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婉的衣服并不多，来的时候也没有拿太多行李，这会随便换了一身，把头发束成一个大马尾，在脸上抹了点雪花膏，就推门出来了。

苏大娘听到推门声，一下子回过头来。她显然很不满意卫小婉的这个打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给她盛了碗粥，催道：“快点吃饭！”

苏卫国却觉得卫小婉这样正好。他想到今天要和卫小婉单独约会，心里紧张，不由想拉几个人缓解一下气氛。

他摸摸苏火火的脑袋，道，“今天我带你们出去转转，你们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呢吧？”

三兄弟一起抬起头来，目光希冀的望着他们这个新爹。他们比奶奶和卫姨来随军早，不过从来没有机会出去玩过。他们可是听说，这边的海滩可好玩了。

苏大娘没好气道：“今天你们两个去约会，带什么孩子，不许去！”

苏火火立马瘪嘴，看起来像是立时就要哭出来了。

苏大娘赶紧道：“他们两个出门，咱在家里包饺子吃！”

几个孩子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苏大娘还是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又道：“没事没事儿，咱下次也去，奶带着你们一起去，好不好？你们爹娘要去约会，咱不去捣乱，好不好？”

三兄弟乖巧的点头，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苏卫国有些尴尬，他欲言又止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

卫小婉果然误会了，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苏大哥果然不喜欢她，甚至不愿意和她单独出去。

她心里有些失望，有些怀念在窑厂的那些日子了，那时候多好啊，苏大哥和她相处多融洽，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子！

苏卫国如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肯定会觉得特别冤枉，也很想把自己这张破嘴缝起来！

因为只有两个人出门，苏卫国没有申请汽车，他找战友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卫小婉一起出门了。

两个人虽说是未婚夫妻，但是并不算太熟，几乎找不到什么话题聊。

沉默了一路，苏卫国想着要找点话题聊，便主动介绍起了两边的风景。不过他显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介绍的磕磕巴巴还十分干涩。

卫小婉坐在自行车后座，抿着嘴偷乐。

062吐槽道：“宿主，您还不如听我讲呢，我不仅能给你讲解这一路的风光，还能给您详细讲解本市的人文历史，给您制定最详细的旅游攻略，上到规划旅游路线，下到寻找街头美食店，只要你想，我都能为您做到，比苏卫国有用多了！”

“街头美食店？”卫小婉一下子来了精神，“是个人的吗，Q城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危不危险，赚得多不多？”

062卡顿了一下，才又道：“抱歉宿主，因为当前政策原因，在当前年代应该是不允许的……”

“当前年代……这么说，你还可以到别的年代去吗？”这个小妖怪这么厉害的嘛，那岂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任卫小婉怎么呼唤，小妖怪就是没有回应。

卫小婉狐疑的把他们的对话又复盘了一遍，她不会无意间发现了小妖怪的什么秘密了吧！

她还待继续深挖下去，自行车行到下坡处，突然加速，惯性下她一下子扑在了苏卫国的身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

苏卫国关心道：“没事儿吧，刚才那个下坡有点陡，没伤到你吧？”

卫小婉赶紧摇头，想起来苏大哥看不到，转而道：“我没事！”

苏卫国松了一口气，说：“那你抓紧我，别摔到了！”

见卫小婉没有什么反应，他反手拉过卫小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拍了拍道：“这样抓好了！”

除了打架，卫小婉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脸上的温度急剧攀升，保持那个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自行车稳稳地前行，苏卫国背影严肃刚毅，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只除了耳尖和脖子，全都红透了。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还没有去过海边吧，我先带你到海边看看吧！”话一出口，他的耳尖更红了，他说出来的话声音发颤，远不及他背影十分之一的镇定。

卫小婉的声音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同样颤声应道：“好啊，苏大哥，我对这边不熟，你来安排吧！”

这声音极小，像小猫在他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苏卫国自行车把猛地一歪。

卫小婉被吓了一跳，双臂抱得更紧了。

苏卫国长腿一伸，自行车稳稳停下，他扭头紧张的问：“没事儿吧？”

卫小婉抬起红通通的脸，摇了摇头。

苏卫国：……

他不禁笑了一下，朗声道：“那你抱紧了！”

说罢，长腿一蹬，继续往前骑去。

气氛安静的过分，苏卫国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不叫我虎子哥了？”

苏大哥这种叫法，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好像谁都可以这么叫一样。

卫小婉顿了一下，幽幽道：“来之前我娘嘱咐过我，你现在大小是个营长了，我总叫你小名不好。”

苏卫国：……

他这几天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海边的风很大，海面宽广，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茫茫一片，分不清水和天的边际。卫小婉站在岸边，只觉得这个海比她们老家最大的湖还要大，可是具体大了多少，站在海岸上的卫小婉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这里和她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海边没有草也没有树，有很多大块的礁石，和像她在老家时见过的，河床水位下降时裸露出来的那种淤泥。

今天是周末，天气晴好，海边有不少人，大都在礁石滩上低着头寻找什么，手里还会提着一个麻袋之类的东西。卫小婉看得好奇，问道：“苏大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苏卫国往那边看了看，笑道：“他们在赶海，就是趁退潮的时候捡海货。”

其实这里不仅有赶海的，有的年轻人相亲也喜欢来这里，就像他们两个。

“那这边海货多吗，这么多人，能抓到多少呀？”卫小婉想象中的“赶海”就是抓鱼，她在乡下的时候，有时候河里没水了，大家也会趟着泥汤摸鱼。

这种事她可太喜欢了，也不需要苏卫国回答，不自觉的就开始往那边走去。

苏卫国一把拉住她，他从背包里拿出两双水鞋，递给卫小婉一双。

“我也不知道你穿着能不能行，你试试！”

