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周末的原因,有些堵车,越到市中心车越多,眼见着前方车辆排起了长队,一片红色的尾灯。
车载音乐放着抒情的肖邦夜曲,融在外头磅礴的大雨中,阵阵雨滴碎在车顶发出闷响,显得车内更是优雅而又静谧。
梁清妍手掌搭在方向盘上,细长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可能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堵车并没有让她感到过多的烦郁。
刚刚畅谈后,车内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
“可能得堵一会儿了。”梁清妍柔声开口说道。
但没有人回应她。
梁清妍“嗯?”了声,缓缓扭头望向副驾。视线里的女人歪着头,双眸紧闭,睡着了。
意识到这点,梁清妍笑意不自觉攀上嘴角,刚刚没有机会好好看这张脸,此刻她肆无忌惮地望向女人。
车窗外的红色车尾灯映在女人精致的侧颜上,显得女人有些神秘。
高耸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弧影。再往下看是饱满的唇,和锋利如刀的下颚线,脸颊上曾经的婴儿肥也连同女人的稚气消失不见了。
发梢已经不再滴水,湿哒哒地趴在头上。这副落水小狗的模样,没有丝毫影响她的美,反而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呵护她。
秦杳如今已全然褪去大学时期的稚嫩,多了许多成熟女人的魅力与风姿。
秦杳……秦杳,秦杳。
梁清妍在脑海里嚼了几遍她的名字,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那个近年只在梦里出现的女人,终于如命运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手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伸出一只手过去把滑到秦杳胸前的外套往上提了提。
这次我不会错过你了。
堵车堵了多久,秦杳就睡了多久。一直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一路开得平稳的车,被急坡上的减速带震得直抖,她才猛地醒来。
昨晚由于太激动没怎么睡着,今天一大清早就起床赶飞机去了,加上今天冻了一天又淋了个暴雨,秦杳只感到身心俱疲,像是被锤了千下万下的锤肉。
照着她这么折腾,再皮实的身体也指定是要发烧了。
刚刚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杳缓缓睁眼,倏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顺着嘴就说出:“嘶,好疼。”
她感觉自己的脸烧得慌,脑子也快要炸掉了。
秦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她头顶的帽子被拿掉,一双温热的手探向她的前额。
这人手腕处飘来的清香直往鼻腔蹿,虽然很好闻,但是她不熟悉的气味。
秦杳下意识地往后一缩,“duang”地一声撞到了车窗。
又更大声地“嘶”了一声。
“撞哪了?疼不疼啊?”一声急切又耳熟的声音传来,秦杳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B市,学姐的车上。
“学姐,”秦杳一边晃了晃头,一边否认着:“不疼,没事。”
梁清妍左手顺势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右手摁住秦杳的肩膀,不让她动弹,左手再次覆上这人的前额。
“别动。”
这次秦杳没动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其实撞得很疼,另一方面是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发烧了。
浑身上下没有力气,沉沉的,像灌铅了似的。
梁清妍没有凑得太近,保持着一段有分寸的距离,摸了摸这人的脑袋,又试了试自己前额的温度。
比自己的烫了不少,发烧了。
得出结论,梁清妍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欲要再次启动车。
“去哪?”秦杳见她的动作,疑惑地开口问道。
“去医院。”
梁清妍说着便摁下了一键启动,侧身抓过安全带准备扣上。
啊?这么晚了去医院。秦杳现在只想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干。
于是赶忙出声阻止她 :“不用麻烦了学姐!”
“我睡一觉就好了,平时生病了我都是这样,不用上医院。”
梁清妍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瞬,想到她还穿着湿衣服,得赶紧换掉,作罢。
“那我和你一块上去,等你好些了我再走。”说完不容质疑地熄火,转身拿着秦杳的背包,开车门下去了。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在秦杳的预料中,无论是靳昭宁……还是突然出现的许久未见的梁清妍……
但是她的身体容不得她细想,秦杳抱着梁清妍的那件外套,跟着下了车。
……
酒店房间。
秦杳刚淋浴完,身上的黏腻感终于消失,舒服多了。
她吹着头发,擦了擦满是雾气的镜子,刚被她擦过的那块,露出了自己的脸。
脸颊红彤彤两片,不知道是洗澡闷的,还是被烧的。嘴唇有些干裂,眼神也不太清明。
秦杳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收回视线。
狠狠发泄,哭过一场之后,身体或许是开起了保护机制。此刻,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事都没精力想。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头发被吹得半干,但实在没有力气继续了。秦杳往后撩了撩头发,正准备迈出浴室,却倏地停下脚步。
有一个新的难题,她不得不马上思考。
她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只打算呆一天所以也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本以为酒店会有一次性内裤,所以压根她也没带内裤。
这一连串前因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身上只有一件浴袍,而这件浴袍显然有些短了。
这可怎么办啊。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酒店的话倒还好,可问题是梁清妍还在外面。
越发昏沉的脑袋和有些使不上力的双腿,向她宣告着自己的身体快顶不住了。
秦杳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梁清妍是直女,就算一不小心看到了,也没事!
