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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听闻佳音,也十分兴奋地告诉了香菱。香菱惊喜得难以置信,一想到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眼中不由得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扑通一声给黛玉跪了下来,仰面说道:“姐姐对我的大恩大德,香菱结草衔环难以为报!”说完就要叩头,黛玉急忙将她拉起来,笑道: “不用谢我!只要你与那柳公子今后恩恩爱爱、情投意合,便是我与王爷的心愿!”
第二日,黛玉安排车马和香菱一起去寺中上香拜佛。香菱和黛玉各有不同的心事,黛玉拜佛是为了早日有娠,香菱则是为了给冯渊拜祭。两人都分别在佛前默默祷告完毕,香菱又买了一些纸钱等祭品,在寺中给冯渊烧了去。默默做完这些之后,两人又在寺中庭院莲花池畔稍微徜徉了一会,便起身上车回府。
黛玉的马车在街上行得较慢。因已是三四月份,春风和煦、阳光明媚,路边叫卖的摊贩很多。接近中午时分,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再有两条街便可回到王府了,此时忽听前方一阵人声喧哗,黛玉在马车内听到街上有人追逐叫骂的声音,一个男人高声叫道:“站住!小兔崽子,别跑!”
黛玉褰帘一看,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前面巷子口飞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长相潦草的黑衣汉子,那小孩儿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破棉袄里面的棉絮都散出来了,脚上没穿鞋,一双小脚丫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馍馍,蓬头垢面。可那孩子怎么跑得过两个大人,一瞬间便被追上,被两人扯住衣领胖揍起来,手里的白面馍馍也掉到地上,孩子眼里噙着泪水,任由两人毒打,嘴里却不吭一声。
黛玉一见,立即让车夫把车停下,高喊道:“住手!”便从车上下来。
这两人一见黛玉衣着华贵、头戴金钗,身边又有几个高大的王府随从,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不敢造次,便停了手。
“你们为什么打他?”黛玉问道。
“这位少奶奶!”其中一人对黛玉拱手施了一礼,道:“您有所不知,这是个小叫花子,天天在这街上偷东西,今天竟不长眼睛偷到我们罗大官人店里来了,我们大官人气不过,非要小的两个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黛玉看到地上已被踩脏的馒头,说:“他偷了你们的东西,我赔钱给你们,你们放了他吧!” 说着给了那两人二两银子,又对身边的小厮说:“去买几个刚出锅的包子馒头来,给这孩子吃。”小厮应声去了。
这两个黑衣汉子相顾一看,今天有人平白无故给这么多钱,运气真不赖!便一边谢恩,一边笑逐颜开地拿着钱走了。
孩子一见那两人走了,急忙把地上的馒头捡起来,揣在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黛玉,说:“谢谢少奶奶救我!给少奶奶磕头了!”说着跪下来就磕头。黛玉把他拉起来,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脚和脸颊,心里一阵心疼,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去。”
此时黛玉的小厮也买了很多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回来,想要塞到孩子手中。
可这孩子眼睛却低垂了下来,口中嗫嚅着,也不去接这些包子。香菱此时也从车上下来,站在孩子身旁,说:“你别怕,我们是想帮你。你慢慢告诉我们你家住哪里好吗?”
这孩子又抬头看了她们两眼,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哽咽着说:
“我没有家.. 我娘去年得病死了,我晚上就住在街东头的山神庙里。”
黛玉一听,心里又是一疼,便说:“你既没有家,可否愿意跟我到我家去住?”
