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宝钗回到贾府之后,处处节俭度日。一日三餐多半是蔬菜,很少有肉了。
藕香榭中,惜春独自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张白纸,正在作画。
惜春提笔蘸了蘸颜料,想画出芭蕉叶的翠绿,却忽然发现翠色的颜料不够了。对丫鬟入画说:“去给我取一些翠色颜料过来。”
入画却站着不动,面露难色。
“站着干啥?还不快去?”惜春催促道。
“小姐,您忘了吗?翠色的颜料已经用完了。”
“用完了?那就快去街上买点回来呀!”
“小姐,这个月咱们的月例银子只有六两,也已经用完了。前些日子,您买了纸张、笔墨、画本等等,已经用了一大半。再把咱们平日里的饭钱交了,就没了。”
“什么?怎么现在就给我们这么一点月银。宝姐姐真是越来越抠了!”
“也不是就只有咱们这么一点,我听说,连琏二爷那边也是每月只有十两银子呢!平儿每次都抱怨不够。”
“我去找老爷说去!”惜春生气地站起来,要出门去找贾政抱怨此事。
入画急忙拉住她,说:“小姐千万不要去!”
“为何?”
“我听说,上个月琏二奶奶已经为了银子的事亲自去找了老爷,竟被老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想想,她以前是多么得势的人,现在竟也到了这般地步。小姐可千万不要自己去往这刀尖上碰!”
“哼!”惜春气愤地哼了一声,把笔一摔,坐在椅子上。
水溶自从得胜回朝,四海升平再无战事,皇上赏了他很多假期,故而有时间在家陪伴黛玉了。
几日后,水溶果然在京城最好的铸剑铺子里给黛玉打造了两把较为轻薄的短剑,时常教黛玉在庭中舞剑。两人时而一起吟诗作画,时而登上王府假山上的凉亭抚琴品茗,时而舞剑,谈笑风生、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十分让人艳羡。
一日,黛玉在书房中教水雯习诗了一个时辰,感觉有点乏了。走到院中,却不见了水溶的身影,问了丫鬟,才知道他往三省斋去了。黛玉闲着无事,便往三省斋去寻他,推门而入,只见王爷正坐在书桌旁,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黛玉走到他身旁瞧着,水溶正蹙眉凝神,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长长的像竹竿一样的东西,前部是一条筒状物,后部是一个奇怪的机关,形状颇为复杂。
黛玉不明,问他道:“这是何物?”
水溶微笑着对黛玉说:“这是我最新想到的一种新式武器。此次与炎国作战,我切身体会到火药的厉害。攻破城池、杀死大批敌军有生力量,全靠大炮和火药。可大炮太为笨重,不便携带,也不能精确瞄准。如果能设计出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炮筒,里面只装上一些小型的弹药,士兵在作战时随身携带,精确瞄准后用手扣动机关来触发弹药的发射,则可以大大增强部队的作战能力。到那时,我军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黛玉听了,点头连连称妙。问道:“你准备将它取名为什么?”
水溶沉思了一下,说:“还没想好。你帮我想想?”
黛玉沉思了一下说:“我听说枪乃兵器之王,这种武器疾如闪电,不如叫它‘神枪’如何?”
水溶听了,抚掌道:“好!这个名字取得好!就叫它‘神枪’,恰如其分!”
两人又兴致勃勃地趴在桌边一起研究着构造与机理,水溶说:“只是,炸药威力巨大,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会伤及自身。所以这个炮筒和后面的机关必须要做得十分坚固可靠才行。我到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设计...” 说着又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黛玉对各种机巧设计十分感兴趣,小的时候还曾徒手解开过九连环。此时忽然想到书房的架子上好像有一本古书,是关于各种古代弩机机关设计的,自己前不久还看到过。当时还饶有兴趣地读了半天,后来不知放在哪个架子上了。于是走到书架边,伸手在架子上和抽屉里去翻找。黛玉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随手拉开书架靠里的一个抽屉,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子。
只见这盒子似乎是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通体泛着淡淡的金光,上面刻有精美的花纹。黛玉一见,立马觉得十分精致可爱,便拿出来在手中把玩着。突然,黛玉的手指一不小心触动了开关,盒盖猛然打开,一条精美的红色丝带映入眼帘。黛玉从来不曾见过这条丝带,此时一见,心生好奇,还以为是水溶要送给自己的礼物,急忙拿出来观看。只见丝带上有罕见的绫罗绣花纹路,看起来不像是中原的物品,丝带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迹。黛玉心中狐疑,忙转身问水溶:“润生,这是什么?”
水溶正在低头苦思冥想着机关设计之事,听到黛玉问自己,猛然抬头,顿时呆呆愣住在那里。
黛玉见他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心中愈发狐疑。“说呀,这是什么?”
“这是…. 这是....” 水溶走上前来,想从黛玉手中将丝带抢去,黛玉却把丝带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神逼问着他。
紫鹃和雪雁彼时正在屋外树荫下的小杌子上坐着绣花,忽然从屋内传来一阵啜泣之声,似乎是黛玉的声音。两人急忙疑惑地抬头看,忽听水溶的声音在屋内大声响起 :“黛玉!你听我解释!”
“不!你放开我!”
