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by笑天真

①

一尘不染的走廊两侧立着一扇扇紧闭的白色房门。女人熟门熟路地跟着工作人员来到编号19的房门前，等着工作人员开门。

房间中央，有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仪器，隐隐约约看出蓝色液体里有个人形，如同婴儿一样环抱着自己，一根根管子给“他”输送着必要的营养物。

“他”是苏诺和丈夫林彦定制的仿生人宝宝。

苏诺喜欢小朋友，但她又不愿承担生育的风险，当看到手机上推送的仿生人宝宝的广告时，她心动了。

“仿生人本质上不是人，但从外表上看和人类毫无区别……”

苏诺在网上查了大量资料，充分了解仿生人技术后，她打算也定制个属于她和林彦的宝宝。

林彦也支持她的决定。他们来到研究机构，工作人员采集了他们的基因数值，录入系统：“请问两位对孩子的性别和外貌上有什么偏好吗？”

她笑笑：“没有，顺其自然就好。”

“好的，系统会参考两位的基因数值，匹配出最优方案。”

在设定出生年龄时，苏诺原本想要婴儿，可林彦觉得这个阶段的宝宝比较磨人，又耗费精力，两个人商量后决定将宝宝的年龄设置为五岁。

仿生人宝宝的年龄设置得越大，在仪器里待的时间相对要久一些。苏诺每个月都会准时来机构领取宝宝的数值报告，然后会去见一次他们的宝宝。

“他”成长的速度飞快。

几个月的时间，她亲眼看着“他”从细胞变成了婴儿，从婴儿变成了儿童。目前“他”的骨骼肌理、器官内脏都已经成型，只皮肤还是透明的。等“他”的皮肤长好，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苏诺把手放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孩子，温柔地说：“宝宝，再等一等，妈妈就带你回家。”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里面的“他”似有所感，微微动了下手指。

②

两个月后，苏诺和林彦去机构接回了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个像瓷娃娃一样白净的小男孩，他五官精致，可爱极了。

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小男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乖巧地叫了妈妈爸爸。

年轻的夫妻笑着答应他，小男孩扑进苏诺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他们给他起名为林曜。

家里多了个小家伙，初为父母的他们还有些不习惯。好在曜曜不算淘气，所以带起来也不难，只是小家伙每天都要苏诺抱着他睡。

夜里将小家伙哄睡，她关上房门，转身之际突然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林彦抱着她，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沙哑：“老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了。”

她揽住他的脖颈，微微一笑：“曜曜已经睡着了，不如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卧室里，没有了她温暖的味道，林曜渐渐醒了。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恐惧瞬间把他包围。就像是之前浸泡在营养液里，世界一片荒芜，陪伴他的，是她偶尔出现的温柔声音。

眉头皱了皱，不用想，一定是那个老男人把她抢走了，他爬下了床，打算去找她。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便听到了他们的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声音。林曜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房门，卧室里传出昏黄的光……

他们太过于沉溺，眼中只有彼此，甚至没有发现在门口偷看的孩子。

他捏紧了小拳头，童稚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阴鸷，而后又刻意换上一副天真茫然的表情。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房间门口突兀地响起童声，吓得年轻的小夫妻停下了动作，林彦快速扯过被子，盖住了妻子的身体。

“爸爸妈妈在做游戏。”

面对小家伙的询问，他们只好这么解释。

“那不能带曜曜一起吗？”

“这是大人才可以玩的游戏。”

游戏？他歪了下脑袋，那他不如快点升级成大人，好和妈妈来玩这种游戏。

③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林曜的生长速度惊人，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直接从五岁的幼童成长成十岁的小小少年。

温暖的阳光透过干净透亮的窗户洒进宽敞客厅里。米色沙发上堆着从林曜衣柜里整理出的新衣服，苏诺随手拿起一件乳白色的毛衣，细细端详，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真可惜，这些衣服曜曜还没穿就用不上了。”

林彦眉头微皱，他以手撑着下巴，不安地问：“老婆，不是说仿生人离开营养液后的生长速度和人类是一样的吗？可是就几个月，曜曜从五岁长到了十岁。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她微微一愣，放下了手里的毛衣。

曜曜每天黏着她，在她眼里，他除了个子长高了，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会和她撒娇的小孩子。林彦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你这么一说，他的生长速度好像是有些快。”

林彦趁机提出：“要不我们带他去检查一下吧？”

苏诺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当他也在担心林曜，便同意了，让他去和研究机构预约。

林彦起身时，唇角诡异地翘了翘。

他要送林曜回机构检查不是因为担心他。相反，必须得查出些问题，好有借口把他销毁。

他讨厌这个仿生人。

自从林曜来到这个家后，一切都变了！他顶着和他相似的脸，轻而易举地抢走了苏诺所有的关注。

在林彦内心深处，他更害怕以林曜现在的生长速度，也许没过多久就成年了。他不希望家里有个只比他小几岁的“儿子”。

林彦出门了，苏诺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纸箱里。

夫妻俩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视野盲区，客厅的茶几底部，闪烁着一个红点，他们的对话被人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④

林彦死了。

他去研究机构的路上突然刹车失灵，撞上了路口的大货。在意识消失前，他在围观的路人中恍惚间见到了林曜冷漠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诺有一段时间不太爱说话，唯一的慰藉是陪在她身边乖巧懂事的林曜。她每次感觉没有力量的时候都会抱抱他，剩下的时间她都在拼命工作，以此来忘记悲伤。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几个月，某天，她回家时，厨房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平日里的家居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遥远又不真实。

她跑过去，从身后拥住了他，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哽咽着说：“林彦，你回来了。”

怀中人的身影僵了下，她听见了清冽的少年音：“妈妈，我是林曜。”

苏诺下意识地松开了他。

他转过身来。少年林曜十八九岁的模样，眸色偏淡，肤色白皙清透，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衣柜里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就擅自穿了爸爸的衣服。”

少年垂眼注视着她，眼神温柔又专注。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视角观察她，这感觉很奇妙。

苏诺同样在望着他。

透过他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林彦，她的眼圈慢慢红了。明明，她很想朝他笑笑，积蓄在眼眶的晶莹却纷纷落下。

她转过身，少年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他从身后轻轻搂住她，窝在她肩头，跟着她默默流泪。

窗外残阳渐散，屋子里昏暗无比，他们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她平静下来，反过来想安慰还在哭泣的他。

他闷声说：“能不能再让我抱一会儿。”

她轻轻“嗯”了一声，随之，放在她腰间的那双手臂紧了紧。

他一半的侧脸都藏在阴影里，感受着怀中人的温暖，有笑容从嘴角慢慢溢出。

以后的日子，我会代替那个老男人，永远陪在你身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