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无谶被暂缓关押刑狱这几天，罗鸠开始着手调查事情。

他先去调查了化兴寺在祭祀大典前几日的出入记录，随后去狱中提问了那个叫见生的小侍卫和指证昙无谶的那个和尚。

这几日，罗鸠算是废寝忘食。他是北营和刑狱两头跑。里头的守卫知道他要来，这会赶忙引着他往里领。

见生关押再内，这几日除了提审并未用刑，这会看着油光满面，瞧着，伙食不错。

罗鸠打量了一眼牢房，目光掠过窄窗外的高墙，落在地上的人身上。见生贴着墙壁坐着，他不敢看罗鸠。

罗鸠在他人面前气场气势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见生不抬头，只是盯着他的靴子。罗鸠淡淡扫他一眼，说：“祭祀大典前日，化兴寺来了一批香客，你是负责当时的当值？”

见生没看他，只是点头。

罗鸠坐在椅子上，说：“你来禁军时日无长，听闻先年打了胜仗，本该邀功领赏得个职位。却被营中权势之人顶替来禁军做个小小当值。你可有怨恨？”

这番话问的让见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确实也因为这句话心口赌的发慌，但想来，今晚罗鸠来这里定然不只是简单问话，想着，说：“怨恨说不上，无非是属下确实不配当职被谴下来历练，也是知足。”

牢里寂静。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显然有的人不怎么认为。在祭祀大典当值的前三日，也就是那批香客来寺里的前夜，你为何会出现在化兴寺。据我所知，王上在前往化兴寺祭祀大典之前，禁军虽会提前来化兴寺监察，却不会这么早。你一个小小侍卫，在禁军当值，又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罗鸠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的后脑，说：“可是因为，你知道，在那批香客中，有与你密会的人。你们将地点选在这里，就是算准了三日后王上会来这里，提前布置现场，造就出一副是被刺客混入化兴寺行刺的迹象。”

在这之前，罗鸠已经查出来一些端倪，今日来狱中，就是为了验证一些猜想。

“若我所料不错，那日指证昙无谶的那个和尚，也是你的帮凶之一。而刺杀王上被斩杀的那个杀手，实则是个意外。其实，你那日想要刺杀的，不是王上，而是王上身边站着的潘权。你的职位被人顶替，就是因为潘权，你想报复，所以才使出了这个法子。当然，你也没那么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行刺难免会暴露，所以，你借刀杀人，这样，刚好免去你的嫌疑。让这一切看起来滴水不漏，将自己掩饰成一个无辜者旁观者。”

罗鸠笑了笑，“只能说，公主将那日斩杀确实是意外，因为你以为，如果留下那人一命，后面他会被拷打受刑，这样，刚好爆出禁军当值的内幕。你想要王上替你做主，可惜潘权背后的人势大权大，你一个小小侍卫无力抗衡，所以做了这一出。而那批香客中，有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我猜，这个人，你惹不起，所以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刚好，他能给你想要的，又能帮你。所以，你将那日看到空尘让昙无谶出去采购祭祀大典需要的物什，你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他的身上。配合那个和尚，做的天衣无缝。至于昙无谶，我想，是你找的一个替罪羊。其实，也不全是替罪羊。至于为什么会是他，我想，你背后的人知道。”

见生沉默。

罗鸠朝牢房外的下属打个手势，只听锁链一声响，藏污纳垢遭受刑罚的那个和尚就被拖了出来。

显然受了不少苦楚，此刻连滚带爬的靠近罗鸠，伏在他脚下求饶，说：“将军，此事是被他指使，不干我的事啊！”

那血污的手脏了罗鸠的靴，罗鸠微微蹙眉，手下的人立马将那和尚拉开。那和尚显然是个怕死的，立马转头扯住见生的脚踝。

口中无比凄厉的说：“你害我！我就不该心软帮你，如今你陷进去不说，自己也跟着栽了，还得了个刺杀王上的大罪。”

从始至终，见生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终于带了些变化。

他踢开那和尚，忽然站直了身子，面目狰狞地看着罗鸠，说：“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只是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罗鸠瞥了眼窗外，看到方寸天空，随即说：“证据？你放心，你要的证据我都有。”

罗鸠将这些时日收集的所有证据丢在他面前，鄙夷着他。半响，他才开口，说：“不过至今我有一件事特别好奇，你是怎么说服的空尘为你造伪证。”

被拆穿的体无完肤，见生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他大笑，说：“空尘那个老和尚，你以为他有多干净。不过是亏心的事情做多了害怕，被我随便几句话就唬住。不过，他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有脑子，至少，目前看来，他还是挺厉害的。”

罗鸠撇了他一眼，说：“若你当初能寻个好的方法来解决此事，也不是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如今，舍了夫人赔了兵，自己的命还要赔进去，你可后悔？”

“后悔，有什么后悔？我没做错什么。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至于潘权，他本就该死，这些年，仗着禁军之权，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我想，王上也是知道的，不过是苦于找不到解决他的办法，不然，会放任他这么久。不止其他臣子忧心他背后的势力，我想，王上也是。”

倒是不曾想，他一个小侍卫，竟然想得这么多，分析的也头头有道。

罗鸠竟然心生倾佩之意。可这件事终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决，虽这些事的确游罗鸠查出，见生也承认了这一切，可罗鸠偏偏就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这一切，好像有些太顺理成章。

三日后，廷尉苏末和沈监察一并将这认罪书呈到廷上。此事终究牵扯太多，安归下令将二人暂时收押看管。

昙无谶虽暂时洗脱了嫌疑，但他身带河西王的印章未免有些显眼，因为这事，也被有心之人用来做起了文章。

经由此事，安归瞧着也是十分震怒。他并未下令廷尉放了昙无谶，而是继续关押。安长锦进了几次言语，便知道，此事，可能里面还有一层渊源。

珈蓝十分不安。

可如今，所有的认罪书皆由见生认了，罪名已出，为什么昙无谶还要被关押，这点，珈蓝事不能理解的。

但无论如此，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能去探望昙无谶的那日，珈蓝一早就来了。好些日子没见到昙无谶，她想念的紧。她知道狱中环境苦寒，定是让他吃了不少苦。

珈蓝却也没想到，不过几日未见，昙无谶憔悴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