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的香味勾得乔安耸动鼻尖，床上的毛毛虫给自己团了团，安静一阵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睡不着啦！

乔安甩甩头往灶屋去，正在炒菜得顾存山听见响动回头一看，就看见他只穿着里衣四处晃哒，不赞同地皱眉。

“天黑起凉风了，去披件外褂。”说着把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找汤盆给扣住，舀水洗洗手，瞧着乔安揉眼的样儿笑道，“头发还散着呢，当真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时辰了，要哥哥帮忙束发吗？”

乔安嗯了声，搬个矮脚凳坐在后院里，顾存山拿了梳子，一手摸着如滑缎般的浓黑长发，一点点捋顺，一手拿着梳子往上沾了点桂花油，香气馥郁，引得乔安偏偏头凑近闻了闻。

“好香啊。”乔安闭着眼，只觉得在桂花树下也不过如此，“这发油哪来的？家里好像没有吧？”

顾存山睫毛低垂，温柔应道：“刚刚货郎在村里叫卖，热闹着，我瞧买桂花油的人不少，年轻的姑娘哥儿居多，人家有的安安也要有。乔谷叔去后，你一回胭脂铺子也没去过，平日穿的那么素净，想来是哥哥委屈了你，以后想买什么就买，钱能花就能赚，就算短了我的衣食，也该叫安安光鲜亮丽，鲜彩动人。”

乔安眼里的光布灵布灵扑闪着：“哪有我吃香喝辣却让你喝西北风的道理？咱们家要奔小康，咱俩要共同富裕！”

奔小康，共同富裕？

顾存山心里过了遍这两个新鲜词，形象又生动，真不知道乔安脑瓜子是怎么想的，忍不住笑道：“是是是，有乔当家的指挥，日子自然是越过越好。”

他伸手朝乔安要发带，三下五除二绑好，不由得感慨自己快比上镇里头的梳头娘子了，手艺越来越熟练。

乔安跳起来捧凉水往脸上一扑腾，龇牙咧嘴表情扭曲一瞬，彻底赶跑瞌睡虫。

卷起袖子拿着锅铲一摆架势：“肉呢？乔大厨要给你露一手！”

顾帮厨立马把东西递了过去，香叶八角桂皮姜葱蒜，饴糖勾色，漂亮的五花一下锅，滋滋啦啦焖香在酱油蚝油调出的卤汁中，过上稠亮的棕红色，盖上锅盖，咕嘟嘟冒着大泡儿接受着猛火油锅的最后一道考验。

掐着时间，乔安眼神锐利，顿声一喝：“转小火。”

顾存山配合抽出灶下木柴，精准控了火候，由此收汁阶段完成，霸道香气勾人的红烧肉顺利出锅，晚食最后一道菜，成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端菜一人拿碗筷，坐在桌前正式开动。

第二天一早，李小牛早早上门，把钥匙还给顾存山，边帮忙推着板车边和他二人分享昨日城里的热闹。

“小乔哥你是没看到，钦差大人带着县太爷拘人那架势，黑压压的多看一眼都叫人怕。那犯人也是厉害，衙役当时没按住，叫人跑了，一路上掀翻了好几个摊子，百姓们都搁哪儿倒霉叫苦，幸好咱没出摊，不然糟蹋了摊上吃食，该心疼死了。”

乔安放慢步子和李小牛走到一个水平线：“快说快说，后来呢？”

李小牛兴致勃勃继续：“后来那简直是比话本还话本！眼看形势不对，钦差大人身旁顿时窜出去数十道黑影，飞檐走壁，暗器斡旋，刀剑铛铛，咻咻咻的飞镖扎地，最后还使出了腕粗的铁链铜锁才把人给逮住了，我远远看着，人家就跟唱大戏似的，过瘾的很！”

乔安眨了眨眼，十分遗憾：“听着就刺激，可惜我昨日不在。啊啊啊，这么热闹，感觉错失一个亿。”

顾存山瞥他一眼：“那么危险，凑什么热闹？小牛也是，下回离得远远的，你自个儿在镇里万一出事，叫你爹娘多担心受怕？”

李小牛连连应是，红着脸笑笑：“以后肯定不这么干，小顾哥放心。”

顾存山对着他满意点头，移开眼睛，视线沉甸甸落在乔安身上。

乔安吹了两声口哨，避开他当做没瞧见。

顾存山沉了沉语气：“乔安？”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乔安缩了缩脖子，又觉得气势不能比人家弱，用力伸长脖子，用着趾高气昂的调调说着最乖的话：“知道啦，知道啦，顾存山你好啰嗦！”

到了镇上支好摊，来回过往的食客果然都在议论着昨天的热闹事。

顾存山手上忙着，却留了个心眼，把各路消息记得七七八八，对王虎子现在的境况琢磨的差不多。只不过他原以为还要再晚上一段时间才能听到消息，没想到周哥儿这么迅速，人心一狠下来，办事效率可怕的很。

