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辣鸡,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
【但在那之前,你也要给Wind道歉。】
“你明明是把我和Wind放在一起嘲讽和造谣的。”郁黎自言自语,给自己有点“多管闲事”的行为找合理的理由,“哪有只向一方道歉的?”
不辣鸡在失去理智的边缘,看到这条弹幕,竟然笑了出来,答应得干脆:“行,给Wind道歉。”
或许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爱面子让他此刻不得不摆出大度的模样,又或许是因为已经被Wind狠狠折辱过一次,于是便不在乎再多一次。
总之,不辣鸡对Wind也进行了还算完整的道歉。
“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不辣鸡结束连麦。
弹幕陷入获得胜利的欢呼,Wind抬手拉了下麦架,声音骤然放大:“谢谢竹子。”
【不客气!也谢谢你,一直护着我,帮我出气!】
郁黎看了看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将近十二点。
室友陈千逊还没回来,想必是已经被拖入钱广师门的节奏,在工位上当拼命三郎,而他放着电脑上还没打开的十篇文献,在直播间和游戏里频频昏头。
压力陡然攀升,郁黎稳下心神,努力拉起似乎并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制力,和Wind道别:
【我还有事,先撤退啦!】
“好。”靳一笛顿了下,补上一句,“晚安。”
可惜没等他说完,竹的id消失在观众列表。
弹幕又开始起哄:
【他没听见耶!你要不要去私信他说一下呀!】
【我一定要去超话发帖,让所有错过今晚直播的姐妹看录屏补课!Wind为爱突破原则,谁懂啊!】
【其实一切从竹太太成为天选之人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吧?他就是Wind的天选之人啊!】
【我去竹太太微博重新确认了一下性别,符合风神之前坦白的性/取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嗑了吗!】
【你们才知道竹太太是男生吗?】
【我还真是才知道,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吧?Wind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靳一笛说完,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又调低空调温度,缓解身上莫名的燥意。
他第一次在直播间点进竹子主页时就知道。
而且那天下播后,他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鬼使神差地打开微博,花了整个后半夜,把竹子的每一条动态都看过。
聪明优秀,热爱生活,有仪式感,连偶尔的小脾气和强迫症都很生动可爱。
这是他心里对竹子的评价。
所以在描绘出对方大概的性格后,想起他在自己直播间的不自信发言,便更想做点什么,不让这点小小的瑕疵破坏他的完美。
但终究是陌生人,勉强可以称作网友,靳一笛灌完最后一口水,把塑料瓶捏扁,扔进桌边的垃圾桶:“你们别嗑过头,给人家造成烦恼就不好了。”
如果郁黎还在,一定能感受到Wind身上那点小得像是幻觉的温柔倏然消失。
靳一笛拿起手机,又兴致缺缺地放回桌面:“很晚了,今天先这样吧。”
简短的道别后,他结束直播,窝在椅子里放松片刻,起身前往书房,拿起桌上写满各种符号的草纸,来到整面都被做成白板的墙壁前。
博三师兄论文中的模型推倒遇到困难,原地打转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把难题推给他,美其名曰数理不分家。
“你这个从物理学转专业过来的人肯定比我懂。”师兄当时把手里比板砖还厚的草纸和参考文献递给他,立刻后退三步,防止这块烫手山芋被推回来,“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高中学文的人吧!”
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人双手啪地合十,举过头顶,认真忏悔:“都怪我,学了十年经济学才幡然醒悟,宇宙的尽头是数学!”
“宇宙的尽头是数学。”靳一笛在白板上写了几行,重复师兄那天的话,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位师弟。
所以郁黎为什么从宇宙尽头退回来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靳一笛后退几步,半倚半坐地靠着桌沿,一边审视自己刚写出的公式,一边捞起手机。
在宇宙尽头呆了四年的人显然对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律接受不良,甩了张论文截图过来:
【生气河豚:这篇论文里的公式推倒似乎有点问题。】
【生气河豚:这是分段函数,应该根据变量的取值范围进行讨论,为什么它直接默认变量取正整数呢?】
靳一笛看完对方的问题描述,点开截图,放大,查看,关掉,再点开。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靳一笛揉了揉额角,算着自己从交待郁黎读论文开始到现在的时间,单手打字:
【ZDK:你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聊天页面另一端,郁黎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紧接着从字里行间看出靳一笛的嘲讽。
这家伙是在说他笨吧?是吧是吧?
可他明明才学了一个小时!
