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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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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也有人挣脱出血阵的。

是灵华峰峰主沐玉辰。

也许因为他是沐氏血脉,天生异瞳,所以居然挣脱了血阵,逃出灵华峰那修罗地狱。

黎皎皎印象中的沐峰主温文尔雅,十分可亲,也一向乐意照拂弟子。放在整个玄天境,沐峰主也是数一数二的温雅君子。

可眼前的沐峰主却睚眦欲裂,容色狼狈恐惧,甚至有几分狰狞。

他碧色的眼睛开始流血,跑至于黎皎皎跟前时双眸已经化作两个血窟窿。

黎皎皎竟不觉心生惧意,恐惧莫名。

她瞪大了眼睛,啊的轻叫了什么,却又仿佛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沐峰主极恐惧的抱住了一旁蔺师兄,下一刻一道雪色身影已至近前。

只一剑,蔺师兄与沐峰主两个人的身躯被划作四截。

鲜血滴答,从剑上滴落,宛如野兽沾了血的凶牙。

黎皎皎张大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默默流泪,停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也许这便是等级威压,强者压制,她花了极大力气使得自己不要跪下,勉力站在原地。

当日谢慈不过望了她一眼,已使得她如坠血海,神魂受创。

如今她被谢慈神识锁定,如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更一动不能动。

谢慈已抬眸望向了她,那一双眼又深又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却比着手指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谢慈另一只手还握着剑,鲜血蜿蜒从大音血雀上淌落滑下,从剑尖滴落,润入了大地泥土之中。

他诱人的轻轻声:“不要说出去。”

黎皎皎惊恐的说不出话。

对方却伸出手臂,揽住了黎皎皎腰身,将她轻轻往自己跟前揽一揽,两人不免靠得更近些。

谢慈也瞧着黎皎皎,她饱满杏眼大大瞪着,有一种受惊了的猫一样感觉,少女泪水却是夺眶而出。

于是他搂腰的手臂上移,手指擦去了黎皎皎雪白下颌沾的一点鲜血,是他方才杀人时飞溅鲜血。

他手指稍稍用力搓了两下,看着指下肌肤被自己揉的微红,眸色便隐隐有点儿异样。

黎皎皎被他捏着下颌,听着他说道:“你替我保守秘密,我自然应当奖励你。”

然后他便吻住了黎皎皎。

一侧是斩成四截的两具尸首,耳边是灵华峰弟子垂死哀嚎,甚至谢慈另一只手还握着沾血的剑。

他偏偏这个时候去吻黎皎皎,果然是个大魔头。

谢慈手掌蜿蜒而上扣住了黎皎皎后脑,女修身躯在轻轻发抖,他这个魔头的眼却平静无波,竟仿佛没有半点情动。

等到这个吻结束了,谢慈手臂松开,黎皎皎终于软软跪在地上。

谢慈也弯身下来,跟她脸对脸:“其实从前我便向燕不屈讨要你,我这样辛苦操劳,讨要些好东西,也是理所应当。”

他还轻轻擦去黎皎皎面上泪水。

说是喜欢,更多的却仿佛是戏谑,刻意拿黎皎皎调笑。

更不用说谢慈还用了一个讨字,讨东西才是讨。

他还在黎皎皎心里种下心魔。

黎皎皎每欲对人言,便会生出极大恐惧以及无力濒死感,会极笃定觉得自己一旦道出真情,必会遭受难以言喻不幸。然后因为如此,黎皎皎就会生出说不尽惧怕,乃至于本能抗拒,无法动弹。

高阶修士种下个心魔也不稀奇。

可后来黎皎皎还是去指证了他。

她想谢慈实是太过于自负了,他以为自己会瑟瑟发抖,以为这种下的心魔便一定能困住自己?以为自己任他欺凌,怎么样都没关系?

还是以为炼化那么了那么多雪川宗修士,便一点儿代价也不必付?

还有那屈辱的,压制性的一个吻。

烙入神魂的却是被吻时灵华峰弟子的垂死哀鸣。

之后黎皎皎蜷缩着在温良玉塌上发抖好几日,却终于伸出手,攥着凤凰之羽的剑柄。

那手掌肤若凝脂,手背绷紧时青筋也是若隐若现。

她不断让自己生气,因为生气才会压过害怕。她心里只对自己说:“黎皎皎,你可以的,胆子也大一些。害怕也没关系,谁都会害怕,但却一定要去作证。”

后来谢慈便被关入刑台三十三狱底层,黎皎皎也知晓自己得罪了他。

如今谢慈入狱已经足足两载了。

黎皎皎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燕不屈难道不想让谢慈死?

怎么可能!