王虎子一落马，县太爷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希望新县令能是个好人。

关于钦差怎么处理犯人，自然就不在顾存山的关心范围内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他家铺子开张的事。

乔安捧着下巴歪歪头，转着水灵的大眼珠子搁旁边思考：“‘乔家食肆’太平凡了些，小顾哥哥，你觉得叫什么好？”

顾存山抬眸想了想：“平安四食呢？”

乔安想了想，这名字听着就卖的杂，也图个吉利，倒是可以。

今日没准备太多饼料，为的就是早早收工去准备铺子开张的各项事宜。

顾存山从板车上提了两个背篓，一高一矮，高的自个儿背着，矮的那个给了乔安。然后就叫李小牛把板车推到铺子里，他俩去采购。

买了卷鞭的炮竹，见着旁边卖灯笼的，乔安让顾存山买了俩，准备回家往上写“平安”二字。正好顾存山的字还不错，用在自家铺子上，绰绰有余。

油纸也用的差不多，买了一沓新的。里脊肉啊，酱油，面粮，鸡蛋，糖啥的都买了些，菜打算从村子里买，便宜新鲜，不过是多背两回的功夫，不费什么事。然后就去找木匠，加钱加急让人家把招牌做了出来。

本来乔安看甜水巷里吃食摊多用的是布幡，想和他们保持一致，不过一问顾存山，那种多是自家自制的，不好买着。他和顾存山谁都不会刺绣，还是木头匾额来的快。

木匠锉子一推，木屑卷着边飘飘落在地上，半个时辰左右，四个漂亮大字就刻好了。再费点功夫蘸墨上色，等风吹干，打磨边角，都成了后，木匠遣伙计跟着人把招牌运到了甜水巷，装好招牌拍拍手，乔安扯开钱袋子龇着牙拿出半两银子结账，心都在滴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贵啊好贵啊！

顾存山瞧他表情丰富，分分钟就是一场戏，忍不住笑了又笑，被乔安戳了戳，绷住表情，换成心里偷着乐。

氛围轻松，李小牛羡慕的看着他俩，心想小顾哥和小乔哥感情真好。

前几年听说乔家捡了个小子，村里人纷纷猜测乔谷是不是把人当上门女婿养，当时他还不信，觉得人都是瞎说。虽然他没和小乔哥接触，但乔谷叔人那么好，编排他家哥儿污了人家名声还叫人怎么嫁得出去。

李小牛拳头威胁村里的小子别瞎说，暗中守卫了两年乔安名声，就渐渐没人议论了，毕竟乔安对顾存山的恶劣可是有目共睹，那样要是还能生出情来，怕是见了鬼。

但是现在一瞅，李小牛跟着他两人一起乐。

感情都是后来培养哩，他也想让他娘给他说门亲事了，和媳妇或是夫郎处起来，甜得让人脚下轻飘飘的。

要是王婶子知道这小子发春，铁定一套板栗加竹条炒肉，李小牛才十二三岁，想什么媳妇！

里外都收拾好，乔安安排李小牛明日直接来镇上，不必去家里寻他们。锅灶厨具一应洗好刷好摆好，肉也腌上找东西罩住，放在高处，省得被夜猫闻到味窜进来偷吃，锁好门站在门口仰头一瞧，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期待。

顾存山跟着上望，招牌被红布盖着，明日正式揭了开来，他和乔安的生活又是会有一番变化。

傍晚回去给张婶结了钱，生菜白菜水芹总共有个五十来斤，辣椒多收了些，也是这么重，正好丁老汉把生蚝也送了过来，叫李小牛将送货小分队带了过来，按上回的工钱干活。

乔安和顾存山分工，顾存山在前院支了口锅熬蚝油，乔安在后院洗辣椒剁辣椒，在灶房里熬辣酱。小分队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速度快了不少，只用一个时辰就把生蚝都处理完了，顾存山一人三文，小汉子们拿了钱咧着嘴乐呵得不行，一个赛一个有礼貌，谢完小顾哥后猴急的窜了出去。

顾存山摇摇头，都是些爱闹腾的家伙。

蚝油熬出汁的时间长，顾存山腾出手，就先去灶房帮乔安，把辣椒煸炒煸炒，锅中熬着清油，见温度够高，小心舀上一勺往炒好的辣辣椒一浇，香味顿时被激发了出来。再往里头放盐放鲜辣椒调调，颜色红火漂亮，冷了也不会凝固，做的相当成功。

辣酱装了罐，前院的蚝汁也熬出来了，顾存山把生蚝肉捞出沥尽水分，摆在簸箕上风干，乔安这边用着大锅勺，加了酱油生粉调味，一刻不停地搅拌。

两人轮流一对一会儿，直到半夜才将蚝油熬好，封装好上床歇息，满是对明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