“这是雨鞋吗？”他们村没有人穿过雨鞋，卫小婉只在县城的百货商店见过这个，她心里有些激动，脱了自己的鞋子就往里面套。

这双鞋是苏卫国借了一个小个子战友的，事实证明，哪怕战友的脚比他的小了很多，这双雨鞋穿在卫小婉脚上也大了不止一两点。

不过这也挡不住卫小婉的热情，她在大河湾就是个喜欢抓鱼摸虾的，现在到了海边，那更加像是如乳燕投了林，小鱼入了水，一心只想下到海边，大展一下身手。

苏卫国帮她把鞋子收好，锁好车子，追在卫小婉的身后，叫道：“你的鞋子不合脚，慢一些，别绊倒了！”

他目光追逐着卫小婉，见她这欢脱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脚步不自觉也变得轻快起来。

海边被礁石分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小浅坑，有人拿着小木棍在水坑里戳来戳去，偶尔会从里面抓上来一个什么。卫小婉好奇，凑过去看，只见那人抓到的是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蟹子，她顿时失望无比。

另一个水坑旁边，有个小孩拿了一个小铲子一直在向下铲着什么，卫小婉又好奇的凑过去看，那个小孩从泥里挖出一个小肉球，拿在手里玩。

“你抓的这个是什么？”

卫小婉突然出声，那孩子被吓了一跳。他扭头，见到是个年轻的姑娘，警戒心放下了些，答道：“这是海葵。”

卫小婉见这块肉球还会动，下意识就觉得这应该是个活物。“你抓这个做什么，这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像是能吃的样子呀？”

“海葵可以吃的，不过这个太小了，不好吃。”小孩看起来还挺健谈的，他听出来卫小婉不是本地人，介绍道：“你如果想赶海，就得上淤泥滩那边去，那里海货多，蛤蜊、香波螺、鲜，那边都能找到，运气好还能抓到不少梭子蟹和虾虎。”①

卫小婉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乐得顺杆爬，追问道：“那我看这边人也不少呀，不会都是和你一样，在玩儿水的吧？”

“那不是，那个老奶奶在捡海带，那个可以做菜；那边那个阿姨在捡螺蛳，那个也很好吃。”小孩嘴巴里面开始分泌唾液，看看卫小婉和她身边高大的男人，扔下最后一句：“还有很多和你们一样，小两口过来消遣的。”②

卫小婉一听，脸色爆红。这个小孩子，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她刚想解释什么，小孩就往一个方向跑了，嘴里大叫着：“娘，娘，咱也捡点螺蛳吧，我今晚上想吃辣螺了！”

卫小婉扭头看看苏卫国，终于想起来两人是出来约会的。苏卫国站在她身后，一脸笑的看着她。卫小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大概是氛围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苏卫国嘴角不自觉地就挂上一个笑，道：“咱们今天就是出来玩儿的，你想去哪边就去哪边，不需要顾及我。”

卫小婉一下子抬起头开，眼睛亮闪闪的。她应了一声，接过苏卫国手里的布袋和一个小铁锹，高兴的跑走了。

苏卫国摇头笑了下，很快也跟了上去。

卫小婉是头一次来海边，看到什么都好奇，她的性格又比较外向，和谁都不怕生，跟在一个大姨身后拾海菜，还和人家请教什么样的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

大姨走后，她又主动和一个大哥搭腔，去看人家水桶里装着的东西。

这个大哥收货很大，桶里不仅有海菜、螺蛳，还有两个黑漆漆、拇指粗细、长满肉刺的肉虫子。

大哥有些不想给她看，但最后又忍不住小声炫耀道：“这是海参，可是好东西！”

他见卫小婉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是脚上却穿着一双水鞋，觉得应该是个家境不错的，凑过去低声问：“小姑娘，咱俩有缘，你要喜欢，我低价转让给你，只要这个价，你看怎么样？”

卫小婉惊讶的抬头看他，连忙摆手：“这玩意儿，我见都没见过，不要不要！”

“嗨，小姑娘，实话告诉你吧，这玩意儿放在百货商场，那可是咱们普通老百姓买不起的好东西，我也是看你是个实诚人，才忍痛割舍给你的！

苏卫国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的还是军装，土黄色的衬衣，军绿色的裤子，这身打扮不算是突出，但是配合上他身上的气势，任谁都能猜出来他是个军人。

男人一下子闭紧了嘴巴，他伸手挡了挡水桶，连个招呼都没打，匆匆就走了。

062惋惜的道：“那两条海参虽然品相不是很好，但真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卫小婉耳尖动了动，她伸手想叫住那个男人，不成想那男人太过害怕，根本就没有给卫小婉反悔的时间，一溜小跑，径自跑掉了。

苏卫国这时候刚好走了过来，问道：“刚才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没，没什么，就是我好奇他都捡了些什么。”卫小婉不想让苏卫国继续追问，便问道：“对了，海边的东西大家都可以过来捡吗，不会有人查吗？”

“一点儿吃的而已，只要不私下大量的买卖，自己捡回家去吃是没问题的。”

这点倒是和老家那边不一样。依着老家那边的看法，大河湾是整个公社的集体共有财产，公社虽然不经常组织人捕捞，但也不允许社员们私自捕捞里面的河鲜。当然，如果有小孩子下水抓上那么一条两条鱼的，也是没人管的。

刚刚那个男人显然是个胆子大的，卫小婉偷偷记下了那个人的长相，决定以后再见到，一定要和这人套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