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赫奇帕奇的校园王子,霍格沃兹的并列勇士,男生学生会主席——
讲真,要不是后来再在凤凰社里碰见塞德里克·迪戈里这个人,我都快忘了我的校园时期还有过这一号风云人物。
但记忆一旦开闸之后,一切印象又变得鲜明起来。比如,在他那一长串金光灿灿的头衔后面,还应该再加上一个……
隐藏的花花公子。
好吧,我真的不是在污蔑他,我发誓。
一切的起因是两个乌龙,恰巧发生在那场如火如荼的三强争霸赛期间,也恰巧是微不足道的我,与这位校园风云人物最后的交集。
第一个乌龙是圣诞舞会前夕,这位迪戈里先生对我发出了邀请——别急,我都说了,是个乌龙。
我是从来没想过去参加那劳什子舞会的,甚至连礼服都没买。有那点闲钱,我还不如早点还掉助学贷款。然而没兴趣,不代表我不欢迎——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一场盛大的狂欢过后,霍格沃兹又能有多少人还记得“作业”那种东西。我已经看到金加隆在向我招手了。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我走下天文塔楼。
没办法,见多了人性的丑恶,有时候我必须要用一些不沾人味的东西——比如星星,甚至是黑湖里的巨乌贼——来洗洗眼睛。不然在从霍格沃兹毕业之前,我会先被斯莱特林的恶臭熏死。
迪戈里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该感谢我在发出恶咒前谨慎了一秒,不然他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肿成猪头的舞会开场勇士。
深夜的塔楼比平时更加昏暗,加之今天星光璀璨,那便说明月光暗淡。于是在微薄的光线中,我和他几乎只剩下了两个朦胧的轮廓。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惊魂未定,“嘿,冷静,我没有恶意!”
距离上一次我和迪戈里认真谈话已经有五年,还是在他的变声期之前,因此我当然不可能立刻认出他的声音。虽说这是一个我特意挑选的天文塔空闲时间,但不排除真就偶遇上了另一位喜欢深夜看星星的怪人。所以我按下魔杖,就准备离开……
“不,等等!……”那人下意识地想拉我的手腕,又在我要反射性地攻击之前,松开了手,“抱歉,我知道这样做很冒犯。……但是平日里我们都见不到面,你又很讨厌公共场合下的纠缠。我实在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接近你,才能令你不那么反感,只能出此下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莫名其妙。这人说的话,我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在我要不耐烦地打断之前,那个黑暗中的男声又径自絮叨了下去:“能给我一分钟吗?……不,三十秒就好!我问完问题就会离开,不会耽误你。”
看在他态度还算良好的份上,我勉强点了个头。然后就听见昏暗的寂静中,一道轻轻的吸气声……
“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作为圣诞舞会的舞伴吗!——”
整句邀请忽然卡在了名字那一步,因为不想再抓瞎的我点起了荧光闪烁。
霎时之间,那一抹杖尖的亮光化作一尾逃离幽暗的火焰鱼,径直游进了来人的眼睛里。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灰色眼睛,以至于被点亮的时候,就像纯净的宝石忽然遇见了惊艳的光,万千光采都透过不同的切面折射出来——
“迪戈里?”我困惑不已。眼见着那张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在徽章上展露迷人笑颜的家伙忽然到了自己跟前,还在一瞬间涨红了脸。
好吧,即使我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副无可挑剔的脸和身材。
但比起我,他的反应可大多了。
除了面颊上一瞬被尴尬涨起的通红,在看清了我的长相后,他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眼神动摇得跟刚出生的小鹿似的,还忽然结巴了,“我、嗯,没错……H-Hi,克……福雷斯特。”
我敢说连机器人都比他打招呼自然。
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这局面实在太过荒唐,连我也忍不住……
“噗!哈哈哈……”我捧腹大笑起来。
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把我认成秋·张还能理解,但一路走到天文塔……这家伙是不是路痴得有点绝望啊?而且等人的时机也糟糕透了。我要是秋·张,高低得在这深更半夜给他来上一棍。
迪戈里先是被吓了一跳,又很快紧张地四处环顾起来。不过我既然敢笑出声,就有绝对不会被抓包的自信。果然没多久,他就松了一口气。
取而代之地,他似乎也被我的笑意感染。魔杖的光亮被我狂野的笑姿一抖一抖地晕染了整个空间,仿佛湖光投影在波心,也在他眼底一圈圈荡漾开来。
情不自禁般,迪戈里也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方便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吗?”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没什么,你就挺令人开心的……”
他的脸马上又红了,“我、我?……”不知道把那话解读成了一种夸奖还是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被打一巴掌还要关心对方手疼不疼?
无所谓,我已经玩够了,很快收敛了笑意。不过看在他给我的夜晚贡献了罕见的欢乐的份上,我还是留下一句善意的提醒:“拉文克劳的塔楼在西侧。而且入口也不在这层,在六楼。”
难道秋·张和他约会的时候,就从来没带他逛过自家的公共休息室吗?我无语,说完就打算离开……但迪戈里又叫住了我。
“等一下,”他急切地绕回到我身前,“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想去拉文克劳塔楼,我要找的人就是——”
但在我皱起的眉头面前,一切话音都停了下来。
说实话,第一次把我拦下还算有趣,第二次可就算骚扰了。
“是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是……”他愣住了,随后缓缓垂下眼,“没什么,什么也不是。”
“哦。”那就别挡路。
他这次听懂了我的潜台词,侧了个身就让到一边。但就在我快要离开这个走廊的时候,他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谢谢你给我指路,还有……晚安。”
我回过头。
“晚安,福雷斯特。”
月凉如水。失落的月光似乎使那个以温暖著称的笑容也笼上了一层萧瑟,但仍然照亮了他眼中那种隐隐的期盼。我知道他是在等着我也回一句“晚安”。①
真是典型的赫奇帕奇。因为自己友善待人,就期待别人也友善回应。
所幸经过刚刚那出我心情没那么坏,愿意暂时维持他对世界的美好想象,“不客气。你也晚安,迪戈里。”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看见他在我身后又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真正到了舞会那天,迪戈里的舞伴却变成了芙蓉·德拉库尔,而并非那位传说与他约会了一年的秋·张。
我就是在这时默默加上那个“隐藏的花花公子”标签的。
原本以为这场闹剧对我而言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紧接着就出现了第二个乌龙,还更加离谱——
“我……迪戈里的宝物?”
