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打电话告知老班，程轲醒了，并且检查发现程轲身体并无大碍。相反，是很健康的高中生素质指标。

陆渝舒了一口气，总挂念着医院里的人，早上的课从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终于能安心了。

林灵也很高兴，她总觉得是自己这个文艺委员没组织好照顾好，害得程轲出意外，一个晚上没睡好觉。王子瑶宽慰她，是学校设备材料的问题，怎么能预料的到。

学校对这件事很重视，宣布礼堂将重新整修，后续也将陆续对其他校内建筑进行检查维护。但校庆活动还是需要开展的，于是将晚会地点改在了操场，搭建一个新的室外舞台。

中午，林灵顶了开学时顾嘉泷的位，和陆渝他们去医院看望程轲。一路的还有年级主任和副校长。

推开病房门，程轲正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听到声响，他转过视线。

乌黑的发顺帖地垂在额前，发梢略微遮眉，睫毛纤密，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身形有些单薄，清秀且精致的熟悉面庞，眼神平静。

陆渝感觉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程轲同学，我是李老师。”副校长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表情，和蔼可亲地慰问程轲，“学校很抱歉，没有及时关注到设备老化的问题，害你出意外受了伤。学校会承担你全部的医疗费用的。”

学校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陆渝心说，貌似自上次程轲摔到脑袋住院后，他就成了这家私人医院的黑金卡用户。

啧，虽然在医院办卡是有点奇怪。

“嗯。”程轲还是一副没反应的脸，听副校长和年级主任絮絮叨叨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进去。

副校长和年级主任没有待久，毕竟还有一众连锁反应勾出的校务要忙。留下果篮后，老班就陪着送他们离开了。

老师们走了，几个学生终于松懈下来。林灵吐槽：“我杵在旁边都不敢动，脚都要站麻了。”

王子瑶照旧抱着一捧粉色康乃馨，只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才过了多久啊，又是这么熟悉的场面。”

怎么想都很后怕，林灵心有余悸：“唉，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程轲——噢不对，应该是学校！怎么装修的啊，那么大的灯具都能突然掉下来，差点就要上社会新闻了好嘛。”

“周晓雯——就是你拉开的那个女生，她也想过来和你道谢的，但这个事情吧，怎么说都太折损学校形象了。学校其实想把影响度拉到最低，让其他班上学生少关注这件事。”

林灵倒豆子一样倒情报，把自己说的口渴了，去房间里的饮水机接了杯水。

陆渝留意到，自她们开始说话，程轲的目光从有一点怔愣，到很仔细地默默听着，神态仿佛与他上数学课时重合。

见程轲一直没说话，回忆涌上心头，王子瑶忍不住小心翼翼问：“......程轲？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吧？”

程轲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微不可察：“......记得。”

“他醒来没多久，让他多休息吧。”陆渝开口，“你们不是说要趁能出校在外面吃午饭？”

“也是。”王子瑶点头，“那程轲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我们在学校等你回来！”林灵朝程轲眨眨眼，比了一个wink，挽着王子瑶手臂离开病房。

剩下还站在一旁的陆渝。

陆渝不说话，程轲也沉默。半晌，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怎么不走？”

陆渝挑了下眉，反倒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了：“因为我在学校吃过饭了。”

程轲：“......”

驴头不对马嘴。

“你都想起来了？”陆渝问。

“......”

程轲吝啬地吐出一个字：“嗯。”

陆渝跟漫无目的的闲聊一样，又问：“医生说你两周就能拆石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程轲语气生硬：“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渝叹气：“学神大人，给别人一个关心你的机会可以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程轲脸颊微微泛红，偏过头不说话了。

视线又扫到墙边柜子上的花瓶，程轲默了默：“你买的花？”

“感觉病房里太压抑了。”陆渝解释，“附近没几家花店，也没剩多少新鲜开放的花了，凑合着扎了一束。”

“哦。”程轲干巴地说，“谢谢。”

程轲又变回了那个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情绪不形于色的高山雪莲花，陆渝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丝怀念。

他替即将回归的学神大人着想：“你住院期间想看之前落下的课程笔记的话，我可以把资料整理好，给你送过来。”

程轲下意识道：“不要。”

“......不想看。”

不想拂了陆渝好意，他又添了一句原因，虽然听着两句话也没什么区别。

陆渝有些意外，从前程轲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学习作业和考试，哪门科目落下一点能刷半册习题弥补的那种。

他联想起失忆时程轲曾说过的话，原来当时他说的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等你回学校了再说吧。”

床头柜上摆着个圆柱形的保温饭盒，陆渝撇开话题：“你哥哥给你送的午饭？”

程轲想说不是他哥送的，又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耗费口舌是一件没意义的事。反正是谁送的也不重要。

于是程轲答非所问：“不想吃。”

也许是因为程轲现在是受伤的弱势群体，抑或是他失忆时的举止行为还停留在陆渝脑海，陆渝看着眼前表情寡淡的原装版程轲，莫名品出一分他是在撒娇抱怨的意味来。

程轲动了动身子，像是想下床，但刚打完石膏的腿还没适应，动作有些笨拙。

陆渝抽回心神，一把稳当地扶过他肩膀：“你想去哪？”

程轲浑身一僵，扭了下肩没挣脱开，只好干硬地说：“洗手间。”

陆渝帮他拉开被子，理所当然道：“我扶你去。”

程轲：“......我有拐杖。”

“有好心人在这里你不用，折腾自己干什么。”陆渝说，“扶你去门口而已，你可以拄着拐杖进去，两全其美，都能用上。”

两全其美是这么用的吗？程轲心道。

......随便吧。

两人身高差不多，程轲的手臂有些不自然地搭在陆渝肩膀。他觉得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走路很是滑稽，嘴角不自觉抿起，不高兴的模样。

陆渝注意到他微变的神情：“腿很难受？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两人离得很近，当陆渝注视着自己时，程轲能清楚地数清他的眼睫毛，看清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心跳慢了半拍。

程轲快速低下头，闷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