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发出不可思议的议论声，“不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可能是徐小芳呢，她和刘镇明不是一家子嘛！”
徐小芳给了卫小婉一个眼神，沉默的上了台。
卫小婉发现自己竟然看懂了她的那个眼神，心道这人要搞事情了，不过她现在已经管不了别人的死活了，只希望徐小芳别闹得天翻地覆就行。
徐小芳此时的表情不再是胆小怯懦，但依旧让人生不起什么防备心。她刚站上台，钱特派员就想赶人：“下去下去，谁让你上来的？”
徐小芳躲过他的一脚，颤着声音大声道：“我那天偷偷跟着刘镇明上山，亲眼看到他想要骚扰卫小婉，卫小婉反抗，他一生气，就割断了牵牛的绳子，把牛赶下了山坡！卫小婉想要去救那头牛，还被他用鞭子抽，要不是卫小婉拼了命夺过鞭子，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她了！”
这套说辞，偏向性太明显，幸亏大家现在全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然肯定会有人发现问题。
张桂芳从来没有从卫小婉嘴里听到过这段，此时不由得大怒：“刘镇明那个狗东西！他耍流氓，就应该送他去吃花生米！”
“对，送他去吃花生米！”
人群跟着附和，还有的人趁机说：“这些知青净知道惹事，应该把知青全都送回去！”
钱特派员急了，大声道：“胡说八道！小安，快点带着人回局里，这群人，净知道瞎捣乱！”
人群顿时不依了，离得近的一把扣住小公安的手腕，不让他行动。
“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她都说她看到了，你凭啥还不信？”
“对，徐知青和刘镇明是一家子，自家人都这么说了，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你们是不是瘦了刘镇明什么好处了，今天别想把二妮儿带走！”
钱特派员气急，指着卫小婉道：“就她那副尊容，你们说刘镇明骚扰她？你们这些人，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放屁！你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刘镇明骚扰俺们二妮儿，可不是头一次了，我们都看到了！”
徐小芳会说出这件事，卫小婉早有心里准备，不过她没想到村里这些成天只知道看热闹聊八卦的能站在她的这一边，帮她说话。
她不屑的看着钱特派员，狠狠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脚背上。钱特派员被恶心的不行，立时就要动手打人。
卫小婉趁他离得近了，抬脚就踹。
钱特派员到底也是个公安，自然不会让她踹实，但这样也十分愤怒了，厉声喝道：“你这是殴打公安，妨碍执法，是要蹲局子的！”
“我呸，你算哪门子的公安，花国的公安要都和你这样，那咱们老百姓都不用活了！”
孙月珍藏在人群里，她胆子小，不敢上前，但她和卫小婉配合默契，借着人群的遮挡，高声附和：“没错，你就不配当公安！”
说完，她就抡起一块石头往台上砸。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被带动起来，有样学样的往台上扔石头，高声骂道：“没错，不配当公安，我们不认你！”
这些人，平时见了公安不说畏畏缩缩，那也是老老实实的，但今天可能认定了法不责众，也可能真的被钱特派员的不讲道理激到了，全都恨不得爬上台上去大干一场，要不是还有几个村干部和小公安一起维持秩序，那钱特派员可能真的会被众人围殴。
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钱特派员不敢再去招惹卫小婉，只去质问看起来胆小畏缩的徐小芳：“我告诉你，你作伪证是要蹲局子的，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就算他不问自己，徐小芳也要找机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更不用说他主动问到了自己头上。“我没说谎，刘镇明和李寡妇搞破鞋！我怀疑他又要去找李寡妇私会，才跟着他的！”
徐小芳用尽力气大吼，说完，脸上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哗哗的流个不停。
这可是个大瓜，比卫小婉和刘镇明的恩怨精彩多了！甚至连卫小婉都没有料到这个走向。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不信的。大家都觉得，李寡妇守寡多年，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再嫁就是了，没有必要和人私会。
钱特派员立时跳脚，“你听听，你听听，你说这话有几个人信你的，啊？说，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这里污蔑？”
“我说得都是真的！李寡妇肚子里都已经揣上他刘镇明的种了！你们要不信，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人群里有人偷偷的往后退，还没彻底退出去，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李寡妇在这，是真是假，咱们问问她！”
被抓住的正是李寡妇本人。她自然不会承认，连声咒骂，说徐小芳造谣，不得好死。
向来有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一说法，李寡妇守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人们大多都不相信这件事，纷纷跟着指责徐小芳起来。
徐小芳可不是无的放矢，她大声道：“什么都可能作假，但是肚子可做不了假！你敢不敢让刘大夫来给你看一看，到底有没有怀孕？”
李寡妇下意识的捂住肚子，眼神慌乱，僵硬道：“凭、凭什么，你说检查就检查，我凭什么配合你！”
