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各种CP拉郎,上下两章共四小节,分别为阿提库斯、喀提林、恺撒和图利娅(女儿)
第一节阿提库斯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很少梦到自己的少年时代,但或许是新鲜的空气促使了梦境的生成,自己第一次脱下少年镶紫边的托加,换作成人的毛织托加的场景竟然清晰地复现。
他为何记得如此清晰呢?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出众,而是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突然闯进他的生命,像命中注定那般。
那是罗马还没有进入内战的年代,不久后叱咤风云的将帅都还是野心勃勃的青年人,传奇的朱古达战争发生在十七年前,那一年的执政官是卢基乌斯·尤利乌斯·凯撒,也就是马克·安东尼的外祖父,他后来死在了内战中,头颅被随意堆在罗马广场的讲坛上。
十四岁,父亲送他前来罗马城,拜见了八十四岁高龄的著名法律学家穆奇乌斯·斯凯沃拉。这位老者从前也是政坛中经验丰富的一员,离任后一直从事法律咨询工作,偶尔带几名学生。
斯凯沃拉平易近人,喜爱谈笑风生,很受学生爱戴。在他的弟子中,有一位名叫提图斯·庞波尼乌斯·阿提库斯的学生。这位阿提库斯和西塞罗的学习都很出类拔萃,但西塞罗总是更胜一筹。在他人眼里,这两个少年总是针锋相对,不胜过对方誓不罢休。
在求学时,西塞罗坚决不睡午觉。为了让自己清醒起来,他的午餐会特意少吃。
斯凯沃拉留下一份冗长的作业单后,学生们纷纷垂头丧气地离开老师的宅邸。西塞罗揉了揉胀痛的双眼,寻到一处少人的草地,靠着茂盛的橄榄树坐下来,继续学习。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熬夜读书了。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下了课就看书,一直看到太阳落山,你不累吗?”
西塞罗抬头,健壮的高个少年像棵树似的遮蔽了他的所有阳光,语气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你挡住光了。”西塞罗没好气地回击。
这就是西塞罗和阿提库斯的缘起,不甚愉快的谈话在阿提库斯主动在他身边坐下来结束。一整天的相处后,他们无所不谈,一道听课,一起读柏拉图、德摩斯梯尼、埃斯基涅斯的作品,只是阿提库斯想带西塞罗去训练场时,后者会一口回绝。
西塞罗终于发现,阿提库斯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傲慢无礼,相反,阿提库斯身上有一种细致而温和的品性。
他们总会在这棵橄榄树下相约。有时,阿提库斯读着读着便睡了过去,头落在西塞罗的肩膀上,但力度却不轻不重。
某天,阿提库斯说,他们头顶的那棵树结果子了。
“我怎么没看见?”
西塞罗的眼睛有些近视,但他总不肯承认,坚决认为树上没有果子,并用了好几种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没有。
正当他说得正忙时,阿提库斯忽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猛地向上一提,西塞罗眼中的世界仿佛矮小几分,头顶离树上的叶子更近了。
“你看到了吧,树上真的有果子,很小,还不能吃。”
“……快放我下来!!”
“你学得怎么那么认真?”将西塞罗放回地面上后,阿提库斯问。
“我不像你一样是生于罗马的幸运儿,我必须要有过人之处才能出人头地,实现父亲对我的愿望。”
“所以,愿望是什么?”
“他希望我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让我们家族的名字——西塞罗——光荣地流传后世。”
“你一定会的!”阿提库斯坚定地握拳,顺便将下巴搁在西塞罗的肩窝里,这样,西塞罗瘦小的身体就好像嵌入了他一样。
“国内的地位、权威和荣耀,国外的名望和影响,紫色镶边的托迦,高官象牙椅,扈从的权标,军队,指挥权和行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要追求的……”
“你真适合做诗人,简直是出口成章,如果你有诗集,我帮你出版!”
“那我要是从政呢?”
