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个事实时，秦裴漪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窗外爆竹声多起来，人们庆祝除夕的声音熙熙攘攘的。

吻很轻也很短，像蝴蝶停了一下飞走了。

荆牧芜低头看到秦裴漪直愣愣的看着他。

“现在明白了吗？”荆牧芜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笑了下。

秦裴漪的脸从脖子染上红色，耳朵通红快滴血了，慢慢拉起被子，像小狗一样缩回被子里。

眼睛露在外边，荆牧芜一看就蒙上被子。

眼睛水汪汪的。

“睡吧，待会起来还得去拜年呢。”荆牧芜笑着揉揉被子小狗。

荆牧芜起身，挑暗灯光，回头看见被子缝里的小狗眼，一看到荆牧芜又迅速盖起来。

荆牧芜失笑，转身离开给秦裴漪一个反应的空间。

被子里热腾腾的像蒸笼，都是秦裴漪的体温蒸出来的。

秦裴漪感觉自己脑子一片混乱，从刚才吃的橘子想到前天喝的粥，心脏砰砰的快从喉咙跳出来。

良久，被子突然顾涌顾涌两下，里边发出小奶狗嘤呜的声音。

被子开了道口，探出一个通红的脑袋，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

今年因为情况特殊，大家商量好先走完一圈，到最后一起聚在南洲羿月峰上。

荆牧芜估摸着人快到了，去叫秦裴漪换好衣服，裹着厚重的外套，抱着暖手炉到大厅。

不一会，人就陆陆续续到了。

“哥！”元止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

流潇锦紧跟其后，手上提溜一堆东西放门口。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元止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人间的这一句话，伸手要红包。

荆牧芜早有准备，塞给元止戈，连带着秦裴漪那一份一起。

“荆哥秦哥大气！”元止戈嘴都快笑歪了。

“几天不见，裴漪恢复的怎么样啊？”雀霖铃过去看秦裴漪。

“好多了，多亏了先师的符箓，帮了大忙。”秦裴漪说。

“幺儿，”烛炎过来，怀里抱了一个东西，“阁里新研制出来的，东西太大带不过来，就做了个模型带过来。”

模型是个高大的机械，外形类似于人，显出严丝合缝的机械美感。

秦裴漪眼睛瞬间亮了，抱着机械人就不撒手。

“这就是之前说的叫器人的构想，阁里实验了好几遍，终于研制出基本模型了，只是功能还不太完善。”

器人荆牧芜前世听说过，是巧工阁研发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改进困难不了了之。

师徒俩窜股到一块去讨论改进了。

术业有专攻，荆牧芜虽然听不懂师徒俩的话里时不时冒出来的词汇，但看烛炎时不时沉思的样子，秦裴漪大概确实天赋逆天。

元止戈坐他旁边吃东西，流潇锦在跟雀霖铃吐槽自己徒弟天天溜号摸鱼不上进。

荆牧芜手上剥着干果，时不时喂元止戈一口，听着这一室人气。

真好，大家都在。

荆牧芜兀的想起前世，第二次战争中，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元止戈，几乎所有长一辈都死在蝣粟手下。

如今一切都还没发生，他或许还有时间改变结局。

。

烛炎呆了几天，跟秦裴漪讨论好器人的后续改进后就风风火火的回去付诸行动了。

元止戈一边哀嚎一边被流潇锦拉回去训练，雀霖铃听说蝣粟重回人间的事情，拿着秦裴漪残留的符箓回去溯源，希望能找出些线索，顺便更新了下秦裴漪的符箓。

秦裴漪继续养伤，到了元宵，基本差不多好了，只需要后期注意一下。

元止戈来信邀请两人一起去逛逛人间的灯会，两人应下。

人间果然繁华，火树银花游鱼舞龙，庆祝着今年风调雨顺。

元止戈跑去玩猜灯谜了，荆牧芜和秦裴漪都是不擅长这个的，约定好时间地点两人就闲逛去了。

两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一路上谈天说地，就是不提之前那一吻。

“一个铜钱算一次。”路边传来一声女音，两人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少女一身朴素的灰褂子，头发盘了个道士头，翘着二郎腿仰着头坐在椅子上，桌子上空荡荡的啥也没放，脸上盖了个灰帕子，时不时懒懒喊一声。

路过的行人有停下来，看看少年，摇摇头说一句世风日下离开了。

她在这都坐了半个晚上了，没一个找她算命的，少女打个哈欠，拿下帕子，刚准备收摊就看见在一边看着她的荆秦两人。

“嗯？算命吗？”少女问，“不算我就走了。

荆牧芜：“你这一天接了多少单？”

少女：“一个没接，怎么了？”