打游戏到十二点的话说不出口,郁黎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硬着头皮回复。
【生气河豚:是的。】
看到这个回复,靳一笛闭了闭眼,退出微信,从通讯录里找出李躬行的电话。
他后悔了,现在拒绝带郁黎还来得及吗?
仅存的理智在拨号前一秒发挥作用,靳一笛收起手机,来到窗前,对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冷静。
物理集训时思维活跃、面对难题无师自通的人怎么突然变笨了?怕不是大学四年没有自己这样强劲的对手,没人鞭策着琢磨,所以退步了?
想到这儿,靳一笛不知憋的哪股气,偏要拐弯抹角地回答,看看郁黎能不能自己想通这个问题:
【ZDK:小仙子,下凡辛苦了。】
“什么意思?”郁黎看着这句不太像夸赞的话,耐心等了一会儿。
迟迟没有新消息进来,靳一笛大概是不会直接告诉他答案,郁黎轻哼,转头从群里加了博三师兄的微信。
刘籍显然也是个夜猫子,瞬间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郁黎身为大家眼中的乖乖崽,十分有礼貌地回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鱼乐咦:师兄晚上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哭泣.jpg)】
【鱼乐咦:我在读文献的时候遇到一点困难,自己没弄明白,所以想问问师兄,可以嘛?】
【我不留级:可以可以,小黎师弟你说!】
郁黎把问题再次描述了一遍,并说出自己的想法。
【鱼乐咦:怎么可以不分段讨论呢?一点都不符合科研的严谨性。】
过了一会儿,刘籍才回他:
【我不留级:你说的有道理,让我思考一下。】
紧接着,在书房才写了两行新公式的靳一笛再次被微信消息打断思路。
导致他加班到凌晨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和他一起努力,反而问出和郁黎一样低智的问题。
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生气,靳一笛额角仿佛被鼓槌重重地敲了几下,突突突地发痛。他直接甩了个语音通话给刘籍,开门见山地问:“你要转行学数学?”
“没有啊。”刘籍嘿嘿一笑,“这是小师弟问我的问题,我拿不准,所以问问你。”
不等他开口,刘籍自顾自地嘀咕,“话说老李今年怎么分配的?我觉得小黎师弟挺有意思的,要不我去跟老李说,让我带他吧?”
靳一笛跟着歪了重点:“小黎师弟?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刚刚。”刘籍发了张两人的聊天截图过来,“小黎师弟真可爱,还有礼貌,打字都带着语气词。”
行吧。靳一笛冷笑。
合着就对他没礼貌。
“他已经被老李分配给我了。”靳一笛断掉师兄的念想,紧接着数落他,“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能被他扰乱思路牵着鼻子走?”
刘籍顶他:“什么叫扰乱思路?我知道劳动力没有负数,也不可能产生半个,但我觉得小黎师弟考虑的不无道理,我们要严谨嘛。”
“你没救了。”靳一笛冷脸宣告,挂了电话,打开和郁黎的聊天,“劳动力不可能为负,也不会有非整数个,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这是经济学,不是数学,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不要太抽象。”
郁黎一直在等刘籍的回复,没想到最后是靳一笛给他发了消息。
听完解释,他认真地,不带私人感情地打字:
【生气河豚:你说得对,但我觉得应该在论文中把你说的意思写清楚,而不是默认。】
【ZDK:小问题,并不对研究内容构成影响,不要过分在意。】
“嘁。”郁黎知道自己爱钻牛角尖,但对上靳一笛,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你们这群搞物理的就是莽撞,不会全面思考。”
当然,这话他不敢真的让靳一笛听到,于是把对方的回复晾在一旁,重新切回和刘籍的聊天。
【鱼乐咦:我想通啦,不过还是谢谢师兄~】
【鱼乐咦:麻烦你啦,你早点休息喔!】
【我不留级:小黎师弟客气咯,以后有不明白的问题随时和我讨论~】
紧接着,刘籍把两人的最新聊天截图发给靳一笛。
【我不留级:小师弟好可爱,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靳一笛看着郁黎对刘籍乖巧的道谢、刘籍对郁黎说话时仿佛被夺舍的语气词,以及自己和郁黎再没有下文的聊天,用舌头顶了顶腮。
他和郁黎果然是天造地设的死对头!
明明是他在答疑,结果这家伙扭头就去感谢别人!
偏偏刘籍还在输出:
【我不留级:你见过小黎师弟吗?我看了看他朋友圈的照片,真的很好看!】
“滚蛋。”靳一笛擦掉白板上的公式,走出书房,“有空多琢磨你的论文,少打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