“黛玉,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你放开!” 黛玉的声音愈发严厉。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惨叫,是水溶的声音。接着,门一开,黛玉泪眼婆娑地跑了出来,向海棠居跑去。片刻,水溶咧着嘴,用一只手捂住胳膊也追了出来。
海棠居内上演了一场夫妻大战,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水溶紧紧地抱住拼命挣扎的黛玉不放,黛玉却疯狂地将他推开,两手不住地在他身上、脸上乱打一气。可不一会儿便被水溶扭住了双臂,水溶稍一用力,黛玉的双手就被反剪在了背后。黛玉气得像一只被束缚住翅膀的鸟,拼命挣扎,可在水溶铁一般的臂膀里却毫无用处。终于,黛玉挣扎得精疲力竭了,水溶渐渐放松了她,将她温柔地搂在怀里。
“黛玉,你不要误会!听我解释… 这是我与炎国作战受伤的时候,华婷公主为我包扎伤口时的丝带…”
黛玉怔怔地望着水溶,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一般流了下来,说:“你既然瞒着我与那炎国公主有私情,就不用解释了,我也不要听你解释!”
“我怎么会和她有私情?我是那样的人吗!”
水溶轻轻为黛玉擦去眼泪,说:“黛玉,你知道我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伤痕吗?”
黛玉抬头疑惑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我曾经被敌人俘获,落到了他们手中。这些事情我原本不想告诉你....”
黛玉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他。水溶见她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哭闹,于是继续讲道:“当时我被他们抓住,投入监牢,我宁死不愿叛国,第二日就要被他们处决了。炎国的华婷公主过来劝我归顺,却被我的气节所感化,她不忍见我被处死,在半夜时分偷偷将我从监牢中放走,又赐给我宝马,我才得以活着回来见到你!这条丝带,是她给我包扎箭伤时所用的。我感念她的恩情,所以一直不舍得丢掉。这些事情,我怕你知道了会伤心,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黛玉听了,心中的闷气和恨意渐渐消散,却化为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己心爱的夫君竟然差一点就为国捐躯、尸骨无存,再也不能回来。黛玉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抱住水溶的身体恸哭起来。两人相拥着哭了一会儿,黛玉才渐渐抬起泪眼来,说道:“润生,我再也不让你走了!答应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离开我!”
水溶点点头,又紧紧搂着黛玉,亲吻着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渐渐止住了伤心。水溶手中拿着这条丝带,看了看,对黛玉说:“因为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条丝带,我本来是想留着做个纪念。你如果看着它不顺眼,我把它烧掉便是!”说着便拿着丝带起身向蜡烛走去。
黛玉一把抢过丝带,攥在手中说:“千万不可!这是你救命恩人的东西,怎么能把它烧掉?还是好好珍藏起来吧.. ”
水溶回头微笑着看了看黛玉,说:“你真的不生气?”
“谁生气了?我是这么小性的人吗?”黛玉瞥了一眼水溶说道,“她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说着,黛玉从水溶手里拿过丝带,重新将丝带折叠好,放回在盒子里。
水溶搂着黛玉,又亲昵地吻着她的脸颊和嘴唇,柔声说道:“谢谢你,爱妻!我知道你宽宏大量、温良贤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请相信我,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黛玉此时心里的怨气已完全消散了,靠在水溶的怀里,心中唯有绵绵无尽的幸福感。
水溶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牙印,说:“你撒起泼来可真厉害!瞧瞧你的杰作!”
黛玉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和愧疚,轻轻给水溶揉着胳膊。忽然,一丝担忧从黛玉的眼中飘出。“润生,那炎国公主无故将你放回来之后,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会不会有人会怀疑你通敌?”
水溶没有答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我回来之后,又带领全军打败炎军,几乎全歼炎军主力,并杀死炎国可汗耶律台青。应该没有人会怀疑我什么。”
“哦 ” 黛玉略微沉吟了一下,仍然眉头紧锁。
“怎么了?还在担心我吗?”水溶微笑道:“还是,你….又怀疑我?”说着,用眼睛斜睨打量着黛玉。
黛玉娇嗔地回望了他一眼,说:“谁怀疑你了!”
接着说:“我是想到了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 黛玉说完看着水溶,又继续说道:“现在战事已平,你却还手握重兵,这不是自保之道。”
“怎么?你是要我交出兵权?”
黛玉点点头。
水溶听到此话,心中升起一丝不快。毕竟男人对权力的追求是与生俱来无法阻挡的,水溶也是如此。但水溶心中知道黛玉是为自己着想,所以并未生气,只是避而不谈,又搂住黛玉说:“你啊,就是心思过重。宝玉说你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看来一点不错!你之前一身的病,也是因为心思过重。快别想太多了!和我一起把这神枪设计出来才是正事。”说完,不由分说拉着黛玉往三省斋去了。
黛玉听到水溶的话,知道夫君不愿交出兵权。‘是啊!古人云: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他的进取心如此之重,怎么会轻易放弃权力?然而,历史上那些曾经璀璨夺目却以悲剧收场的名臣将相们,不都是因为留恋权力而最后身败名裂的吗?’ 黛玉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一丝隐隐的忧虑笼罩着她那颗敏感的心。
然而,当看到夫君笃定的目光和自信的神情时,黛玉还是选择了沉默,身不由己地随着水溶走向三省斋,两人又凑在一起研究起神枪的机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