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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生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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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屿想江渺确实醉得很严重,因为他没有更好的理由去说服自己,那些带着甜味的酒精足以让他眩晕。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过敏了。

年少时陈伯海的酗酒让他在记忆里一直排斥这种味道,哪怕成年后,陈南屿也在本能抗拒。

要怎么承认呢,那晚陈伯海对他的伤害是刻意的毁灭,无论有没有酒精的催使,那本如砖块的硬壳词典都会朝他砸来。

人很擅长自我欺骗,甚至会为了避免痛苦修改自己的记忆。

在陈南屿的记忆里,那个夜晚充满了酒精的气息。

刺鼻的、疯狂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剂量。

但江渺好像不一样,她身上带着甜意和柔软,会让人忘记趋利避害的本能。尽管陈南屿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明白这一切都是他放任江渺的后果,才会一而再地陷入被动的局面,甚至舍不得推开。

江渺兴致有余地抚过他的唇角,最后在唇中用力点了下,“又在后悔自己没躲开?”

“你喝醉了。”陈南屿咽了咽喉,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回去。”

也许是真的喝醉了吧。

江渺似有若无地扯动了下嘴角,她骨架小,陈南屿都没费什么劲就把她带回了房间。

房间的吸顶灯呈现耀眼的白色,她平躺着,看得眼睛都冒出一层重影,感觉陈南屿好像说了句什么,耳边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江渺眨眨眼把头埋进被子里,灯也没去关,只觉得疲惫至极,迷迷糊糊之间竟做了个短暂的梦,混乱不堪,可门口传来的开门声又让脑子瞬间从梦中抽离出来,悄悄攥紧了旁边的枕头。

陈南屿看到被子里的一小团拧拧眉,将手中的蜂蜜水放下,轻轻唤了她一句后才小幅度地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却扯不动。

“江渺?”

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只能感觉到背角被人从里面死死攥着,不肯松开。

下一秒,被子侧边钻进一束光线,陈南屿落在光外瞧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感觉心底被挖空了一块。

他什么也没说,将被子重新掖好在上面轻拍安抚,好似知晓江渺刚刚做了一个怎么混乱的梦。

过了许久,被子下方才摸索着伸出一只手,陈南屿迟疑一瞬握住,听见里面传来闷声的呢喃:“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要走。”

她的身边已经快要没有人了。

“没有要走。”陈南屿说:“我只看房间没有水而已。”

他顿了顿,又说:“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好吗,免得明早头疼。”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说话,沉默着往床中间挪了一小段距离,直到拉着陈南屿的手臂崩成一条直线无法再继续才停止动作。

空出来的地方刚好再躺下一个人,江渺什么也没说,可行动却不言而喻。

她不相信他。

入夜温度保持在适宜的二十二度,陈南屿怕她憋坏,半哄道:“我知道了。”

他隔着被子躺在床侧,两人都没有再动,只有握着的手藏在蓄满热气的被下已经生出一层薄汗,但谁都没有松开。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江渺察觉到身边的人许久没有动静,动作轻微地从被子里探出眼睛,陈南屿半侧着身子,就和她面对面,紧阖双眼。

江渺无声地看了会,指腹蹭过那处疤痕,而后呼吸落在他的眼皮上,很轻很轻。

像在呓语:“陈南屿,你那时候很痛吧。”

对面熟睡的人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江渺又低头吻了吻那处,小心把被子扯过去盖他身上,才终于放心落入梦境。

昏黄的灯光中,陈南屿重新睁开眼,久久而凝重地注视着她。

他不知道江渺是何时转变的心态,但他这晚确切的开始明白一件事情,江渺是认真的。

她的到来,不是为了报复或者泄愤。

陈南屿望着已经熟睡过去的江渺,耳边回响起她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

疼吗?

兴许曾经是很疼吧,但关于过往的疼痛,陈南屿已经记不起来了。

人生会受伤本来就是常态,更何况他的童年从小被划分成三点一线,碰见点伤痛好像也习惯了,陈南屿回想起过去,脑子里总会不可抑制地出现陈伯山那张脸。

陈伯山在陈南屿生命里始终是复杂的,但在那更早之前,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充当陈南屿父亲这个角色。

事实上,这件事情一直有规律可循。

双职工家庭注定在带娃这件事情上很难两全,蓝湾镇太远,陈南屿小时候待的最久的地方就是奶奶家,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陈伯山也回到那家小小的中药店里。

陈伯山离婚这件事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个家庭的压力。

日益衰老行动吃力的老人,和逐渐长大的小孩,两个无法全然照顾自己的群体,需要一个正值壮年的劳动力,陈伯山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空缺。

对年幼的陈南屿来说,陈伯山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早就超过了陈伯海的存在。

这样看似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梁惜文说要离婚那年。不吵架,你永远不知道双方矛盾积怨已久,陈南屿在那两年见识了人性的多样化,原来和蔼的奶奶也对梁惜文一直有意见,觉得她没有照顾好家庭,不够安分。

陈南屿有一段时间甚至都不敢开口,他认可不了奶奶对梁惜文的评价,也无法回答梁惜文问他是否愿意跟随一起去晋城的问题,这些事情的选择权从来不在他。

陈伯海把他抢了过来,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放在奶奶家里,直到老太太去世,父子俩才真正生活在一起,只是摩擦惨烈,成为他永久的生长痛。

梁惜文还是知道陈南屿受伤的事情,却无能为力,陈伯海愿意让陈伯山把他带走,却不代表梁惜文也可以,两人大吵了一架,但梁惜文事后细细琢磨,也找不到比陈伯山那更好的去处,陈南屿马上要参加中考,而那时也是她的事业上升期。

