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别暮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眼皮像铅石一样重。
闻别暮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眼前出现迷迷糊糊的光影,闻别暮下意识追着光就走了过去,同时他耳边也传来一阵喧哗声。
喧哗过后,是两个人清晰的谈话声。
闻别暮听出来了,其中一个发出声音的是让夷。
距离有些远,闻别暮听不太清楚,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近。
眼前的世界突然明了,闻别暮走到一棵树后,光明正大地盯着树前的两个人。
让夷他是认识的,站在他对面,丰神俊朗的男子应当就是凤凰了。凤凰发冠上插着三根羽毛,着一身红色长衣,气宇轩昂。
凤凰神色不虞,听语气,他应当是和让夷起了冲突。
让夷无奈望着凤凰,他双手举在身前,挡住一步步逼近的凤凰:“你别激动,凤凰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这事也不是楼勤一人所为。”
凤凰头上的羽毛轻轻颤了颤,他斜睨一眼让夷,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这一次我又要给他兜底?还有闻家那小孩,你也非得把他留下来。”
树后,闻别暮将自己手搭在树上,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在梦中看见这些?难不成自己,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从盒中精灵口中听到的,都是真的。
让夷有些焦急:“你就说兜不兜底?”
凤凰叹了口气,他头上的羽毛又抖了一下:“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兜底吗?”
山间刮起一阵风,凤凰的衣摆被风吹来,露出里面毛茸茸的红色羽毛。凤凰的头发垂在腰间,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金色光芒。
“让夷,你得快一些把闻朝弄下山,阵要维持不了了。”凤凰唇边溢出一滴血。
传说,凤凰啼血,百兽灭。
让夷似乎想要伸手替凤凰擦去唇边的血,不知为何,他生生停下了。让夷道:“丹灵和雪莲花呢?你也不管他们了?”
凤凰抬手敛去唇边的血,他苦笑一声,“让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让夷抿唇,“不行……什么人在那边!”
让夷和凤凰同时望向闻别暮的方向,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警惕。
闻别暮后退一步,不知为何,来时的平路变成了山坡。他脚下一滑,径直朝着山底滑去。
从山林间飞出一道红青相间但身影,闻别暮的视线一直被森林树木挡住,他看不清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听见了凤凰和让夷的惊呼声。
“楼勤!”
师尊?
闻别暮转过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突然惊醒。
窗户外的光将闻别暮晃了一下,他迷迷瞪瞪坐在椅子上,脸颊上还残留着被手枕出的红印。
“醒了?”楼闵乐的声音从侧方传来,他将手搭在桌上,凤眼轻轻眯起。
闻别暮嗓子有些干,他清清嗓子,“我……我怎么睡着了?”
房间中弥漫的香味已经消散,闻别暮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撑着头,有些难受:“我睡过去多久?”
看着阳光落在桌面的变化,闻子然点了点桌面:“一刻。”
居然这么短一点时间,着实让人惊讶。
黏在脸颊上的头发也滑了下来,闻别暮抬手抵住额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歉意。
要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遇上梵花楼里的人,自己变成累赘,这可如何是好。
“师尊。”闻别暮望向楼闵乐,对方盯着地面碎掉的瓷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别暮想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楼闵乐回神,他看向闻别暮:“你在梦中看见什么了?”
听见这个问句,闻别暮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师尊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闻别暮正要回答,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和推开门的青桐对上目光,闻别暮再一次熄了声音,只能和师兄抄起武器,一起站起身对峙。
青桐脸上依旧带着诡异的笑容,她并没有呼喊梵花楼里的姐妹,而是将门关上,闲适地靠在门上。
“没想到启明星君找到了自己的徒弟啊。”青桐目光落在闻别暮身上,难得惊讶,“这是刚才跟在你身边那位?”
闻别暮被她看得极其不舒服,他躲在了楼闵乐身后。
楼闵乐歪着头,他手中折扇摇开,“与你有何关系?”