孩子见她们两人面容慈善,又搭救了他,本能地对她们产生了依恋之情,可见黛玉等人衣着华贵,孩子的心中不由得对她们有一种天生的距离感和惧怕感,便仍低着头不吭声。
黛玉蹲下身,用手帕轻轻为孩子擦去眼泪,说:“别怕,从今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了。跟我回家!”说着拉起孩子的手,向马车走去。
黛玉让小厮将孩子抱上马车,和自己与香菱同乘一车回到了王府。一回王府,便让丫鬟们把孩子用热水从头到脚好好梳洗了一番,拿来干净舒适的衣服和鞋袜给他换上。又亲自给他手脚的冻疮敷上药。
晚上水溶回来之后,黛玉把此事告诉了水溶。水溶让丫鬟把小孩带到跟前看了看,只见这孩子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之后,眉清目秀,模样还十分周正,虽说眼中仍是有一丝怯懦的眼神,但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便问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从小没有名字,街坊们都叫我赵四儿。”
水溶看看黛玉说:“给他起个名字吧!”
黛玉说:“润生你来起吧!”
水溶沉思了一下,说:“他是被你救的,我希望他长大之后也要广施恩德给别人,就叫他赵广德如何?”黛玉点头说好。
于是,孩子被命名为赵广德,安排在王府里居住,平时跟着韩庆等人习武,有时也跟着水潋的儿子在教书先生那里听课学习文字。广德聪明伶俐,很得众人喜爱。黛玉见广德喜欢学习、兴趣广泛,十分欣喜,有时闲下来便悉心教他读书写字,他跟着黛玉学习,长进更快,也更加亲近黛玉了。
且说香菱这边,自从随黛玉一起去寺里上香,便没再梦到过冯渊。不久之后,黛玉和水溶择良辰吉日隆重地为湘莲和香菱举办了婚礼。黛玉亲自送香菱坐上花轿,水溶作了湘莲和香菱的主婚人。自此,湘莲和香菱走到了一起,两人婚后十分恩爱。湘莲身上所穿的衣服,大多是香菱亲手裁剪缝制,每晚香菱也定是亲自做好饭菜,不管多晚,都要等湘莲回家之后,再夫妻一同吃饭。
不知不觉,快到了七月初七这一天。香菱心里逐渐担忧起来,害怕冯渊的鬼魂真的来索命。可在七月初七前一天晚上,香菱竟梦见冯渊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衣服来到自己跟前,对自己拱手行了一礼道:“英莲,念在你在佛前为我多次祈祷的份上,我就不再纠缠你了。阎王已经给我另觅了新妇,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了。”说着便消失不见。
香菱醒来,心里虽奇怪,但到底略微松了一口气。翌日清晨,香菱携丫鬟去街上买菜,远远看到河边围了一群人,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香菱好奇地挤进去瞧了一下,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只见一个淹死的红衣少女躺在地上,面容看不太清,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一地,衣角还在往下滴水,好像是刚刚从河里捞起来的。
“谁家的孩子,好可怜,年纪轻轻怎么就这样淹死了...”一个老妇啧啧说道。
“听说是城东头卖烧饼的秦大郎家的姑娘,那秦大郎见钱眼开,要把她卖到有钱人家老头子去做小妾,她死活不同意,闹了三天,到底跳河自杀了。可怜啊!”另一个人说。
“唉!竟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作孽啊!”
香菱看了,不觉心有戚戚焉。
香菱婚礼这天,沈艳梅在房中听到外面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的花瓶摔得粉碎。自己本想把香菱作为棋子来制约黛玉,却没想到黛玉抢先一步将香菱嫁了出去,自己白忙活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禁咬牙切齿。走回屋内,躺在床上,嘴里正骂着黛玉和水溶,忽然听到宝珍的声音:“王妃,起来喝碗粥吧。别怄坏了身子。”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丫鬟宝珍端了一碗红豆粥过来。沈艳梅哼了一声,说:“放下吧!天道不公,竟让这对狗男女得逞了,我喝不下!”
宝珍把粥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说:“王妃也不必焦虑,依我看,咱们明里不行,可以来暗的...“
沈艳梅回头看了一下宝珍,问道:“暗的? 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宝珍凑上前来,轻声道:“我这个主意,不知王妃敢不敢用。”
沈艳梅从床上翻身坐起,两眼盯着宝珍说:“快说,有啥是本妃不敢的!”
