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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寻剑·江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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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叮咚。

铁链在地上拖拽着。

扑通、噗通。

心脏坠入了湖底。

脚腕好沉好沉....

贪/婪呼吸着水汽。

伸手向陆地,

那里不欢迎你。

祥瑞之子说。

我不应该在那里。

-

喜鹊在琉璃瓦上跳了几步,扇动翅膀飞上蓝天,穿过一重又一重亭台,一猛子扎进深宫升腾而起的烟雾中。

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一下子锁定那个雍容的妇人。

那女人只是短暂看了一眼喜鹊,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一急匆匆的脚步吸引走了。

太监尖细的嗓音报上来人姓名。

这人正是——

伴祥云而生的孩子、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八岁修道的天才、写一篇求雨诗解南州三年大旱的道长、见过他面就能平步青云的祥瑞——

白云起,云鹤太子是也!

只见他满面红光,大步流星带起一阵风,连他那锦织绣金边的披风都飘动起来,意得志满地走上前,高呼道:“母后,孩儿回来了!”

那王后笑得睁不开眼合不拢嘴,不断念叨着吾儿啊什么的就忙不迭来接这宝贝大儿。

宫人们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景,嘴角也都挂上一层笑意。

太子回来了,这宫里啊,就要太平了!

这厢拉着太子进屋,那边殷勤送茶,另外帮他换掉厚重的披风,抓紧送新的,这祥瑞怎能穿重样的衣服呢?

王后喜滋滋看着自己的孩子,等宫人都忙活完了,她赶紧问。

“云起,那擅闯禁地的歹人....”

白云起大手一挥,鼻子翘的更高了。

“早已拿下严惩,杀鸡儆猴,不留后患。”

王后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这仙人浴可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宝地,让她的云起能伴祥瑞降生,让她得以升到王后的宝座,可不能让庶民玷污了去。一个人有这心思,那那帮贪心的东西肯定纷纷效仿,那宝地不就被污染了吗!

她看向喝茶的白云起,问道:“吾儿,那厮可有处置?”

说到这白云起两眼放光,登时精神了,咽下口中茶,认真将他雷霆手段一一道来。

王后不断点头附和,抚掌大笑。

不愧我儿,不愧我儿!

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云起白日描述自己施刑有多狠厉,这天夜里的刺/激有多大。

而因自己服侍的是云鹤太子,祥瑞象征的宫人们将为他们的盲从信任付出代价。

祥瑞或可以掺水,但从怨恨里爬出来的恶鬼,却是真切的。

这本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滴答、滴答。

湿/漉漉的脚步在青石砖上连成线,粗重的呼吸撞在宫墙上惹来守夜人的侧目。

恰恰是这一侧目。

一个披散着头发看不见面容的瘦子正在拖着锁链前行,那锁链尽头还拴着一块巨石。每一步都是一汪血色,腥臭的气息缓慢而强势地吞掉这座被香火味腌入味的宫殿。

有那么一个宫人大着胆子厉声训斥:“呔!何人如此..如此猖狂,敢擅闯太子寝宫!”

那瘦子刚好走到摇曳的月光下,他折弯脖子去看那宫人,凝视片刻咧开嘴狂笑起来,笑得一颤一颤的,黑红的血液就这样顺着头发滴滴落到地上。

那宫人被吓得失了魂,眼神往下那么一瞟。

“啊啊啊啊!!!有鬼啊!!!救命啊!!!”

那明晃晃的光下,只有血印,没有影子。

行将就寝的白云起被惊扰起来,连睡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奔出门来,正好和那东西撞了个正着,夜色彻底淹没了月光,那瘦削的身影竟然让白云起透过其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脸色煞白,颤着举起手指失声喊道。

“江南月?!”

那人终于开口,虽然难辨男女,但是其中讽刺与挑衅难以掩饰。

“终于肯醒了,小太子?”

-

为岑青泽疗伤之后,江南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等再醒来,岑青泽已经不知所踪。

江南月哑然,不得不给自己多加了个任务,除了找到筝雪之外,还得找到岑青泽。

就这样,她漫无目的地一直走。这次没有狐女的指路,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偶遇别人的故事。

两边的风景一直都不变,后来就连风也停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就在某一天,她来到了一片安静的湖泊边。

她对着平静的湖面凝视着那个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过话的自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揽起涟漪数层,让她的面容在水里变得十分可笑,她突然笑出了声。

随后屏息向下扎猛子而去。

人太无聊的时候,得找点乐子,找点刺/激。

刺/激过头了。

她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了下去,在双耳彻底失去听觉前,她仿佛听见身后有人惊慌失措呼唤她。

看来重伤之前会出现不切实际的幻听呢。

不然怎么会听见岑青泽的声音呢?