青桐摇了摇头,关系嘛,自然是没有的。不知道从哪里伸出藤蔓将凳子拉到了青桐那里。
青桐坐在凳子上,她用她那娇媚的目光扫视房间中的每一个人,注意到闻子然和宴无究警惕的目光,青桐笑得更开心了。
“你有什么目的?”楼闵乐折扇扇骨处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里面有活物在蠕动一般。
闻别暮低下头,他借着这个动作,陷入沉思。
他微眯眼,手上捏着衣角的绸带。
梦中,自己掉落的山谷好熟悉。
闻别暮一走神,被青桐突然放大的笑声吓了一跳,他脑袋向前一撞,将楼闵乐撞得一趔趄。
“启明星君。”青桐弯腰,借着诡异的角度,窥探着楼闵乐,“你的徒弟,身上的伤好像都好了。”
闻别暮脖颈处的伤口也像他手上的上一样,愈合了。
青桐正襟危坐,脸上突然敛去笑容。
“星君,可否助我一力,除掉疏桐。”青桐脸上有些愤懑。
楼闵乐拿着扇子朝手臂上轻轻敲了敲,他唇角微扬:“疏桐是谁?”
青桐向后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靠近这个房间。片刻后,她咳了咳:“疏桐是我的姐姐,她在今日才杀了云婆婆,试图夺得梵花楼的权。那位大人留给您的东西,应该也在姐姐手中。”
闻别暮从楼闵乐身后探出头来,他问道:“你这过河拆桥,我们也不敢信。”
青桐含笑,他盯着闻别暮,饶有兴趣道:“小郎君有几分姿色。”
“有事说事。”楼闵乐手中的折扇“咻”一声合起来,他眼神也变得十分凌厉。
青桐摇了摇头,无奈叹气:“你们刚才到二楼的时候,应该看见二楼那些嬖童了吧?”
二楼的嬖童们都不归云婆婆管,他们当然也不归现在的疏桐管。
有那些嬖童帮助,青桐想,闻别暮他们应该能瞒过姐妹们的眼睛,顺利到疏桐住的地方去。
而她自己,青桐眼角笑出了泪花,她捂着肚子,满脸欢笑。
疏桐,应该没想到会一开始就中了自己的圈套吧。
看见青桐的模样,害怕的不止有闻别暮一个人了,还有闻子然和宴无究,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一步。
三个徒弟都望向楼闵乐,应当都在期望楼闵乐能拒绝青桐这个请求。
可惜楼闵乐让他们失望了,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一口应下了。
不知道楼闵乐为什么会应下这个答应,闻别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话。
一旁闻子然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请,我会请二楼的人帮你们瞒住姐姐的。”青桐站起身,将凳子向一旁挪了一下,“诸位请先等一下,我先把附近的姐妹支开。”
等青桐离开后,闻子然和宴无究同时咋咋呼呼吵了起来。
师尊在密道的时候,明明说的好好的,让他们出来时小心点,别那么冒失,结果他自己倒是答应了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的请求。
楼闵乐没有搭理两个徒弟的闹腾,他再次画了个结界,将闻子然他们隔绝开来。
楼闵乐走到闻别暮身前,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闻别暮不愿意和师尊的视线有接触,他躲闪着低下头,不吱声。
楼闵乐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你见过让夷了对吗?你想起以前在丹穴山的事了……对吗?”
丹穴山。
这是凤凰的居所。
闻别暮脑中回闪着梦中那个地方,他回望着师尊,有些迷茫:“丹穴山不是在凤凰陨落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吗?”
楼闵乐沉默了一下,丹穴山现在的确不存在了,但沧海山还在。
楼闵乐不知道为什么闻别暮三番五次都拒绝透露自己见过让夷的事。
闻别暮突然上前一步,他紧紧抱着楼闵乐,似乎是害怕对方生气。
闻别暮闷着声音道:“师尊,你自己心中有答案就行了。”
闻别暮嗅着楼闵乐身上的气息,他忽然自嘲般笑了笑:“师尊,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梦中在丹穴山发生的事再一次涌进闻别暮的脑中,他突然苦笑。
“师尊,当年在丹穴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闻别暮抬头,他望向楼闵乐的眼神就像灵山那群乞食的小犬,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十分可怜。
他尤其擅长装乖,将自己内心阴暗一面藏的死死的,不让人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