宝珍趴在沈艳梅肩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沈艳梅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太慢了,我心里急,恨不得这两人明天就死了!不过,眼下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沈艳梅和宝珍把房门紧闭,两人拿出针线,用布缝制了两个人偶,一个写上“林黛玉”一个写上“水溶”。又在两个布偶身上、头上扎了好多针。沈艳梅在香案上点上了香,把两个布偶并排放在香案上,两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祷告诅咒了一阵。弄完了之后,宝珍说道:“这个东西可千万不能让人看见,最好是埋到花园里的花坛下面。这样最灵验,也没人知道。”沈艳梅点点头。
于是,两人趁夜悄悄开了房门。因早已过了熄灯时分,外面黑黢黢的没有灯,也没有月光。沈艳梅两手各拿一个布偶,宝珍从柴房里找来了一个铲煤灰的铁铲子,准备来到花园里挖土。两人刚刚蹑手蹑脚走到花园里,此时只听得旁边角落里房门‘嘎吱’一响,一个小厮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原来这个小厮是半夜被尿憋醒了,起床去上茅厕。半闭着眼,刚走出去,就迎头碰到沈艳梅和宝珍两个黑影。这小厮吓得凌空跳了起立,还以为半夜见鬼了呢,嗷嗷大叫两声。这一叫可把沈艳梅也吓了一大跳,她两手拿着布偶,怕被人看见,把布偶都藏在身后,这小厮一叫,直把她惊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不及把布偶拿开,把两个布偶全坐在了该坐的地方。一瞬间,只觉得腚部钻心地疼,直疼得哭爹喊娘。
宝珍一见,急忙破口大骂小厮,“好你个没长眼的狗奴才,你半夜撒尿为何不打着灯笼?冲撞了王妃,该当何罪?!”小厮揉揉眼睛,一见坐在地上的是沈艳梅,直吓得两腿发颤,跪在地上直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冲撞了王妃,求王妃饶命!”说着伸手去扶沈艳梅。
沈艳梅被气得半死。要是换作平时,早就命人把这厮拖下去打个臭死了,可今天不行。只得忍着痛,骂道:“该死的奴才!快滚!明天再找你算账!”
这小厮见状一溜烟地跑了。宝珍把沈艳梅扶起来,这下子两人也没办法继续挖土了,宝珍急忙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房内。进了房间,掩上房门,沈艳梅趴在床上,宝珍小心翼翼地为她褪去中衣,一看,好家伙,这哪里还是屁股呀,分明是刺猬!急忙一个个地把针从她屁股上拔下来,把沈艳梅疼得龇牙咧嘴,满腚都是鲜血,可又不敢大声叫唤出来,怕被人听见。最后终于一点点搞完了,擦干了血,敷上了药,换了裤子,沈艳梅趴在床上,哎呦….. 哎呦…..地呻吟着,指着宝珍骂道:“都是你这烂嘴角的死蹄子出的馊主意!看把我弄得七死八活的!”
宝珍吓得赶紧低头认罪:“奴婢该死!没有扶好王妃,害的王妃被那厮冲撞了!”
“哎呦….. 哎呦…..” 沈艳梅趴在床上呻吟着,过了一会儿,又偏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要不,这布偶就不埋了吧….不埋可不可以?有没有法力?”
宝珍一见她不想埋了,便说:“不埋也是有法力的。不过,王妃可千万要将这两个布偶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了!”
“嗯…. 这是自然…不如就放在我床底下。这样我每天晚上可以看上几眼,再扎他们几针解解气!” 沈艳梅说着,吩咐宝珍将布偶藏在她的床底下,外面用一层布帘挡着。心想,反正这间屋子平时只有自己和宝珍出入,也不会有人发现。
从此以后,沈艳梅每晚就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两个布偶从床底下拿出来,用针又刺上几下,一边刺,一边诅咒黛玉和水溶,诅咒完了再放回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