吃点，瞧你猫嚼食的样儿，要在家里，少不了被姑姑教训。”
乔安嘟囔一句：“你还管起我来啦，哥哥真是不会疼人。”
顾存山老神在在：“是，我铁石心肠，所以好好吃饭，听见没？我去把小牛和狗娃叫来，也让他们尝尝雪碧。”
乔安拖长音调“哦”了一声，一转头就看见杜宝驹搁哪儿傻笑，问了句：“怎么啦？”
杜宝驹嘿嘿两声：“没啥，就是顾兄这么不值钱的样儿少见，平日在私塾冷冰冰的，不知道还以为谁欠他八百两似的，小老板，还是你厉害，驯夫有方啊。”
乔安红了红脸，埋头吃菜，心里一个劲的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暧昧？好丢脸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