荆牧芜看看秦裴漪，两人眼神交流。

“来者是客，给你俩算一把吧，反正就一个铜钱，也不算我白坐了一天。”

“行吧，”秦裴漪说，“一个铜钱，就当玩了。”

椅子只有一张，荆牧芜先算，秦裴漪在旁边依着墙。

少女拿到荆牧芜的八字后先是疑惑，抬头看看荆牧芜，又看看秦裴漪，低头看八字。

“怪，”少女挠挠头，“真是怪，命途消畈，却反百年，久路难行，长恒勿停。”

“这是什么意思？”荆牧芜问。

“不知道啊？”少女挠头，“卦文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技术不好，参考价值不大，你爱人不都说了，就当玩玩。”

秦裴漪突然被指，懵懵的看向少女。

“这……我们俩……你……”荆牧芜难得的慌张起来。

“不是吗？”少女疑惑，她看着两人身上的姻缘线粗的快能上吊了，这都不是爱人她眼睛可以不要了。

“我……你……他……算了，你说是就是吧。”荆牧芜说。

秦裴漪听见荆牧芜一通结结巴巴，终于承认，心里开心的同时又有点忐忑。

荆牧芜没反对说明他并不讨厌，再加上之前的那个吻，说明他默许了，但也犹豫着不承认，估计怕是到后来没真成两人都尴尬。

不过没事，秦裴漪暗下决心，他不会放弃的。

算完荆牧芜的，换秦裴漪过来。

地方有点暗，少女去借了隔壁摊位的灯，一端上来还没看八字就被秦裴漪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浓的杀恶业呀？”少女疑惑。

“你也看得出来啊？卜星监说过给你一样的话，”秦裴漪这时候突然好奇起来，“一个两个都这副反应，我有点好奇我身上的杀恶业到底多重了。”

“很重，”少女感慨道，“这么说吧，你身上顶了一个鬼门关。”

秦裴漪有点震惊。

他一直听雀霖铃说太重，只以为是跟凡间那些大恶人相比，没想到竟然还是雀霖铃收敛了。

这少女不过才学的卜算，都能看得出来，不敢相信雀霖铃作为一洲之主，看到的得有多浓。

“那还有救吗？”

少女摇摇头，“很难，按理说常人拥有你这杀恶业的一半早魂飞魄散了，但你现在生龙活虎，甚至看着还有长命百岁的面相。”

“我看看你的八字，到底是什么命数能整出这么重的杀恶业？”少女好奇道。

秦裴漪递过去自己的八字，少女拿着看了又看，眼睛快贴纸上了，抬头看看秦裴漪又低头掏出一本书翻起来。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一时间这一方天地的安静跟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格格不入。

眼看着少女又低下抱出一本本更厚的书开始翻，秦裴漪久违的感受到了小时候生病看大夫的压迫感。

这可比原本笑嘻嘻把脉的大夫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更恐怖。

过了很久，少女长叹一声，收起书。

秦裴漪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怎么了？很严重吗？”

少女：“不是，是很难看清。”

少女：“太乱了，好像千万个人的命格都堆在上面，要想看清，除了一条条剥开扰乱的线外别无他法，我学艺不精，就不耽误你了。”

秦裴漪：“哪有哪有，你还年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符虞。”

在一旁的荆牧芜突然抬头看着少女。

秦裴漪：“很好听的名字，北洲卜星监你有意向吗？”

符虞：“那种对我来说还太遥远，我就单纯想做点小买卖，我父母都没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糊口就很满足了。”

秦裴漪：“也好，只是如果有一天你改变意见了，想去卜星监的话可以去西洲巧工阁，提我的名字就好，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先师。”

符虞收起书，“还是清闲自在身适合我这性子，不过还是谢谢二位，赏脸照顾我的生意。”

秦荆两人与符虞道别，朝与元止戈约定的位置过去。

正好也到了后半夜，灯会慢慢收尾，灯火阑珊，三人也准备回去。

路过一条河，上面还飘着几个莲花灯，元止戈看到有几个灯上夹的愿条摇摇欲坠的，想过去捞过来加固。

元止戈也是半大小子，荆牧芜是医师没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委屈刚刚痊愈的秦裴漪这岸边拉着。

秦裴漪虽然伤才好，但有基础，力气仍然大，只是站在岸边，一只手就能拉住倾斜的元止戈。

元止戈：“厉害啊秦哥！”

秦裴漪一手拉着元止戈，说：“少贫嘴快捞，不然我就松手了。”

元止戈努努嘴，扭头去捞河灯。

秦裴漪站在树影下，斑驳的影子盖在脸上，让人看不起他的神色。

元止戈背对着秦裴漪，看不见那人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

不是温和的，也不是朋友之间想做坏事时的笑，而是充满恶意。

眼底红色闪烁。

元止戈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一大半了，但凡秦裴漪这时候松手，元止戈肯定会落水。

