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一道身影在江家小道上方快速地穿梭着,偶然路过的小厮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疑神疑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后没人,这才松了口气,缩缩脖子嘟囔道:“真是闹鬼了,吓死个人。”
方才那道身影转眼间已经抵达目的地,他轻轻地落在了房顶,没发出一点声响。
男子悄悄蹲了下来,面纱似乎裹得有些紧,他有点难受地微微扯开了些,月光洒下来,刚好打在他的脸上,仔细一看,正是白日里在酒楼吃酒的楚烬明。
楚烬明掀了个瓦片往下一看,却看见里面的人刚褪了一身黑袍抬脚踏入水中,瞧模样正准备沐浴。他见状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屋内的男子,没有半点非礼勿视的意思。
屋内的男子便是江客扬,他今日忙了一天,到家时已经天黑,这才歇下没一会。
江客扬有些疲惫地靠在浴桶边缘,想起白天的事就觉得头疼。
他听说这次和以往不同,现场出现了一枚碎裂的玉镯,可他到时那枚玉镯已经被查案的官员收走,所以也无法从上面得知更多的线索。
如今他已经追着这起连环案调查有一段时日了,心中一直有些尚未厘清的疑点,可老天似乎故意跟他作对,每次临近他要查出点什么苗头后,线索便会就此消失,回到原点。
他抬臂揉揉眉心,动作间水花溅起,江客扬眸中神色沉沉,最后却只长叹了一口气。他想起打听到的事,心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江客扬在池中泡了一会,楚烬明只听他带起一阵水声,就见这人还不等温水转凉,起身踏出一步,走到帘幕旁更了衣裳。
楚烬明挑挑眉,他目光不移,嚣张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若不是此刻不合时宜,他肯定要吹个口哨,好好欣赏一番。
他在屋顶上蹲了近乎半个多时辰,江客扬早就换好衣服上了榻准备入睡。
楚烬明目光扫过床榻上露出的一角衣衫,将整间屋子内的景象尽数收入眼中,几乎把能看的都看了个遍,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心中暗道,估计今天是白跑一趟。
他见江客扬已经入睡,百般无聊地起身准备撤离,却没想到这房顶上有一块砖瓦稍稍翘了角,刚好将他绊了个踉跄。他猝不及防,脚下微乱。
江客扬方才阖眼,他半梦半醒间,忽听顶上传来几声动静,一刹间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往上一看,当即便察觉到屋顶有人,随手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追去。
楚烬明还没站稳就顿觉不好,来不及多想,立马撒腿就跑。
他跑出没几步,回头一望,就看见江客扬裹着件松散的外套紧紧地追在后面,他追得极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有越来越短的趋势。
楚烬明顿时不敢再多分心,提了气一个劲地往前跑,脸被风刮得微微刺痛。
楚烬明来也突然去也匆忙,江客扬咬着牙紧追不舍,二人这一会已经快要跑出江府,江客扬正追在人身后,却没想到那人跑到了墙边,突然加了速,一个翻身就溜出了江府。
江客扬只着了件薄衫,平日里束起的黑发此刻也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看上去有些衣冠不整。
他不便再追,走到那人消失的地方就缓缓停了下来,睡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扰得瞬间散去。
江客扬在原地站定一会,他穿得不多,风灌进衣裳里,只觉得寒意上涌,他刚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被一枚玉佩晃了眼睛。
空中飘着几分沉木香气,低调中又有一丝厚重,挂在正中的牌匾朴素又不失大气,短短三个字里却暗藏锋芒,若不仔细打量便看不出名堂。
打外头只能瞧见廊前白玉色的挂帘,将内间尽数隐藏,就连过路人都被这地方影响,呼吸也轻了几分。
江客扬轻车熟路地穿过挂帘,踏入印生堂内间,见引来店里伙计问询,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包着布的东西,道:“我有个东西想找你们老板看看,不知他今日在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伙计愣了一下,才回道:“昨日里掌柜的才说要出游几日,具体时日不知,不过最快也大约要个四五天才能回来。”
江客扬听到这话,也不算意外,他本也没想着此行定会顺顺利利,今日未见到老板,也在他预料之中。他见小二似乎欲言又止,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伙计犹豫一下,道:“说来也巧,刚刚也有人前来找过我们掌柜,前脚这才刚走。”
江客扬闻言一顿:“有人来找过?”
江客扬从店内出来,满腹心事正准备打道回府。
方才小二告诉他,在他过来之前,也有另一名男子找过他们老板,那男子看着约莫二十,眉眼浓烈分明,模样颇为贵气。
他短时间内想不出这人身份,便只嘱咐店小二,若是掌柜回来,就去江府通知一声。江客扬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正迈出不远,突然看到什么,脚下一顿。
只见一人蒙着面纱站在对面巷外,神色警惕地打量四周片刻,发现四下无人,方才朝里头走去。那巷子再往里走走,分明是条死路,江客扬略感奇怪,心下起疑,跟了上去。
那人瞧上去是个男子,男子身形有些纤细,浑身都被黑衣笼罩着,具体模样看不清楚。
他走到墙角处突然停住,伸手在上面摸索比划了两下,紧接着略带些谨慎,敲了敲墙上的某处。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方才被人敲过的墙壁忽然剧烈颤动起来,随即缓缓朝两侧隐去。看到男子进了通道,江客扬来不及思索,下意识跟了上去。
没想到江客扬刚迈入墙内,身后的墙壁忽然闭合,颤动间带起一阵灰烟,江客扬下意识捂住口鼻,被这股灰尘呛得本能地压低嗓音,轻咳了几声。
呛声被墙壁挪动的声音掩盖,没有惊动方才那可疑的人。
待烟雾消散,墙外的景色轮廓也消失在视线之中,他谨慎地打量起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略有些弯曲,两侧尽是大片灰暗的墙壁,墙上还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
这密道看起来已经建了有些时候了,因为常年见不到光,有的地方甚至长了青斑。
前面的脚步声渐远,江客扬敛了神,小心地跟了上去。
他跟到一个拐角处,只听脚步声突然消失,那人似乎停下了脚步。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隔着些距离听个大概。
那男子似乎正在找什么人,他站在密道正中,对着空中喊道:“出来吧,这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不必躲起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江客扬被他这话说得心下一惊,反应了一会,见那人说的不是自己,正待屏气凝神,侧耳细听,忽然一道陌生的话音落入耳中:“你确定这件事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不同于刚刚的男子,此时开口的声音沙哑又低沉,听起来有点雌雄莫辨、喜怒不分。
男子不大把这谨慎当回事,道:“放心吧,就算有人起了疑心,也想不到她那去。”
“如此便好,只怕她那里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要趁早行事才好及时接应。”那沙哑的声音和他说完,接着问道:“药带来了么。”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不过这次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江客扬躲在后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听这对话,谈话的一共有两个人,二人似乎正在计划着什么,他一时猜不准这些人的身份,只好默默按兵不动。
他暗自庆幸方才没有贸然现身,自己对这地方极不熟悉,若是跟踪一事被发现,在这里打起来,恐怕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只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男人似乎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交给了方才问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