“我帮你出版演说词!嘿嘿,我觉得做政客对你来说比当诗人好,不过千万别当历史学者,他们都是穷光蛋。”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
西塞罗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阿提库斯就已经吻上了他。
少年的喘息像公牛似的打在他脸上,麻麻痒痒,他的脸颊很快因羞赧和窒息变得通红。
那时他还不甚懂得爱情的奥妙,只觉得这是猥亵,开口骂道:“你真是下流。”
“怎么会呢?你没有读过柏拉图的《会饮篇》吗?阿里斯托芬说过……”
西塞罗一听,这家伙不仅对他无礼,还要考他,自己怎么能败给他呢?他立刻开口滔滔不绝地讲道:“他说从前人都是四手四腿,可以自我繁殖,因为神恐惧这样绵延不绝的人类,降下天雷,将人劈作两半,人才成为现在的样子……”
“你说得一点不错。被分开之后,人无时无刻都在思念自己的另一半,如果找不到,一生就会感到不完美。这不是下流,是爱情。我对别人没有这样的感觉,只对你有,我们从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
阿提库斯突然的表白让西塞罗很难消化,这位瘦弱的男孩竟然将书都落在了地上,站起来就逃。他一直跑回那所租住的公寓,匆匆躲进了卧房,将蓝天、风、光线都关在门外。
他用力擦拭脸上的那一小块口水印,他感觉身上都是阿提库斯的味道,天哪!他被他弄脏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午夜,爱神的金箭让他梦到了许多情爱的场景,一觉醒来,床单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湿冷水渍。
我已经不再是处子了吗?西塞罗懊恼地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明天,他一定要去找那个罪魁祸首问罪。
第二天,西塞罗提早来到斯凯沃拉的宅邸门前,阿提库斯果然在那里等候。
阿提库斯从来不拿包裹,他骑着高大洁白的国家公马前来,随身物品都是由大批随时侍奉主人的奴仆所携带。现在,他的手上有一个包装精致的书筒。
“这是给你的礼物,你一定喜欢,是希腊诗人荷马写的史诗。”阿提库斯说。
西塞罗低声说了一句“感谢”,纸莎草卷轴沉重的感觉触手可及。
“你有订婚对象了吗?”阿提库斯装作不经意地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找一个能让我留在罗马的结婚对象,阿尔皮努姆虽然风景优美,可是太偏僻了。”
西塞罗讲起了他的故乡——因为莫名的自卑,他从未对别人提过的那处乡下偏僻的小镇,也是图利乌斯氏族世代居住的地方。那里有西塞罗身体多病的学者父亲亲自监工修缮的、几代人居住过的小住宅,一条小河流经自家的地产,河边的白杨和橡树郁郁葱葱,河中央有一个颇似船头的岛,他童年时常常划着一艘小船去岛上读书、写作……
“你有什么理想吗?”西塞罗忽然问。
“我嘛,没什么大理想,就想像我父亲那样做个普通的商人,能和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
“阿提库斯……下课之后,你可以跟我回家。”
少年乐不可支,跟在他身后,殷勤地替他拿书和写字板,露出蠢得很的笑容。
整节课西塞罗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他的谈话和提问也含糊不清,而阿提库斯则始终微笑着看着他身边的男孩。斯凯沃拉扫视这两个心不在焉的学生,以他多年的经验,他意识到了什么。
课后,他们破天荒地去街边的酒馆各自买了一杯葡萄酒,猛烈的阳光延长了这个让人期待已久的午后。西塞罗觉得无比平静,他的勇气在胸中积累,最后,他牵上了少年的手,带他回到了狭小的公寓。
这间公寓没有卫生间和厨房,即便这样,它的价格也高得惊人,因为它正位于帕拉丁山的附近。他记得父亲说,和社会上层人士多多接触可以增进见识。唯二的房间,没有窗子的那间是给两个女仆住的,里面没有床,但放着洗衣盆、厨具、扫帚等用品,堆放得像是杂物间。但她们现在不在室内,大约在外面洗衣服。另一间是主人的卧室,有一扇木窗,墙壁是柔和的淡黄色,没有多余的壁画,地板也只是最普通的岩板,家具有一张床、书桌和配套的椅子,以及装书的箱子。
西塞罗走到窗前,拉上百叶窗,脱下外袍,只穿一件短袖长衣,露出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像鸡胸脯肉的颜色,膝盖和肘关节都很突出。他想了想,极不情愿地拉开内衫,让自己完全展露在少年面前。
“很温馨——呃,你已经……”
阿提库斯也有些局促,他贴近男孩的脸颊,轻轻亲吻他的额头。西塞罗嗅到他洗过的头发间清爽的气味,对彼此身体的探索让喘息喷涌而出。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呢。”阿提库斯低声对着男孩的耳畔说。
“我没有说我不同意,只是需要思考——我觉得,在结婚前没有经验是非常可惜的。”
他们在抚摸对方……西塞罗的理智想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可情感却在诉求着更多。
“你真的想好了?”阿提库斯轻轻地问。
西塞罗无声地回答,他怕自己会开口拒绝。
……
“你喜欢吗?”