元止戈艰难的拿到河灯，刚准备回去，手上突然一松。

“啊啊啊！！”身体瞬间朝下落。

就在元止戈以为自己肯定有落水时，一阵大力回到手上，用力一拉，把他的胳膊拽的快脱臼了。

元止戈心有余悸的稳住身体。

“手上没劲了，换只手拉。”秦裴漪说，声音里掩不住的笑意。

秦裴漪的脸整个没在树影下看不清楚。

“你吓死我了秦哥！”元止戈抚胸说。

“我还能让你掉水里去？逗你玩玩的，我手上有度。”

“这么惊险刺激的下次还是别玩了，”元止戈说，“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好好好，下次不玩了。”秦裴漪笑道。

元止戈把愿条放好放回河里，看着它流远。

秦裴漪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看着河灯流远。

三人离开，秦裴漪从树影下走出来，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手缩在袖子里打了个响指。

已经流远到三人看不见的河灯，突然无火而焚，不过顷刻，就只剩下一个残缺的底座。

秦裴漪走在最后，看着前边两人的背影，尤其是荆牧芜的背影，伸手撩了下鬓边散下的头发。

衣袖顺着动作下滑，露出一小节胳膊来。

银杏枝缠绕在手臂上，尖端结了一颗果子，是红色瞳孔的眼珠。

眼珠转向荆牧芜的方向，瞳孔凝结，盯着荆牧芜。

荆牧芜莫名感觉有人在背后看他，他疑惑的回头。

秦裴漪才放下手，看到荆牧芜看向自己，看着很尴尬的移开眼假装看路边的树。

荆牧芜无奈的笑了下，看到秦裴漪扭着头，耳朵染上了一抹红，好笑的回头继续坐。

荆牧芜扭过头的一瞬间，秦裴漪突然笑的很怪异，扭头看向荆牧芜，眼底的红色侵染整个眼睛。

银杏在袖子里扭动一下，最终退下。

有意思，蝣粟想，小畜生还挺有能耐，不知道这白弱鸡知道真相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

回到羿月峰，烛炎派来接秦裴漪的人已经到了，如今秦裴漪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羿月峰，况且巧工阁的器人还等着他回去跟烛炎讨论改进方案。

秦裴漪依依不舍的回去了，走上船时还一直朝荆牧芜的方向看。

直到再也看不见。

烛炎一直看着秦裴漪，问：“看来这些日子你跟荆峰主相处的很好。”

秦裴漪挠挠头，何止是很好。

只不过他不敢跟烛炎说，烛炎一直很疼爱他，要是知道真相，怕是能连夜到南洲狂拍荆牧芜的门喊你有本事偷我徒弟你有本事出门啊。

秦裴漪把脑子里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

。

回到巧工阁直奔冶炼室，许久未见的冶物嗷呜嗷呜的跑过来绕着秦裴漪脚转圈。

秦裴漪只得抱起小狗。

冶物趴在秦裴漪怀里耸耸鼻子。

主人身上的气味越来越重了。

秦裴漪抱了一会，冶物看见蝴蝶挣扎着想下去扑，秦裴漪放开它，跟着烛炎去了冶炼室。

。

冶炼室里，许多巧工阁内的高级匠人早已坐好。

秦裴漪一进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作为巧工阁内百年难遇的天才匠人，在秦裴漪展现了自己的天赋后，一些爱才的匠人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之前是以为秦裴漪只是一个稍有天赋的凡人，一直忽略他，看到他的天赋后转而变成跟师父一样，看到他就问他身体如何，天天给他带保健药，生怕他年少早夭。

秦裴漪熟能生巧的抱着之前在羿月峰就整理好的方案上台，当这一圈年纪比自己大一圈的仙人讲解自己的见解。

。

羿月峰，荆牧芜送走秦裴漪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最近的事实在有点多，他前年一整年都在极北地寻找规则之物的踪迹，只不过年关将近，正好他在北地也一无所获，回来过个年，修整修整准备去鬼界继续。

那成想这个年关过的如此上上下下。

他原本的计划是过完年休息一段时间，处理下峰内事物再出发，但蝣粟幻象的出现让他提心吊胆起来，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变化，为了提防蝣粟，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事物在给秦裴漪养伤的时候已经处理完了，送走秦裴漪，这一趟鬼界估计时间会有点长，怕秦元两人担心，放了飞鸽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元止戈被他师父拉去闭关修炼了，没几个月出不来，秦裴漪进冶炼室了，没十天半个月的出不来。

荆牧芜也没指望两人的回信，毕竟时间紧迫，第二天早上就坐了船向鬼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