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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民妇一日体验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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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能人何其多,或许他是个人物,但——”

姚贯目光飘向窗外,缓缓道:

“晚辈虽未经当年之事,可也曾听过宁宗皇帝时的旧闻。当日宁宗皇帝锐意,纪相等人更是意气风发,大手一挥,整个汴京士林惶惶不可终日。可祖宗之法难变,最终又怎样?天下人都知道了。”姚贯抿了抿酒,“如今景氏一人,尚且不成气候,哪比得上纪相等人当年之势?”

郭宾比姚贯年长十余岁,更清楚当年新政之事。如今看来,新政称得上虎头蛇尾。作为为首者之一的纪逊,当年何其光明的仕途?新政倒台后,也被外放地方州府,流连多年,其后虽得重回中枢,官居参政,却复归保守,再不谈革新之事。

郭宾重重一叹,他身为太后胞弟,官场浮沉耕耘三十载,早练就了敏感的政治嗅觉,直觉不止一次告诉他,汴京有大事将临。

“事虽如此,可老夫总觉着,汴梁要变天了。”

郭宾不再多说,向姚贯举杯,窄瘦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似换了个人般:

“也罢——十三郎,最近山庄进项如何?”郭宾挂上关切的笑容,似推心置腹,眼中却不见分毫笑意,“你这些年四处奔忙,尊者都看在眼里。眼看便是多事之秋,莫要辜负尊者的信重才好。”

姚贯心领神会,不再多问,举杯对饮。

酒液入喉,周身一处处渐暖,他微微敛眸,回想起多年前初见那位尊者时的情形,转头向窗外望去,眼中明暗交杂。

…………………………

清晨时分,汴京城南门外便排起了长队。自城外来的商队、马车满载货物,依例向城门守卫出示文牒。

一驾极不起眼的运货马车自南门而入,穿过数条街道,向城北迤逦而去。

昨日下过雨,空气尚有些潮,路上潮湿泥泞,马车重重碾过,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闻竹一面留意前面宽大笨重的马车,一面端详泥地上的车辙,用脚碾了碾,面色越发凝重。侧身避开过路货郎、市民,沿着轨迹,远远跟在马车后面。

为隐秘行事,她今日做普通民妇装扮,窄袖布衣,头发梳作包髻,与平日太学生闻竹判若两人。

数次追踪,总算让她摸清了规律:这马车每隔十日进一次城,如今是本月第三次,她已经熟记了路线。

城南到城北,怎么说都是一段不近的路。她拉下头巾,微微沉头,以防被眼尖的熟人认出。

随着马一声嘶鸣,马车稳稳停在城北一间药铺的偏门前。闻竹远远止住脚步,抹去额上薄汗,抬头望去——

刘记生药铺。

疑惑的种子一埋进心底,便再也不受控制。

终究是她好奇心太盛,几经踌躇,还是来了贾学录所说的药铺查探。

已是辰时,药铺依旧大门紧闭,门前冷落,似无开张的迹象。几名伙计跳下马车,车夫栓好马,轻轻叩了叩偏门,门应声而开。车夫进了门,留几名活计在外看守。

和药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闻竹拿起面前小摊上的饰品,左看右看,心不在焉,目光不住地往药铺门前溜。

“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好物件,若非生计艰难,也不会拿出来变卖。”

她看了半天不买,摊主悠悠开口。

闻竹收回目光,扫视一圈,摊子上大多是寻常首饰,金饰斑驳,只有几件玉器形制少见,似非凡物,有几分趣味。

闻竹沉吟片刻,伸手指了指几件玉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摊主又惊又喜,见她衣着不显,却不想出手阔绰。满脸堆笑地应是,生怕她反悔。

“好嘞!四两银子。”

闻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银锭:

“出门走得急,丈人收着吧。”

摊主接过掂了掂,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闻竹眉眼弯弯,等待丈人取纸包时,不经意地看向不远处的药铺。

“呦,好气派的店面——也是奇怪,都要巳时了,怎的还不开张呢?真是不巧。”

摊主闻言往那边一望,将她重新打量一番,低头笑道:“小娘子要买药?听老夫一言,还是去别处罢。”

摊主如此反应,闻竹笃定他知道些什么:“丈人此话怎讲?”

摊主停止手上动作,沉默片刻,将她拉到一边,神秘道:“见和小娘子有缘,老夫便多说几句,那地方——可不简单!还是不要招惹了!”

“真的假的,丈人缘何如此笃定?”

被她这么问,摊主有些急了:“在这住了几十年,我能不知道?”

自药铺开张以来,药价总比其他药铺定得高些,久而久之,客人越来越稀落,药铺却不知怎的,始终得以存续。

“你看,那马车隔几日便来送一次药,可药材竟不知都被谁买了,只进不出。依我看肯定有猫腻——对!还有一事。”

摊主将声音压得更低:“听说那刘老板也不是个检点的——药铺若招工,一水儿的貌美女子——还都是家里指望不上的——谁不知道姓刘的打的什么算盘?有一年竟还闹了官司……总归没个结果就是了!”

闻竹貌似惊恐,绞着袖口:“如此看来,竟是个□□喽?”

摊主不置可否,无奈摆摆手。闻竹接过包好的玉饰,告别摊主。

片刻后,一布衣女子出现在药铺门口,微微蹙眉,仰头看向大门上方的牌匾。

终究是她爱管闲事。

贾学录的绝笔信被她压在箱箧最底下,可怀疑的种子每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

近一月来她数次探查,诡异之处就在刘记生药铺。若不进去,只怕永远不能探知其中玄妙。

伙计异常警觉,见有人停在门前,几人相互对了眼色,随即一名伙计朝她走来:

“干什么的?今天不开张!”