……好痛,这家伙真的有些让他吃不消,西塞罗默默地想,但他还是说:“喜欢。”
阿提库斯疲惫地亲吻着怀中的男孩,他们就像是玩耍后的两个孩子,互相依偎着睡去。
后来,图利乌斯·西塞罗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童年时追求的东西,获得了他想获得的一切,但这些指间流沙都不及那时橄榄树般的少年。无论是财富还是禀赋所赐予的一切恩惠,没有一件能比得上阿提库斯给他的友谊。这些往事并没有消逝,反而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即使是在生命的尽头,他完全想不起从前那些耳鬓厮磨,但他的平静比从前更甚,“因为我忍受这种悲痛的时间已经不可能太长了;任何短暂的痛苦,不管有多酷烈,都应当是能忍受的”。
第二节喀提林
十六岁这年,西塞罗的学习生涯被迫中断了。格拉古兄弟政治理想的追随者——护民官李维乌斯·德鲁苏斯(他的父亲正是当年在元老院支持下阻止盖乌斯·格拉古给予拉丁盟友罗马公民权之人)试图为意大利人争得公民权,结果死于刺杀。意大利同盟和罗马积压已久的矛盾猛然爆发,在这次“同室操戈”的战争中,他不情愿地奔赴战场,在庞培·斯特拉波麾下服役。这时,他遇见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不游泳。”
西塞罗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他皮肤白净,脸上带着文弱的病态感。
格涅乌斯·庞培——斯特拉波将军之子——将盔甲埋在了沙子里,走进海水中。即便日头正盛,水里还是清凉的。
“下来吧,马库斯,到水里来!”
“我说了,我不游泳。”
西塞罗坚决地否定,自顾自地躺在沙滩上。
庞培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有人不喜欢游泳。
“算了,不管你!”
在庞培于水中畅游时,一个眼神阴郁的黑发青年兵走了过来,在西塞罗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太阳晒得黑里泛红,大腿和手臂上的肌肉凸起,和他的俊脸相得益彰。这人浑身散发着汗味和泥土味,看样子也是来洗海澡的。
西塞罗没见过这个家伙,但这竟然比庞培还要英俊,而且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
青年兵看他直直盯着自己的某处,抬起脚踢起一片沙土。西塞罗闪躲不及,被糊了一脸。
“没见过吗?”青年将西塞罗从地上拎起来,像拎小鸡崽那样攥着他的领口,准备向他挥拳头。
“塞尔吉乌斯,别欺负他。”庞培不知何时已经从水里游上岸,踏着沙子、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向他们走来,“否则我会打掉你的门牙。”
被称为塞尔吉乌斯的青年不屑地耸肩,摊开结实的双臂,说:“原来他是你的——不过别以为我怕你。”
庞培见状也不甘示弱,摆开架势,两个男孩大声呼喊着,像野兽一样开始摔跤,都想要把对方扳倒、击败。
西塞罗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他从来不和别人打,每次看到有人打成一团便会远远躲开。他连忙溜到一边,远远看着两个人。
也许是打累了,两个男孩互相拍着肩膀,很亲密地说话,不一会儿,他们同时向西塞罗的方向走过来,脸上带有心有灵犀的坏笑。
“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