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北静王府中，紫鹃和雪雁在海棠居院子里的树下坐着绣花。黛玉今日出门去了，小厮和丫鬟们都各自在房中休息，午后的院子里显得格外静谧。

紫鹃在绣着一双五彩斑斓的蝴蝶，蝴蝶翩翩飞舞的样子十分灵动。雪雁在一旁看着，啧啧称赞道：“紫鹃姐姐的绣工真是越来越好了，让妹妹好生羡慕啊！”

紫鹃笑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啊，就是喜欢玩！你只要把你玩的时间拿一半放在女红上面，也保管能绣这么好！”

雪雁只管笑。这时一个身穿侍卫服装的俊朗后生从门外走了出来，正是韩庆，见紫鹃绣的蝴蝶好看，也两手叉腰凑过来瞧。紫鹃正低头绣花，忽然闻见一丝异样的气息，一抬头看见韩庆，脸颊似有些微微发红。抬头道：“你今天怎么不跟着王妃？过来瞧我绣花干什么！”

“王妃不让我天天跟着她，嫌我烦！”韩庆笑道。的确，本来他要随黛玉去贾府，却被黛玉赶了回来了，黛玉不想整天都有一个‘虎背熊腰’的保镖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

此时一阵风吹来，树叶摇动，忽然有一只淡青色的螳螂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到紫鹃的头上。紫鹃觉得头上砰然一沉，不知是什么，忙问雪雁。雪雁见到螳螂，吓得直叫唤，张着手，瞪着眼，直直地指着紫鹃，却不敢碰。紫鹃被她这么一叫，也吓得不得了，不知是什么丑陋虫子掉到自己头上。赶忙问：“是什么虫子呀？快帮我弄下来！”

韩庆忙上前对紫鹃说：“姐姐别怕！不是什么虫子来着，我来！”说着，用一只手轻轻扶住紫鹃发髻，另一只手快速从后面一捏，就捏住了螳螂的腰部。可螳螂的前脚却紧紧抓住了紫鹃的发髻，取不下来。韩庆见状，怕把紫鹃弄疼，只得用左手一根根地把发丝从螳螂的前脚抽出，才把螳螂从紫鹃头上取了下来。

紫鹃一见韩庆从自己头上取下了这么大一只螳螂，也吓了一跳，口里念道：“天！这鬼东西，吓死人了！”正想开口感谢韩庆，却见他突然坏笑着把螳螂往自己面前一晃，仿佛要把螳螂放回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似的，吓得紫鹃又尖叫起来。

“贼泼皮！你竟敢吓我！” 紫鹃说着，拔起绣花针就要往韩庆身上去扎，吓得韩庆一蹦三尺高跳着躲闪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紫鹃见他求饶，终于放下了针。

韩庆捏住螳螂，对紫鹃和雪雁笑道：“听说有个成语叫做‘螳螂挡车’，不知是否为真，今天要不要试试？”

雪雁拍手道：“好呀好呀！我要看！庆哥快给我们试试吧！”

韩庆将螳螂轻轻放在地上，说：“可惜没有车，干脆就用我的脚来当车吧！”说着便用脚向螳螂慢慢踩去，不料那螳螂却不躲闪，挥舞着两个大钳子，还挺硬气地站在那里，似乎要用双钳将韩庆的脚挡住似的。把紫鹃和雪雁看得直乐。

韩庆用脚拨弄着螳螂，几个人玩够了之后，韩庆想把螳螂一脚踩死，说：“兄弟，对不住了，现在哥要送你上西天了！”

不料紫鹃一把拦住他说：“不要！它是一条小生命，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踩死它？且放它走吧！”

韩庆停住脚，回头看着紫鹃，两人四目相触，紫鹃立即绯色上肤，韩庆含笑审视了她两眼，道：“好，就依姐姐说的。” 说着又回过头来，轻轻捏起螳螂说：“小螳螂，你前生是不是积了八辈子的德，竟然能让一位神仙姐姐为你求情？看在神仙姐姐的面子上，哥今天就放了你！”说着，走到稍远一些的外面院子里重新把螳螂放回树上了。

紫鹃听了，掩嘴一笑。

稍微晚时，黛玉回到王府，心中因为宝玉的话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屋子里正闷坐着，忽然紫鹃挑帘走了进来，说：“姑娘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黛玉怕紫鹃担心，便强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刚才在贾府和宝玉拌了几句嘴。”

