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音的疑惑只存续了一瞬间,很快她便将此事抛之脑后,用手语问颜蕴宁人间界的事情究竟怎么办。
人间界特殊,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将这个阵法解决的。
总之,姚瑶眼下还在人间界待着,等你来拿主意。闻天音比划道。
颜蕴宁垂下眼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深深地陷在自我怀疑之中,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冷静的思考,为这些事情想出一个最为适合的解决方案。
闻天音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
但颜蕴宁依旧是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产生了些很极端的想法。实在是没办法的情况下,他也可以将自己填进阵法里。
现实太过痛苦,既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么暂时考虑一下怎么逃避也好。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闻天音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他不想让这个脆弱的姐姐也为此操心。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许久,颜蕴宁最终还是伸出手,问她要来了密文。
他需要先看一看现在的情况再做决定。
闻天音却是将拿着密文的手背在身后,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等到她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之后,她终于是想起来自己不会说话。
于是她只能伸手比划:你不能这样,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你再想怎么后退已经没有意义。
颜蕴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而闻天音只是叹了口气,又道:没关系的,你再歇两日吧。这两日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就是了,姚瑶那边还能拖一阵子,不用着急。
她说的确实没有错,确实是还能再拖一阵子。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厌玲珑,她将魔界的阵法关闭之后,气运的流逝速度便慢了下来,给了所有人喘息的时间。
闻天音也没有要多劝的意思。
白鹊城如今还在修复重建的过程之中,琐碎事务之多,就连苍越这个帮忙打下手的都觉得头痛。
她没有这么多时间去陪颜蕴宁想,只能是在这短时间里替他多做一些。
回到书房之后,闻天音抽出纸条写了现在的状况,直接将其放飞送去人间界。
纸鹤乘着灵力直上青天,一直往东飞向蜓蛉岛。
夏绯接到纸鹤之后只看了一眼,便将纸条上添了句话,将之送进人间界中。
他不意外颜蕴宁现在的状况,只能说他从一开始便已经提醒过颜蕴宁了,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欲,那便是痛苦的开始。
但没有这些东西,又如何算是一个人?
所以夏绯只是提过一次,后面便在也没提过了,一切便看主子自己的造化。
穿过结界的纸鹤一路循着姚瑶的灵力痕迹找过去,很快便在一处客栈之中找到了她。
此时的姚瑶正坐在客栈一楼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景象,皱着眉,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
凡人看不见那冲天的阵光,只知道最近的时节不太好。
赖以生存的河道忽然发了大水,淹没了两边的村庄,人们四下逃命,朝廷也紧急派人出来治水。
“早就说了,这连绵大雨迟早是要决堤的,又不早些让人撤离。”又人低声抱怨。
另一人则是摇头:“早些时候哪有这么严重,人世代生活在哪里,一下子让人家搬走又能搬到哪里去?”
这倒是真话,这么大的雨,也是前几天才出现的。
甚至早些时候,司天监的人也没能观测到这个天象,更别说是提早应对。
但这一切的缘由,姚瑶再清楚不过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深埋在龙脉旁边的阵法被激活,虽说阵法启动的一瞬间会抽走大量的气运,甚至带走这附近生灵的性命。
可埋这阵法的人似乎有些心慈手软,专门找了个没什么人的位置设阵。
故而这边的阵法虽然也被激活,但没有立刻对附近的凡人造成什么毕竟大的影响。
而龙脉的影响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反应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司天监那边并没有观测到这么一场大雨的原因。
若来的是仙修,少不得要想个办法,将这些个居民先提前转移走。
只是,这都是假设。
先不说能有多少人信他们的话,光是姚瑶身边的这个年青男子,就已经十分碍事。
他自从认出姚瑶就是自己那个被带走许多年的姐姐之后,便亦步亦趋,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死都不肯走。
姚瑶念在他与自己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份上,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套着剑鞘揍了他一顿狠的。
但这人就是不肯定走,一定要留在姚瑶的身边才算安心。
刚开始姚瑶还会被烦到每天殴打他一顿,先已经到了直接无视,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步。
人间界的灵气稀薄,纸鹤摇摇晃晃地穿过窗户,落在了姚瑶的掌心之中。
她展开信件阅读了一点,便随手收了起来。
魔宫那边的情况她也清楚,虽然也很想回去一趟,但以目前的形式,她决计是走不了的。
若是她走了,岂不就浪费了干娘的一片苦心。
所以,她只能继续愁眉苦脸的额坐在这里,静待事情的发展。
而端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神情有些紧张,虽是知道姐姐如今是个魔修,但他还没真的做跟她对着干的准备。
一见那只纸鹤,他便整个人紧绷起来。
姚瑶受不了他,直接问:“姚逢,你是不是有病?”