就这样,她随着卷起的漩涡一路向下,直到抵达她的下一个目的地。

还是无尽的水,但是对她毫无影响,她暗自庆幸,还好只是普通的水不会至她于重伤。

不过她还是很讨厌这种阴冷潮湿的环境。

令人感到绝望窒息。

而且在漩涡中挣.扎了太久,在这暗暗不见天光的地方压根分不清上下。

江南月只能顺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不断游。

就这样徘徊了许久,她看见头顶有一片漆黑,她还以为是石头或者水草,兀自伸手去触碰,很快就顿住了,她向那漆黑一侧看去,恰见绵延不断的锁链铺陈开来,其上还坠着数块沉重的石头,而那锁链织造的网之下,无数的漆黑攒动着,在偶尔露出的几个空隙之中,穿插的依然是锁链。

江南月向自己的脚底看去。

原来刚刚是她昏了头,没仔仔细细去看,那隐隐约约的亮光,就在脚下啊。

她摆正了身形,只看到一双肿.胀而无望的眼。飘动的衣襟已然残破,身体已然无血可流。

江南月伸出手,抚上那双无望的眼,那碎片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激烈涌过她的脑海之中。

而那遥遥的炫耀声音不合时宜地响彻在他们的耳边。

“儿臣将极刑用了个遍,叫他筋骨尽断,再也不想做人。”

“儿臣怜悯他不过尔尔,便叫他永远留驻于此。”

“儿臣笑他,卑贱之身还敢染指神仙宝地。”

“儿臣斥他,不该在这里。”

“儿臣道,这般贱胚子,宫里留不得他。”

他仓皇地飘在水中,永远期盼着光亮,不得不立在尸骨之上,无奈而悲伤地化骨,也只能束缚在此。

旋涡又起,卷的他已断的胳膊不断飘动,而那血红的眼仍死死盯着天光,那折断的骨依然屹立,抓住那遥远的光。

啪嗒,他飘向天空。

锁链向下跌去。

而他获得了暂时的清醒,还有永远的自由。

这是一重环境,江南月知道。

真正的他已然在水底化作白骨,身边也有了新的冤死鬼,他们一同飘摇在水中,手无力地向上高举,直到新的他们遮蔽了天光。

但江南月义无反顾地拥抱了他,赋予他幻境中的自由,还有报仇的权力。

他又何尝不是江南月呢?

在来秘境之前,学院中,这来自人间的太子殿下口出狂言,侮辱她蔑视她,即使她拔剑出鞘把他打到满地找牙,他的眼神也毫无畏惧,反而有种“你别落到我手里”的恶感。

原来,他不仅是在看江南月,也在看向湖底。

修仙如何?

在他们看来,是凡人走了狗.屎运被温暮收留,占了主人机缘。

能力高强又如何?

他们张口几句话,就可以让他们成为湖中泥。

湖里的他,是不曾幸存,手中也无利剑的江南月。

那幽深的湖底啊,飘荡着的冤魂啊,是多少人的噩梦。

而对于始作俑者,他即使身处幻境,也不忘将此作为美梦不断炫耀张扬。

江南月冷冷地盯着吓清醒的白云起,嘲讽地笑了出来。

周围的宫人不知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塘中泥,殷切期盼着他们的祥瑞为他们驱散妖魔。

为何要怕?

惊恐到不肯睁开眼吗?

这不是厉鬼,只是影子被血迹和夜色掩饰了而已。

若真是祥瑞,为何又要怕厉鬼?

若真是祥瑞,为何不敢让别人同享这般福气?

不过是厉鬼修成了人形,再披一身好皮囊,着一身华贵衣裳罢了。

白云起已经惊慌,高呼侍从拿下江南月,他躲避在这一方梦境,乍然遇到曾让自己屈辱万分的江南月更是恐惧。

要一个只会叫你们送死和挡枪的祥瑞么?

江南月看着那些或恐惧或贪/婪扑上的面孔,眼神木然,凌厉一转,直直锁向躲在后面的白云起。

她勾唇笑出声,甩臂利用锁链抽倒一片人,抬脚就踹飞迎面飞扑上来的仆从,反手扣住人手腕狠狠掼倒,没几下就闪身到还傻着的白云起身前,她伸手死死拽住白云起的手腕,长发挡住的面上笑得亲切。

等白云起清醒过来,他已然被反绑着手,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两边站着凶神恶煞俩大汉,他大怒:“刁奴,不要命了!”

劈头就是两拳。

他蒙登了。

他肿着眼睛看向前方。

只见前方那人笑得贵气,而那人长得——

分明就是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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