紫鹃笑道：“我说你们两个肯定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不知要吵多少次方才罢休。不如不见！”

“小蹄子！还说我，你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方是正事！”黛玉数落紫鹃道。

紫鹃比黛玉还大一岁，现在已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但紫鹃一心伺候黛玉，也从不提自己的婚姻大事。黛玉见她如此，心中却暗自着急，想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此时雪雁也走进屋来，对黛玉笑道：“姑娘，今儿个，紫鹃姐差点给一只螳螂吓坏了，多亏庆哥哥帮她从头上拿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胆儿小的，没想到紫鹃的胆儿比我更小！”

“小蹄子，都是你吓我，否则我怎么会害怕？”紫鹃道，一边假装去拧雪雁的胳膊，吓得雪雁又夺门而逃。

黛玉悄悄观察，见紫鹃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云，心里忽然灵犀一动。心想，韩庆仪表不俗，为人谦和幽默，又忠心耿耿、身手不凡，紫鹃和韩庆还真是一对儿！不如说和了他们。便笑道：

“还真是天作之合、天赐‘螂’缘啊！”

“姑娘说什么呢？什么天作之合、天赐狼缘？”紫鹃不解地说。

“你和螳螂啊….”

“姑娘又取笑我！竟把我比作虫子！”紫鹃哭笑不得地说。

“若非此‘螂’偶落你头上，哪来彼‘郎’为你轻拂发髻也？这是上天故意给你牵线的好姻缘，故曰天赐‘郎’缘！”

紫鹃两眼瞧着黛玉，忽然间明白过来，羞得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脸。

“嘿，说正经的，你觉得韩庆怎么样？论仪表、论品性、论武功，哪个不是上上乘？配你如何？”

紫鹃一听此话，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转过身去不做声。

黛玉一见，知道此事定有八九分把握，便笑着说：“默许了是吧？赶明儿王爷回来我立刻给他讲，给你们操办婚事！”

紫鹃心里暗自高兴，却羞得更加抬不起头，索性瞥了黛玉一眼捂着脸跑了出去。

晚饭时，黛玉去太妃房中伺候太妃用饭，罗姨娘也在一旁。太妃问了一些贾府的事情，黛玉便捡着好的说了一些给她听。黛玉怕太妃过于担忧水溶，又故意说了一些宽慰太妃的话。太妃却说：“你还宽慰我呢，我瞧着你这些天却一天天瘦了。” 说着眼光落在了黛玉的衣服上，说：“我记得这件衣服还是去年置办的，今年你还没做新衣服吧？你现在是王妃，也不需穿得这么朴素，溶儿不在，我可得替他好好疼我女儿，赶明儿你去做两件新衣裳吧！”

黛玉笑着谢了太妃，心里却不打算去做衣服，因为黛玉已经把钱都省下来给边关将士们做棉衣了。近期，用募集到的捐款所做的那批棉衣棉裤，已经检验无误，打包送往边关去了。黛玉本想瞒着太妃，但不料水雯得知此事之后已偷偷地告诉了太妃。太妃笑看着黛玉说：“你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你不仅自己出钱，还去街头募捐，去给边关将士们做棉衣，难得我儿有你这么好的一个贤内助！” 一旁的罗姨娘听到，也对黛玉连连点头夸赞。

太妃又看着罗姨娘说：“最近潋儿在做什么呢？”

罗姨娘脸一红，说：“他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在房里看看书，管管王府的进出账务，或者到处巡视一下什么的。”

太妃对水潋的行为一向不是很满意，又见黛玉贤惠善良，便萌生了让黛玉接替水潋管理王府财政事务的想法。于是对罗姨娘说：“玉儿嫁到王府已经很久了，我想让她逐步和潋儿一起管理王府的大小事务，你觉得如何？”

罗姨娘心里一惊，知道太妃已经对水潋不满。但罗姨娘面子上不敢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道好。于是太妃便把水潋也唤了过来，并交代他尽快将王府账簿整理好，给黛玉一一过目讲解，并让黛玉参与王府大小事务的管理。

水潋心中十分不乐意，但他不敢违抗太妃的旨意。黛玉悄悄观察水潋的表情，见他目光游弋闪烁，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已将他的心思暗暗看透。黛玉不想明着与水潋树敌，急忙对太妃说：“太妃，黛玉愚笨，恐怕管不好王府事务，不如还是让潋兄弟继续管着吧！”