单单谢慈佩剑在千剑谱上压了燕不屈一头,那已是死罪。

可谢慈虽入了刑台,身上牵连的势力可不少。

不单单是那些月剑台剑修。

谢慈手下有六名血仆,皆是被谢慈击败,签下血契,与谢慈生死一体的几个当世大修。

知道的就有两位,一是月剑台的监事宁玉仙,一是雪川宗飞月楼楼主白月情。

这二人皆是身份尊贵,且修为高深,虽及不得燕不屈的半仙之境,却也有些保命诡术,也有耗尽精元一搏之力。

另还有四人,也并不愿意透露身份,悄然隐匿暗处,谁也不知其真实身份。

但以谢慈喜好,多半也是身份修为皆不俗,否则也难入谢慈这个剑主之眼。

所以迟迟未曾公审,将谢慈压下三十三狱也是权宜之计。

如今也足足两载了。

她也已离了雪川宗,没了燕不屈庇护,但又成了个小掌门,能对谢慈生死投上一票。

雪川宗内,刑台掌赏罚之责,更设三十三狱,以此关押一些修士界罪无可赦的罪修。

每下一层,所关押之凶修便更凶恶可怖几分。

三十三狱底部,则关押着雪川宗最可怕罪修。

此层只关押一人。

这一人,便是月剑台剑主谢慈。

玉坛明润,几道玄铁链交错,锁住坛心犯人。

谢慈一身雪衣,发丝若墨,随意披散。

他容貌极好,只略苍白了些。

这时谢慈眼皮轻颤,却蓦然睁开双眼。

他双眸沉似深渊。

只一瞬间,他整张面容也好似发生了奇异变化,五官虽未改变,却宛如高山流雪,春花晕月,生出令人心驰神摇的韵味。

谢慈伸出手,轻轻理一下发丝,手指亦是异样苍白。

他已在这三十三狱最底层足足呆了两年。

谢慈来这里第一天,身躯之中便被打入足足七十二根镇魔刺。

这镇魔刺是用世间最邪毒的阴祟所炼,不但能伤人身躯,更能污染魂魄。刑台三十三狱的凶犯也不是个个都会打入镇魔刺。而再凶悍的凶修,至多也只能打入一两枚镇魂刺。

而谢慈则被足足打入了七十二枚。

他已修为尽废,使不出丝毫玄力。那一身雪衣亦是血迹斑斑,渗透出一股子浓稠的血腥之气。

那些镇魔刺本是邪物,每逢十五,便会被三十三狱地下阴潮引起共振,如此撕裂谢慈身躯,甚至浸蚀谢慈神魂,使谢慈身躯不断受伤。

故而谢慈身躯大半时间,都处于一种昏睡不醒状态,每月清醒也不过七八日。

哪怕月月受刑,修为尽失,谢慈手腕足踝也皆被玄铁链这般扣住,不得挣脱。

他略动一动,便传来叮咚声响。

这世间最恶毒凶修,方才配得上如此待遇。

谢慈容色却是平静若水,一双眼又深又沉。

他面前设有一几,上面有几枚卷轴,甚至还有笔墨。

谢慈身上所着衣衫似也是一件法宝,本来沾染的斑斑血污一点点消失,不多时又洁白若雪。

一旁姬暮雪也和声说道:“你上次还担心黎仙子受人呵斥,幽禁洞府,然后走火入魔。如今也不必担心了,她好得很,还突破了玉液境。只是如今离开了雪川宗,自己开辟了个洞府,叫什么灵叶府。”

“她人聪慧,天赋又高,又舍得撒手,指不定有什么前程。”

谢慈提笔做画,说了句那就好。

姬暮雪叹了口气:“每逢七日,我便来看你一次,又和你说说话。可外边的其他事你倒问得少,问得最多的却是黎师妹,你对她甚是关心啊。”

谢慈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两年我在这儿,心心念念,只顾着念她。我生怕她年少鲁莽,出了什么事情。之前听说她出事,我素不信神,却也向天祈祷,盼她安然无恙,不要折在别人手里。”

“无论如何,她总要等我出来。”

谢慈言语也并不如何暴戾,姬暮雪却微生凉意。他想起谢慈昔日里是何等风光,一剑艳天下,扫四疆,顺他者昌,逆他者亡,风头一时无二,便是燕不屈也忌讳几分。

可因贪个美貌小修,觉得她年纪轻修为浅,又种下心魔,故以为无恙。岂料这一时疏忽,倒使得谢剑主沦落此处。

当年也是凑巧,黎皎皎告发之际,恰逢谢慈修行出了岔子,方才落入刑台。恐怕燕不屈也未想到,此事居然如此顺畅。

这两年燕不屈大肆剪除谢慈羽翼,谢慈也并未多问两句,大约本也猜得到。

如今谢剑主倒盼着黎皎皎安然无恙,那女娘怎能轻易折在别人手里?如此之恨,自然绝不能轻轻揭过。

谢慈便提笔在雪白的卷轴上作画,他下笔飞快,勾勒出一道女娘的倩影,却也栩栩如生。

女修赤足、散发,手中执剑,颇有几分艳冶之意。

只不过这份艳丽之中,又仿佛透出了几分的诡异。

他画的也是黎皎皎,而且是现在的黎皎皎。

那女修一举一动,他莫不是格外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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