卫兴业站上前一步，严肃道：“徐知青，你得明白，名声对一个女人是多重要的一件事，你敢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小芳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抬起下巴，大声说：“我敢！碰到这么一个人渣，我自认倒霉！刘镇明太会花言巧嘴，我们都被他骗了！我不怪别人，只怪我自己眼瞎！”
她转而道：“但是李寡妇，你不是！你真的要逼我把你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吗？”
李寡妇面色一下子白了。她怎么忘了，这个徐小芳是刘镇明的老婆，她能知道自己和刘镇明的关系，指不定真的知道些别的什么！
她两眼一黑，跌倒在地。
这下子算是坐实了徐小芳的话，都不需要请医生检查了。
人群一片哗然，“竟然是真的，我真没看出来李寡妇是这么一个人！”
“呸，我还以为她是什么正经人，原来最不正经的就是她！”
“也不知道那个刘镇明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引得这么多人为他争风吃醋的！”
除了几个离得最近的人好心扶起李寡妇，其他人几乎都在八卦。“你们说，她肚子里头不会真的有了吧？真是刘镇明的？”
有人不怀好意的嘿笑，“那谁说得准，她能和刘镇明搞在一起，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卫兴业脸上的神情很不好看，这个年头，男女这种事是会要了人命的，他本不想把事做得这么绝，但徐小芳最后和他说了一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这个李寡妇，还真的不是只和刘镇明一个人那么简单！
他看着差不多了，出面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和今天的事情没关系，以后再说。先来说说牛的事情吧，钱特派员，你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他今天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回头副局就得把他给砸了！
“这只能证明两人有私情，但没办法证明牛的事情是刘镇明干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恨刘镇明，故意做伪证陷害他呢！”
“你！”这个说法太不要脸，台下顿时骂声一片。
卫小婉到底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看这个钱特派员摆明了不想和他们讲道理了，顿时急了，骂道：“你这个狗东西，你欺压百姓，祸害乡邻，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制造、制造冤假错案，你给我等着吧，我一定去告你！”
钱特派员已经把人得罪了，也不怕更加得罪一些，他态度很嚣张，“你去哪告，过了今天，你就得进去，什么时候能出来还不一定，你上哪去告我去！”
卫小婉和张桂芳一个站在台上，一个扒着台子，一唱一和的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卫兴业走到台前，都来不及走台阶，手撑在台上，一个纵越就跳上了台子。
他站稳了身子，挺直腰板走到指着他鼻子让他下去的钱特派员面前，厉声道：“她进去了，还有我！还有她娘，她姐，她弟弟，只要我们这些人在一天，就不会放过你！我就不信，花国找不到一个让我们伸张正义的地方！”
他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此时身上的气势迫人，钱特派员被压得浑身一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人群似乎也被这几句话点燃，立时有人大声道：“没错，真当我们卫家堡没人啦？他们老卫家没人了，还有我顶上！”
“没错，还有我！”
“还有我！”
前锋大队的前身是卫家堡，住的几乎全都是卫家人，但战争时期老爷们儿几乎全都上了战场，能从战场上回来的十不存一，卫家堡也很快名不副实。现在的前锋大队，各姓人口杂居，有大半都是逃难到这里，从此在这落脚的，就连张桂芳和苏大娘，也都是一路逃难来的这里。
以前有一段时间，村子里分成了两派，经常会有一些摩擦，后来卫兴业也是费了大功夫，慢慢才让大家磨合好的。
卫兴业没想到乡亲们会站出来，心里感动，眼角都湿润了。
卫小婉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嚎哭出来，眼泪立时流了满脸。
小郑警官碍于自己职别低了几级，隐忍到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三两下上了台子，把钱特派员拽到一边，皱眉提醒道：“钱哥，别太过了！你这样引起民愤，以后怎么收场？你还能把所有人都抓了吗？”
钱特派员此时心里也很没底，但态度依然强硬。“我只是来调查，这、这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把调查结果交给法院，到时候怎么判断，自有法院裁决，他们要赖，也赖不到我的身上！”
这个说法，就是还不想收手了。
这个年代的法院还在发展阶段，像这种案子根本到不了法院阶段，甚至在乡下，很多人都不知道法院是什么东西。他把法院抬出来，明摆着是为了以后推脱责任了。
总有些人不把人民当一回事，眼里只看得见权贵。钱特派员就坚信，以朱大志家的势力，绝对能把这件事压下。而且只要做好了这件事，他就算是攀上了朱家这条大船，这些村民又算得了什么！
他语重心长道：“小郑啊，现在这个世道，是革委会的世道！只要还在搞一天斗争，这些人就一天没有翻身的日子，你真的决定要和我对着干吗？”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现在有人可以厉害到只手遮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