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几秒,崔笑盈猛的一口牙膏沫差点咽进肚子里,她猛的一呕,吐出来,打开水龙头洗。
洗漱完了,扭头看崔壮,眉间带怒:“小胖,不许乱说!”
“我没乱说。”崔壮抱着谢嘉容买的恐龙玩具,眨了眨眼:“你昨晚就在这里,说要跟大哥哥一起洗澡。”
“……”
“嗯……”崔壮又想:“你还溜去令妤姐姐的房间,给她讲故事。”
?
“讲故事?”崔笑盈不敢相信:“讲什么故事?”
崔壮:“叫,《世上只有哥哥好》”
崔笑盈:“……”
她一脸绝望,洗漱完出了卫生间,甚至不敢迈向客厅,在过道徘徊了一会之后,谢嘉容从厨房出来,刚好撞到她的“扭曲”。
男人拿了一杯热牛奶,眯眼看她:“过来吃午饭,睡懵了是吧。”
“……”
崔笑盈这才安安分分的走过去坐下来。
郎心香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崔笑盈无地自容的样子,又想到昨晚,兀自勾勾唇。
崔笑盈看着菜,大都没吃完,还剩的挺多,她拣了冬瓜和番茄酥肉,酷酷吃。
谢嘉容就坐在对面,他恐怕早就吃过了,现在在刷手机。
“那,那个,”崔笑盈无论如何都想问问:“我昨天晚上,没吓到你吧。”
此话一落,男人手一顿,倏忽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又有些笑弄,抬眼看她:“以后喝酒撒泼打滚不听话你就自觉在家门口面壁思过不许进门。”
“……”
“还有,”谢嘉容微微压低了声音:“喝完酒抓到一个男人就亲,你这么是什么毛病?”
“…………”
这要她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她其实就是色胆包天惦记男人吧!
“我,”崔笑盈想想还是放弃:“对不起,我保证,我肯定不对你耍流氓了,我下次无论如何都不亲你。”
“……我要你保证这个干什么?”
她一软胳膊:“我争取辨别你,去亲别人。”
谢嘉容:“……”
男人看了她一会,气笑了,低下头看手机没再管她。
崔笑盈吃完饭灰溜溜跑进房间,一个人躺床上滚了许久,一想到昨晚的事就恨不得把头挠掉。
思来想去,她给宋聪慧发消息过去了。
【Laugh:聪慧女人,你说一个女大学生把心里惦记的男人强吻了怎么办?】
【聪慧女人:已经强吻了吗,嚯,崔爷的爱情史果然指数型爆炸增长,快到轻轨都跟不上。】
“……”
崔笑盈想了想谢嘉容的反应,有些灰心丧气,随着又发了消息过去。
【Laugh:试过了,他不喜欢我。】
【聪慧女人:你怎么试的?】
【Laugh:我亲他了啊。】
【聪慧女人:爱要不择手段懂不懂?(诡计多端jpg.)】
?
【聪慧女人:睡/他。(暗示jpg.)】
“…………”
崔笑盈无语,打了几个字过去。
【Laugh:我是女大,女大懂不懂?!!你还能再出些馊主意吗。】
【聪慧女人:我管你女大女小,你要不想后来者居上,识相的赶紧追。】
崔笑盈跟她聊不下去了,手机一关,躺在床上躺了一会。
她摸了摸,从口袋里拿出那支小小的螺钿发卡,细细赏看。
做工尤其精细,上面镶了很多细小的钻,像宝石一样锃亮耀眼,软钿工艺精致细微,卡子是蝴蝶外型,螺壳光滑,放在光下会发光。
崔笑盈看了一会,沉了一口气。
可是,谢嘉容不喜欢她呀。
正发着呆,外面有人敲门,她慌慌张张的收了玩意儿,说了句:“进来。”
推门进来的郎心香。
“外婆。”她出声喊了句。
老人沉嗯了一声,走过来坐她边上。
崔笑盈:“你什么事吗外婆?”
郎心香看着她,伸手拉住她,握住说:“笑盈,我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妈妈。”
听到“妈妈”这个词,她不免敛了敛眸,半晌后,嗯了一声。
郎心香:“笑盈,现在处境不好,你跟我都知道,外婆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到底是别人家,多不愉快。”
崔笑盈没说话。
老人家摸着她的手,视线看向别处,语重心长的道:“以前我总想着儿女顺遂,只可惜事与愿违,”老人多有痛心之意:“现在我只盼着外孙女能过得好些。”
“你妈妈嫁了个畜生,姨妈不是个东西,现在你外公也身体不好,家里实在拮据,不过你放心,你和阿壮,外婆委屈谁都不会委屈你们的。”
崔笑盈向来听不来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尤其是家里老人,用那经历凡俗一世的语气去谈论命运和生死。
她怕她掉金豆。
崔笑盈躺在郎心香怀里,抱住她:“外婆别跟我说这些。”
老人笑了笑,回抱她摇了摇:“你以前还说呢,”她模仿小孩子腔调调侃崔笑盈:“外婆,如果你死了,我想你了怎么办。”
崔笑盈没动静了。
“外婆身强体壮,没那么容易死的。”
她把脑袋埋紧了一点:“外婆别说了。”
郎心香眼圈也红了红,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僵了僵了身体,探起头,眼眶有些潮湿,眨了眨:“嗯?”