想着,秦杳拢了拢身上只到大腿根的浴袍,径直推开浴室。
快走几步,看也没看坐在沙发上垂眸盯着手机的梁清妍,一溜烟上了床。
显然她也没注意到茶几上的一堆购物袋。
梁清妍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见到的先是一道白色的残影,最后是床上只露出一颗头的女人。
发烧这么严重吗?就睡了?
梁清妍连忙从面前茶几上的好几个袋子里,找到那个xx大药房,拿出了体温计和退烧药。
端着一杯刚晾好的温水,走到秦杳面前。
这人双眸紧闭,眉头紧蹙,一看她就是难受得紧。
梁清妍赶忙戳了戳她,轻声开口:“秦杳,量量体温,喝了药再睡。”
“嗯好,谢谢学姐,你早点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秦杳使出浑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似喃喃自语般回答她。
接着她睁开一点眼睛,伸出手接过体温计,塞进腋下。
实在是太累了。
看她这个样子怎么放心走,梁清妍更是担忧,低声似哄小孩般安抚道:
“等你睡了我再走,我在你隔壁开了间房,走两步就到了。”
秦杳的头太沉了,眼睛再次紧紧地闭上,只听见零碎几个音节,沉沉地睡过去了。
盯着时间刚过了五分钟,梁清妍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很轻很慢。
秦杳的睡袍敞开到锁骨下方,平日穿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肌肤裸/露。
梁清妍匆匆一瞥,看到体温计的位置后,凭着手感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竟一点也没碰着秦杳。
39度!
梁清妍看完体温计,赶忙微微扶起这人,把药喂进她嘴里,看她吞下后,替她拢了拢被角。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的灯灭了好久,漆黑一片,只有梁清妍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的数字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钟。
而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的女人,体温终于慢慢降下来,梁清妍提着的心本该放下,只是女人嘴里反复嚼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让她的心再次提起。
“靳昭宁。”
所以是她让你这么难受的吗?秦杳。
……
[你要找的搞生态面料研发的梁总,终于给你约上了。后天上午9:00,梁氏集团。]
[我还得回趟扎染坊,你确定要自己去吗?]
靳昭宁洗漱完躺在床上,垂眸望着赵昕发来的微信消息,长睫翕动了下。
[嗯。]
从秦杳妈妈住院那天,靳昭宁回到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和赵昕讨论起什么可持续发展,说要找符合可持续发展的面料供应商。于是她们把目光移到了梁氏集团——
传统棉纺业起家,由梁家的祖母创办,最早是高端丝绸、棉麻面料供应商。后由她的女儿梁爱音接手,她察觉到市场的变革,在20年前开始投资生物基纤维和可降解面料的研发,现今在业内享有极高的话语权,研发中心遍布全球各地。
显然她们要往可持续方面发展的话,最好的合作商便是梁氏集团。而赵昕联系到的,就是梁爱音刚回国两个月的女儿。
靳昭宁回完消息后,对面过了一会,又跳出一条和刚刚毫不相关的话题。
[我今天发布会结束,在车上看到秦杳了。]
靳昭宁阖了阖眼,没有回复。
对面好似知道她不会问她要说什么,接着发到。
[她好像没带伞,蹲在路边淋浴,好可怜啊——]
[蜡笔小新扭来扭去表情包]
所以呢?
靳昭宁点开输入条,抬手欲要打字,在拇指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又转而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咕嘟”一声,喝了一口。
对面见她不回复,但却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更来劲了。
[我让司机停车,正要去给我们可怜的秦杳妹妹送温暖,你猜怎么着?]
赵昕故意留了个勾子,却没再弹消息出来。
靳昭宁在内心“啧”了一声,最烦人说话说一半。尽管内心并不想知道秦杳的消息,但她还是抬手,回了个:
[?]
不用猜也知道那边的人笑得不行,赵昕的消息下一秒就跳了出来,聊天气泡往上顶了一格。
[结果有一个超级大美女,先我一步,给人撑伞了呢~]
[哦。不关我事。]
靳昭宁发完,手机一扔,灯一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