在那个瞬间,我认为自己的耳朵和邓布利多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
但邓布利多仍然泰然自若,天蓝的眼睛在半月形镜片下温和地回望我,仿佛我错愕的质问只是一个三岁小孩的幼稚撒泼,“没错,福雷斯特小姐。那么基于刚才的说明,你愿意暂时昏睡一会儿,协助第二个项目的进行吗?”
他又面向其他的人质——没错,不管他们用“宝物”还是其他花里胡哨的称呼来美化,很显然这仍然只是一群被聚齐的人质——“就如刚才所言,各位的安全与勇士们的比赛结果无关。即使有勇士没能及时解救,我和所有的院长也会确保各位平安地从湖底回到岸上,请不必担心。”
人质们面面相觑,但还是都纷纷犹豫地点了头。从中我可以看见赫敏·格兰杰时不时也向我这里投来疑问的眼神,就好像连她也觉得我作为“迪戈里的宝物”出现在这里是件怪事。
那我怎么可能还会犹豫?
“不好意思,”我果断道,“我不愿意。”傻子才会任由别人催眠自己然后沉进湖底。
不管邓布利多是昏了头还是老花眼,像迪戈里一样把我认成秋·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想继麻瓜和巫师的歧视之后,又来解决亚裔和白人的种族歧视②。何况我和迪戈里什么关系,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
要我相信他会拼命来解救我这个六年都没说上三次话的陌生人?做梦吧。考虑到不久前我才撞破他那些花花公子的绯闻(他确实打算邀请过秋·张),他不把我沉湖灭口就不错了。
邓布利多的镜片闪了闪,划过一种意味深长的亮光,“哦,你确定吗,福雷斯特小姐?因为在我看来,你的参与会给迪戈里先生带来很大的助力。”
“我确定。”邓布利多绝对是老眼昏花没错了,“我不愿意参与这个项目,请另寻高明吧。”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露出那副他最擅长的波澜不惊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福雷斯特小姐。”但马上又自顾自地对我吩咐起来,“可以劳烦你离开时,顺路去赫奇帕奇将麦克·布朗先生叫来吗?非常感谢。”
“……”一个斯莱特林去赫奇帕奇是顺的哪门子路啊!
但我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毕竟当场不给校长面子这种事,最好不要做第二次。
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我又碰见了迪戈里。……好吧,是我苛刻了,毕竟他是个赫奇帕奇,而这是他们的休息室。
但他就非要这时回来吗?!
我把胸口的领带遮了遮,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既然那什么麦克·布朗是一个替换我的人质,那么把他叫走(诱拐)的过程还是不要被正主发现比较好;何况被三番五次地搅进他的乌龙之中,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克——福雷斯特?!”Damn it.
与我阴沉的脸色相比,他可谓是积极阳光过头了。整个人一扑过来就是一股子柠檬香气,额发上还滴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过澡。
从他另一只手上抱着的金蛋来看,大概是刚从什么赛前训练回来。
然而和他那一脸张扬的阳光一样,他身上沐浴后的香气和热度也在一瞬间把我张扬地包围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几乎要十分克制才不对他应激地拨出魔杖。迪戈里在我绷紧的神色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马上退到了更舒适的社交距离。
“对不起,我……”他涨红了脸,摸着脖子,“因为我不常在这附近看见你,所以可能有些兴奋过头了。……”
说着又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你到赫奇帕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当然不常在这附近看见我,因为我根本是第一次来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
与此同时……上次在深夜我还没有发觉,现在陷在这种特殊的境况,我更加意识到,与我相比,他的身形有多么高大。即便退回到了社交距离,他整个人——他的笑容、他的气息、他的声音——都仍然若有似无地侵占着我的私人空间……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我不自在得要疯掉了。
但比起让他再离我远点,我决定还是快点停止这种纠缠,于是抬头:“你知道麦克·布朗吗?”
他怔愣一瞬,眨了下眼,面上的喜悦似乎就这样被眨散了些,“哦……你找麦克吗?”
我点头,“看来你认识。那么请帮我把他叫出来吧,谢谢。”
这下他最初的喜悦已经烟消云散,但还是硬生生地对我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没关系,那我现在去找他,你稍等一会儿。”
但没走出几步又回头,目光闪烁,“我可以问问……你是因为什么事要找麦克吗?”
我说过了,我已经没有耐心对他摆什么好脸。于是我只是微笑,字正腔圆地道:
“显然是不关你的事,迪戈里。”
有一瞬间他脸上那种灰暗的表情让我下意识地反省了一秒。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女孩们都对他殷勤示好,才会对一个普通的拒绝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下我心底那点愧疚荡然无存。我可没有义务去照顾被宠坏的小男孩的心情。
没过多久,晕头晕脑的麦克·布朗就接替迪戈里的落寞背影从赫奇帕奇的洞口走出来。而我受够了这一切,马上把他打发去了麦格教授的办公室。
07.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