闻竹背对着他,心下一横,酝酿足了情绪,深呼一口气。

“官人息怒,”闻竹像模像样地一福,手上绞着帕子,泫然欲泣,声音颤抖,“奴家走遍汴京药铺,实在走投无路——官人就让我进去看看吧,看一眼,就一眼——”

见这女子情真意切,年轻柔弱,伙计放下几分警惕,语气略微软了下来,依旧不算和善:“改日再来吧,掌柜的说了不开张。”

“官人!”闻竹刻意扬声,带了几分哭腔,抬手扯住正要离开的活计,引得附近行人纷纷侧目,“请您发发慈悲,有了那味药,奴家家人才有几分活路啊!”

伙计面色暗下来,心道难缠,一只手在背后打手势,其余伙计一齐围上来。闻竹透过泪眼瞧着,这几名活计身材高大健壮,眼神凶煞,不似寻常帮工。

要想赶走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药铺大门偏门一一紧闭。她却知道,门后定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今日,一定要让门后那人现身。

“差一味药就能救命啊!几位大爷发发善心,不要赶走奴家!”这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周遭已有路人围观,窃窃私语,闻竹存心闹得更大些,死死拉住伙计的衣服,眼看就要下跪。

大汉凶神恶煞,女子泪流满面。路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欺压民女的戏码,纷纷在药铺前面驻足,指指点点。

咯吱——

上钩了。

门轴响动,药铺正门打开。众人纷纷望去,门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绸衣,身量中等,蓄着汴京时兴的胡须样式,五官端正,整个人显得儒雅和善。

众伙计见他出来,低眉敛目,极为尊敬。

“娘子这是作甚。”男子几步上前,扶起正要下跪的闻竹,言语和气。

终于现身了。

似是抓住了希望,闻竹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掌柜。刘老板注视着她,笑得滴水不漏。闻竹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着,上下打量了个遍,心中发毛,努力维持着悲戚神色。

当着众人的面,刘老板收回目光,训斥几名伙计粗鲁,又向她温声道:“娘子别见怪,他们也没说假话。小店今日本不营业,若娘子紧急,又是为了亲人,刘某人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小店今日便破例接待娘子。”

说完,刘老板看向伙计,几人得了眼色,迈起长腿朝驻足的路人走去,或哄或赶。路人见没了热闹,也不多停留,纷纷散去。

刘老板引着她进铺子,她回头看去,门前已恢复了往常的清净冷落。

咯吱——

一进铺门,浓重的药材气味冲击鼻腔。闻竹拿帕子按了按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一如寻常生药铺,四周皆是朱红药柜,中间一张大桌陈列各色药材,左手边则是一架柜台。

趁他不注意,闻竹从桌上拿起一小块不知名药材闻了闻,收入袖中。

刘老板倒是热情,招呼她坐下,又拿起盖布,将桌上陈列的药材一一盖住:“劳烦娘子搭把手——昨夜下了雨,娘子也知道,药材就怕一个潮字,故而今日闭店——不知娘子缺的是哪味药?”

闻竹抬头,手掌不经意间拂过桌子,纵使屋内光线不足,不难发现,桌上积了一层灰尘,很久无人擦拭。

“麝香。”

刘老板顿了一下,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笑容淡了几分。

“这倒稀罕,”刘老板向药柜子走去,随意问道,“麝香虽名贵,小店不大,却也存了一些——不知娘子家人患的甚么病?”

她望着刘老板的背影,勾起一抹冷笑。

因着要故意露些破绽,她存心岔开话题:“唉,郎中说麝香可治疮毒,可这药名贵,吾等寻常人家——”她止住声音,又带了几分哭腔:“唉,不提也罢!”

刘老板狐疑,却并未多说。不过片刻,盛放麝香的托盘便被推到她面前。药材不多,向外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娘子请看,都是上佳的元寸。”

不是个僵尸店铺吗?竟还真有麝香?

闻竹面上依旧喜上眉梢,对上刘老板的眼睛,小心向托盘中的药材比划,面露期待:“老板,这个……不知如何作价?”

刘老板双手向柜台一撑,爽朗道:“见娘子不易,某便依进价算——”

他笑着伸出五根手指,前后翻了两次手掌。

闻竹自是不信他有那般好心,想起方才从玉石摊主那听到的话,心中猜度,略微有了眉目,面上不显,只是大惊道;

“什么,十贯一钱?未免太名贵了些?”闻竹转头便要走,用帕子掩着脸,“就算治好了病,吾家也没法过活了,罢了罢了……”

“娘子留步。”

心中还存着几分希冀,闻竹驻足,一双泪眼望向刘老板。

“娘子这是什么话?病哪有不治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娘子可曾听过?”

刘老板从柜台后出来,将一脸迷茫的闻竹引回柜台前坐下,盯着她的侧脸,目光灼灼。

见面前女子拿出帕子,似又要堕下泪来,刘老板趁机问道:“怎不见你家里人来,也能商量着不是?”

闻听此语,女子更加悲戚,也不顾了礼仪,冷漠道:“说这些有甚么用,活着还不如死了,都是指望不上的罢了。”

刘老板挑了挑眉。

这女子衣着朴素,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家中又无依靠,或是不错的人选。

思及此处,他勾起一抹笑容,又凑近了些许:“唉,娘子实在艰难,不过——某人倒有个法子,娘子可愿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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