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照看碧茶，卫昭特意与别的宫女调换了值班时间。

晚上，干完活后，她将白日剩下的糕点拿出来喂猫，数了数围在脚下的猫咪，却发现有一只狸花猫不见了。

卫昭起身四处寻找，终于在长信宫西殿附近找到了那只狸花猫。

猫咪正蹲在地上舔舐着什么，对卫昭的到来充耳不闻。

她上前将狸花猫抱起，揉了揉猫咪的小脑袋，“小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地上留着的血滴。

她连忙举起狸花猫，仔细查看它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一处伤口。

那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难不成冷宫又跑进来了受伤的小动物？

卫昭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异样，她抱紧了怀中的猫，顺着血滴的痕迹往前走，快到荷花池边，才发现墙角靠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她吃了一惊，顿时后退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狸花猫吃痛，从她怀中跳出，落到地上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路小跑到不远处的男子身边，低头嗅了嗅。

卫昭顺着狸花猫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对方左手流出的鲜血，在地面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洼。

黑夜、冷宫、受伤的陌生男子。

莫不是刺客！？

卫昭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脆响。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生怕对方听到响动惊醒过来，就要暴起伤人。

没想到，过了一会，对方却仍然低着头，没有一丝动静。

狸花猫丝毫不知道此时的凶险，竖起尾巴，在男子脚边晃来晃去。

卫昭急得额头出了一层绵密的冷汗，强忍着心中恐惧，蹲下身子，对着前方小声呼唤道：“小花，快回来，快回来。”

狸花猫却恍若未闻，趴在男子身边，伏低身子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几声猫叫声。

这几声猫叫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一直静默着的男子突然睁开眼，抬起头来。

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直冲向卫昭的眼睛，紧接着，月亮从乌云后露出，照亮对方的脸庞。

那张脸被笼罩在温柔的月光中，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明明周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却偏偏长了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冷冽中显出一种迷人的矛盾。

虽然时机不对，但卫昭还是忍不住偷偷红了脸。

这大概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她在远处警惕地观察了一阵，见对方没有暴起伤人，猜想他大概失去了行动能力，于是壮着胆子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跑来长信宫来？”

男子闭上眼睛，仿佛并不想理睬她，突然捂住胸口喘息不止。

卫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跑得更远了。

过了一会发现身后没有人追她，又回过头，正好看到男子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得了什么急病。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卫昭脸上浮出纠结的神色，虽然害怕，但是还是不忍心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强忍心中恐惧，又一步一步走回到男子身边。

“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她拿了根树枝，戳了戳对方。

对方倒在地上，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一动也不动。

卫昭觉得他大概已经失去意识了，靠近了一些，想把他扶起身来，手还未触碰到男子，就被一只滚烫的手牢牢握住了手腕。

***

太子早就知道有人靠近这边，本来不想多生事端，却没想到来人实在是太聒噪了，身边还有一只猫在不知死活地蹭着他的小腿。

他心中烦闷，忍不住睁开眼，抬起头就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小宫女。

身形纤细，冰肌雪肤，微微开启的朱唇上方，一双含情目，正担忧地看着他。

一股甜腻的气味袭来，让原本已经被压下的□□死灰复燃，朝着他猛烈攻来。

太子忍不住呻吟一声，蜷缩起身子，想要强压住这股莫名的情欲。

对方被吓了一跳，终于跑开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惋惜。

然后下腹一紧，瞬间黑了脸。

思绪混乱中想道：这药果然厉害，连他都差点忍不住要饥不择食了。

过了一会，突然，一只手伸向他的额间，柔弱无骨，一股青丝落在他的喉间，有点痒。

太子猛地睁眼，这大胆宫女竟然还敢回来！

他再也忍耐不住，抓住身前的小宫女，将她压倒在地上。

强忍住心中呼之欲出的兽性，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勉强保持一丝理智，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卫昭猝不及防被人按倒在地上，吃痛一声的同时，开始不住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

她手脚乱踢，也不知踢到了哪里，对方一声痛呼，竟然松开了手。

趁此机会，卫昭连忙挣脱开对方的桎梏，往前爬去，还没爬了没几步，就又被抓住脚踝扯了回去。

这次对方好像非常生气，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卫昭听到男子低声暗骂了一句什么，没太听清，然后双手被压着举过头顶，腰被环住，一张俊美的脸庞骤然靠近，堵上了她的唇。

她一下瞪大眼睛，那一瞬间，先是闻到了一股冷梅的气息，紧接着双唇就被胡乱地舔舐起来。

她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发生了什么，一股巨力袭来，眼花缭乱间，身上骤然一轻，然后便听见噗通一声落水声。

等她回过神来，狼狈地坐起身，就看到碧荷站在她身前，惊慌失措问道：“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有人在轻薄你！”

卫昭惊魂未定，失神了片刻，直到听到旁边传来拍打水面的激烈水声。

“你把他推到池子里去了！”她转头看向荷花池，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在池水里挣扎了一阵，似乎耗尽了力气，终于沉了下去。

碧荷扑过来拉她的手，“别管他了，快走吧。”

卫昭跟着她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不行，他不会水，我们不救他的话，他会淹死的！”

碧荷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这池子深得很，不会有人发现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不远处的荷花池面一片平静，夜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生姿，一片宁静安详的画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卫昭看着风平浪静的荷花池，不知池中埋藏了多少尸骨，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她紧紧拉住碧荷的手，一字一句道：“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碧荷向她吼道：“在这宫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况且是他轻薄你在先，这是他罪有应得！”

“可他罪不至死啊！我们又有什么权利来审判别人的生死？”

卫昭放开她的手，回到荷花池边，看着幽深的池水，鼓起勇气，咬牙跳了下去。

碧荷来不及拉住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跳入池中。

她不会水，不敢靠近池边，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你这个笨蛋，你救了他，会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的你知不知道！”

可卫昭已经游到了水面之下，听不到她说的话了。

“你这个笨蛋、这个笨蛋！”碧茶气得跺脚，环顾下四周，到底没有丢下卫昭离开，焦急地在岸边等待。

黑夜中的荷花池，池水深不见底，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嘴。

卫昭跳入荷花池后，不一会就看到了正在水中挣扎的男子。

他显然不通水性，越挣扎却越往池底沉去。

卫昭如同一尾鱼，径直朝他游去，想要抓住他往上浮，男子却因为缺氧，露出痛苦的神色。

卫昭游到他的正对面，扶住他的头，将口中的空气渡给他，用手势示意他不要反抗自己，然后便托着他往上游去。

两人被碧茶拉上岸时，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卫昭坐在地上，衣裳尽湿，咳嗽不止。

碧茶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说跳就跳了。”

“咳咳……人命关天，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碧茶拍着胸脯，长嘘一口气。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比她过去十几年还要惊心动魄。

待她看清了地上男子的面容，突然目露惊恐，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

“太、太子殿下！”

“你说什么？”卫昭大吃一惊，转头看向男子，“你说他是太子殿下？”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们肯定要被杀头了。”碧茶咬着手指，精神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我们快跑吧，不然太子殿下醒来，我们就死定了。”

她拉起卫昭就跑。

卫昭却用力挣脱了她，“不行，太子殿下他溺水了，现在不救他，就晚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你你、你知不知道，在这宫里，你这样的好心是会害死人的！”

卫昭却置若罔闻，奔回太子身边，回忆小时候江边渔翁所教的方法，对着太子的嘴吹起气来。

“你你你！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碧茶一跺脚，再也管不了她，转身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