太妃听后，看出黛玉是故意说的委婉自谦之语，便说：“黛玉，你不用怕，你现在已是本府名正言顺的王妃，自然是要逐步接管王府的大小事务的。以你的聪明和心性，我看你能处理好。不必害怕，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黛玉听后，只得低头说“是！”

水潋听到太妃此言，知道太妃心意已定，也只得遵从，低眉顺眼地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账目明细，给嫂嫂过目。”

黛玉又看了一眼水潋，谦恭地对水潋说：“多谢潋弟！嫂嫂愚笨，还要劳烦贤弟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

水潋是一个十分贪财的人，为了给自己敛财，他早就在王府的财务上挖空心思做了手脚。对于朝廷划拨给王府的土地，水溶怜惜那些穷苦农民，只以很低的价钱租出或者白白赠送给农民耕种。但水潋不满哥哥的行为，觉得他有钱不赚是傻瓜，便私自收买了里长，串通一气将土地收回，再高价出租出去，偷偷将多得的钱财分一部分给里长，其余的都流进了自己腰包。还在王府日常物品的采办上中饱私囊，私自收取了很多回扣。同时，他还在外面偷偷开了一家高利贷铺子，放高利贷赚取不义之财。因此，今日一听太妃说要让黛玉参与王府大小事务管理，心里便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十分害怕。

晚间，水潋回到自己房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坐立不安。罗姨娘在一旁看到，知道他心里有鬼，便说：“潋儿，你到底在外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么害怕？如今你嫂嫂即将参与管理王府，我看你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不如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早点停掉所有不良勾当！”

“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胡说什么呢！”水潋骂道，回头瞪了罗姨娘一眼。“走走走！”说着，连哄带撵，把罗姨娘赶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回头又让小厮把他的心腹管家跛脚戴安和账房先生大眼李萌叫了过来。戴安、李萌平时跟着水潋干了不少坏事，肥水捞了不少，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此时听水潋一讲，也都急得跳脚。三人一合计，决定偷偷做一本假账簿来糊弄黛玉。

水潋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说：“这….到底行不行？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会不会看出来？”

“二少爷放心！”戴安说：“只要我们把这表面上的功夫做足，账簿数据分毫不差，她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能有什么能耐？一定看不出破绽，保管没事！”

“少爷要是担心，我们可以再买通一些小厮、伙计，故意给她制造一些不实信息，让她真假莫辨。”李萌道，一边忽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

水潋听了，也觉得只能如此。于是当天晚上，戴安、李萌、水潋一起，闷头在房间里搞到了将近四更天，终于做了一本假账簿出来。

第二日，水潋拿着这本假账簿来找黛玉。黛玉正在书房看书，一见水潋来了，急忙将他请进书房。水潋走进来，给黛玉施礼道：“小弟给嫂嫂请安！”黛玉也急忙还礼，说：“贤弟不用客气！快快请坐。”说着让水潋坐在书桌左手边的一把椅子上，自己则在书桌正前方的椅子上坐下。又让丫鬟给水潋倒了茶水。

水潋将账簿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于桌上，说：“嫂嫂，这是王府大小事务财务账簿，还请嫂嫂过目！”

黛玉看了看，发现这本账目的封皮新崭崭的，丝毫没有经年磨损的痕迹，心中起疑。但黛玉不动声色，故意谦逊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来没学过这些，也没管过什么事情，如今太妃却偏偏将这王府事宜交代给我，还真是勉为其难，唉！只得劳烦贤弟多给我讲解了。”说着又对水潋施了一礼。

水潋一见，心里多少又有了点底气，急忙说：“嫂嫂太过自谦了！小弟才疏学浅，做不了大事，也只能替哥哥管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嫂嫂既然不嫌弃，那我就斗胆给嫂嫂讲一讲。”说着翻开账簿，一项一项地讲解起来。

黛玉也不多言，只细心听他讲解。不知不觉，已讲了大概半个时辰。水潋觉得讲得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只见黛玉也不多话，只默默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此时一见水潋停下来，便说：“贤弟讲了许久，应当是累了吧。多喝点茶！”说着拿过账簿，自己翻看起来。

水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黛玉那双洁白柔滑的双手翻动着纸页，直看得发了呆。心想：古人所谓的手若….什么什么…好像是‘胰子’…，恐怕就是指的这样的美女吧！想着想着，眼睛便向黛玉粉脸看去，□□之心也不自觉地从眼光中流露出来。

黛玉正在专心看着账簿，忽然抬头看见水潋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正瞅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