姚逢摇头,他自然是没病的。
只是他寻了姐姐一百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是立场对立,很难让他能够冷静下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现在正是春天的时候,这场雨却是大得有些不详。
雨水一直不停,连带气温也低了不少,风吹过来的时候甚至让人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也因此,城中不少人受了些风寒。
邻桌的抱怨还在继续。
“唉,这水退下去又到了疫病,好长时间都会消停咯。”
“若是提前将人转移走,那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听见这句抱怨,原本拿着酒碗喝酒的人不由再次压低了声音:“说这个没有用,殿下也已经亲自去监督,医师药品什么都带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虽是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确实只能是听天由命。
但总让人不甘心。
当年姚瑶他们所在的村子遇上了旱灾,附近的几个庄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只能拖家带口逃去别的地方。
姚瑶他们家也是如此,只不过也不知道她娘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因为穷,连个墓碑都没有。
只用一张草席卷了便草草埋在了路边。
那时候的姚瑶姐弟两年纪都不大,姚逢更是才三四岁的年纪,连话都说不清楚。
两相权衡之下,他们的爹选择将姚瑶卖了,换了银子供他们活下去。
“阿瑶,你体谅体谅爹吧,爹也是迫不得已啊。”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是多么辛苦,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姚瑶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他在骗人。
他根本没有待过孩子,她出生之后便是娘一个人带的。等到姚逢出生之后,娘的身体更不好了,她更是小小年纪便帮着娘带弟弟。
现在这个男人说自己难,姚瑶真是一点都不像跟他说话。
男人见她没说话,连装都不装了,立刻便说要给她找下家。
也是姚瑶命不该绝,她爹还没开始吆喝,便来了个女仙,随手甩了二十两白银过去,直接将小姑娘领走了。
那男人见她出手阔绰,寻思应该再涨涨价才是。
便立马上前拦住去路说:“仙子,这可是我家的大闺女,这么点……”
女仙死死地盯着他,他说不下去,只能拿着银子滚。
从此姚瑶便跟着厌玲珑离开,回了魔界生活,自然也成了一名魔修。
而姚逢就有些说道了。
据说是当年那二十两白银给他爹招来了杀身之祸,人看姚逢年纪小,没下手,就留下了他的性命。
此后更是被一名游方术士捡走,当做徒弟收养了。
在这个故事之中,姐弟俩也算是都有了一个不错的未来。
只有他们那贪心的爹,死在了野外,被野狗分食。如此看来,喂养了几条野狗,也算是他的功德一桩。
不过姚逢此人执念也是颇为深重,就算是被捡走了,也一直念着要把姐姐找回来。
这么年过去,家里的事情早就已经记不清,唯独记得自己要找到姐姐。
他师父跟他解释了很多遍,他的姐姐有仙缘,不是池中之物,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缘分了。
但姚逢不听,一定要找,他不知道姐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一定要见到她过得好才算是安心。
师父被他烦死,直接将他踹下山,让他自己游历去。
这才有机会,再次跟姚瑶相遇。
他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虽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师父说的明明是仙缘,但姐姐却是个魔修,但没关系,他……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姐姐不向龙脉下手的话。
姚瑶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十分烦躁,姚逢的目光更是让她烦上加烦。
于是她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走一走。正巧此时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粉色的人影,这人生得漂亮,这身粉衣他穿着并不显艳俗。
他敲了敲窗框:“姚姑娘,你干娘让我来找你帮个忙。”
只第一眼,姚瑶已经认出来来人究竟是谁。
那是连干娘都没办法应付的人物,传闻之中最适合化圣的鸟妖,朱鹭。
“什么?”她下意识戒备。
在这里跟朱鹭打起来,她没有胜算。不仅如此,她还得顾及这附近居民的安全。
朱鹭看穿了她的戒备,只是抱着手微微一笑:“不用害怕,我若是真要动手,你又哪里还有害怕的机会?”
此话不假,姚瑶心里有数。
但姚逢不知缘由,他一见此人便觉得危险,立刻挡在了姚瑶的身前。
见状,朱鹭笑道:“出来一趟找着自家人了?”
“我只有阿宁一个弟弟,”姚瑶摇头,“前辈此番所为何事?”
朱鹭摇头,厌玲珑这么多个女儿,就这个最正经,最适合修仙了。跟仙门那群老古板简直一模一样。
“我来,自然是为了大阵的事情,给我带个路吧小丫头。”他道。
姚瑶想起魔宫递过来的信笺,上面并没有提起此事。她有些犹豫,不知魔宫的人是不知道,还是闻天音忘了说。
闻天音办事细致,不可能出了这纰漏。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真如此人所言,是干娘找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