郎心香笑着问她:“你昨晚抱着那小子说要跟他睡,是不是在一起了?”
“…………”
崔笑盈从老人怀里探起头,眨了眨眼。
她还说要跟谢嘉容一起睡啊。
蓦地,崔笑盈苦笑一声。
真有种啊你啊。
“没,没呢,”崔笑盈也不藏着掖着,窝囊的说了句:“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意思。”
“那你是喜欢他了?”郎心香又问。
她静了几秒,双手扣了扣衣服,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回答,郎心香突然失笑,拍了拍崔笑盈的后背,爬满皱纹的眉兀自一舒展。
“外婆笑什么?”崔笑盈戳了戳老人的脸蛋,顺着纹路划了划。
徽远新春的第一场暴雪正在簌簌的往下落,窗棂被皑皑覆盖,檐上结了晶,屋内开着暖气。
崔笑盈只感觉外婆又抱紧了一点,瘦骨手把她按到怀里,拍了拍后背。
声音比较沉,却很软,跟雪花一起融化。
“我是高兴,我们家笑盈也遇到自己一开口就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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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笑盈不喜欢郎心香跟她谈心,一谈她就想哭,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些年,妈妈住院,一直不停地给家里经济施加压力,不停地耗,耗地她拿不出钱,外公外婆也快拿不出钱。
外公近几年也身体不好,外婆一直要照顾外公,所以她来徽远读书,两年都是住在姨妈家,打了两年持久战,终于等到了姨妈开口让她滚蛋。
也算解脱。
崔笑盈捡起几件衣服放进收纳箱,看到了手机上关于ICH的新星计划,她沉了一口气,吃了晚饭之后跟外婆说了再见,就跟妖魔出门了。
回学校。
上了车,拍了拍身上雪花,男人一路开车,没放音乐,她戴上耳机听音乐。
“以后少喝酒。”
谢嘉容换了大衣,手上戴着表,不停的打着方向盘,背影里跳出来一声叮嘱。
崔笑盈默默嗯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
耳机里放着杨宗纬的《洋葱》,正放到高潮,她眸子闪了闪,视线盯到他身上,沉溺在背影里,氤氲又模糊。
“谢嘉容。”
他没应。
崔笑盈:“我要加入ICH。”
男人转方向盘的手蓦地一僵,速度慢了一秒,接着又恢复正常,调整了一下速度,他通过前车镜往后看。
谢嘉容:“为什么?”
耳机里正放到:
多希望能与你/有一秒专属的剧情
她突然眸子一亮:“我想跟你一起,加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
铿锵有力,别有心意。
前面红灯,他慢慢踩刹停下来,等红灯,他微微侧头,没有多话:“这条路很辛苦。”
“没关系。”崔笑盈捏着耳机线,尝试大胆:“有你在我身边。”
谢嘉容倏忽一顿,转头,小姑娘穿着梨花短袄,车里没有开灯,她混在黑色的滤镜里,仿佛正直了身去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后,他一勾唇,问:“崔笑盈。”
“你这话,”男人语稍拖了音,又认真的掀眼看她:“几个意思?”
小姑娘还直直坐着,没说话,他突然一笑,又转回了身。
“我喜欢你的意思。”斩钉截铁。
我喜欢你,的意思。
谢嘉容后背绷住。
“我喜欢你。”崔笑盈直性率真道:“谢嘉容,我不想当你妹妹,也不是你妹妹,我喜欢你,无所谓你比我大三岁,也无所谓,”她甚至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好狂放的告白。
自信又张扬,不怯懦也不自卑。
男人一直不语,她软回坐垫上,可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红灯终于结束,谢嘉容踩着油门,哑语到了一种程度,雪花落到窗户上浸湿了雾气。
微宕的视线里,他终于开口:“你喜欢我,所以想加入ICH?”
“是也不是。”
“怎么说。”
“是,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崔笑盈又解释:“不是,是因为老祖先留下的东西,你们大男人能抗下这顶传承的旗,我们女孩子,怎么就不行?”
果断干脆,声音明朗,直性率真。
谢嘉容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一勾唇:“有野心,但ICH不收感情用事的队员,我也,”他最后强调:“不会因为你是你所以偏袒考核。”
“考核你随意,我不是喜欢走后门的人。”
谢嘉容点了点头,没说话。
车子行进徽大南门,崔笑盈问他:“谢嘉容,你疏漏了一个问题。”
“说。”
“你难道不该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吗?”
车子停进停车位,他熄了火,彻底安静下来,男人坐了几秒,扭过头看她。
小姑娘波澜不惊的等答案。
几秒后,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明意思。
“我已经决定将一生,”他鲜少用力强调什么,崔笑盈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盈盈火焰:“都献给文化事业。”
“所以,”
“所以?”
暴雪肆虐。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你会流泪/
/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所以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