最后一次复查的日子转眼又到了,陈伯山上周带他去医院碰见差点把自己喝到胃出血的方凌萱。

方凌萱性格要强,不肯告诉别人,自己带江渺在医院已经住了好几天。

陈伯山碰见了自然不会装作不知情,陈南屿只记得,那段时间他去医院复查了好几次,尽管医生一直说他恢复很好,不用紧张,陈伯山还是不辞辛苦地多跑了几次医院。

大人做事从来不肯跟小孩明说。可每次出发前,陈伯山精心准备很久的饭菜,在病房门口的犹豫,尽管陈南屿被蒙着眼睛再迟钝,可总被拉着走进那个病房装作偶遇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是偶遇,但后面接连来了好几次方凌萱不是不明白,她不是可以轻易打动的人,只是人生病的时候总容易产生想要被照顾的情绪,况且陈伯山前两次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虽然模样不是她喜欢的,但胜在看起来老实,并且好像很会照顾孩子。

江新性子爱玩,遇事浮躁不够有耐心,这是方凌萱在经历第一次失败婚姻后最看重的一点,外表的光鲜有时候会造就内心的躁动,毕竟有先例摆在那里,陈伯山的老实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的加分项。

陈南屿记得江渺声音,所以第一次走进病房就知道了方凌萱的身份。

隔着白白的绷带,他感觉到小姑娘又在光明正大的偷看自己,陈南屿心里有一种预感,对面这个女孩也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甚至在可能的某一天,成为他真正的妹妹。

方凌萱靠坐在病床上问:“小渺,你的零食呢?”。

对面的女孩应了声好,跑到柜子前直接把里面的东西都提了出来,满满一大袋摆在桌子上,大人们看着都轻笑出声。

江渺不知道他想吃什么,一个个边往他手里递,“这个是牛肉干,甜的......果冻你喜欢吗,这个是黄桃味的,这个是草莓味的......”

到后来,陈南屿的身边都堆成了一座小山,陈伯山笑道:“看来两个孩子玩得很融洽。”

成年人的暗示总在不经意间,这句话给方凌萱打了一针定心剂,重组家庭最容易出现的矛盾往往都在孩子身上,陈南屿听话成绩好,接触几次下来礼貌懂事,最重要的是,江渺不排斥。

方凌萱身边不缺追求者,但江渺才是最终那个拍板人,她不想再要其他的孩子,心里早已把江渺当成了唯一。

江渺被陈伯山说得不好意思,尽管她并不明白,她只不过在履行方凌萱刚刚说过的话给陈南屿分零食而已,怎么就玩的好了,她又没有和陈南屿玩过游戏,去过游乐场,甚至陈南屿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偏头看向陈南屿,发觉自己刚刚说了一堆,但陈南屿并没有出声。

“你想吃哪个呀?”

陈南屿对这些零食兴趣不大,只是单纯不想拒绝她的好意,手往旁边摸过去,碰到一个瓶子,“就这个吧。”

江渺‘啊’了一下,愣愣看着那瓶被自己喝过的饮料,这么多东西,怎么偏偏选了这个。

方凌萱坐在床上说:“小渺,不要逗哥哥了,去楼下冷饮柜买瓶新的,”

陈南屿瞬间反应过来,面上浮起一阵赧然。

江渺的行动力很快,不一会儿提着好几瓶饮料走上来,这次她什么也没说,让陈南屿自己选。

陈南屿摸向其中一瓶,通过形状大致猜出:“这是可乐吗?”

“你怎么知道?”

江渺觉得新奇,在她看来,可乐和雪碧的瓶子差不多,换了瓶新的递过去:“那这个呢?”

“冰红茶。”

......

一连好几瓶,陈南屿都猜的准确无误,江渺递过去最后一瓶,“这个呢,这个也能猜出来是什么吗?”

“乌龙茶?......椰子水?......”

陈南屿摇摇头,脸侧蓦然传来一阵凉意,江渺把汽水放在他的眼前晃晃说:“你再猜猜。”

陈南屿又说了好几个答案,依旧不对,江渺只好帮忙拧开瓶盖,数不清的小气泡从瓶底升起,空气传来‘嘶嘶嘶’的爆裂声,却惹得陈南屿更加慌乱。

女孩低低笑出声,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猜不出这个。”

市面上这个月才新出的苏打水,陈南屿没理由知道。

方凌萱看着女儿孩子气的举措也不自觉露出笑意,说:“你儿子真有意思!”

如果说方凌萱对陈伯山起初还有待考量,那陈南屿的身份被公布后,方凌萱已经潜意识里把陈伯山划入了可交往的对象范围内,不是亲生孩子尚且都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否意味着他能够专注地对江渺好。

这天午后,江渺得到允许跟在陈南屿的后面,电梯上到七楼涌进来一大群人,她被挤得不停往后退,一只大手突然抚上她的后背,江渺心跳霎时停了一拍,脑子一片空白,这个年纪,她不至于完全不懂,只是毕竟是个小孩心中害怕,又担心是不是自己过于谨慎,况且电梯里人这么多,碰到也很正常,于是不动声色往前挪了点,悄悄低下头想去找人。

江渺注意力绷得像根拉紧的弦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电梯门叮了一声又开了,人越来越多,一只大手顺手把她朝身边搂近了点,头顶传来陈伯山温润的声音,“小渺,记得跟好哦。”

兴许是前面太过紧张,江渺神色稍愣,莫名感觉到有些不适,但陈伯山好像确实只是为了提醒她,更何况比起这里的陌生人,陈伯山她认识,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朝陈南屿那处靠近了点。

电梯里的人出去了一部分,他的手也就放下了。

医生检查过后,把陈南屿的纱布正式拆了下来,“恢复的很好,没有留疤。”

“好了,先适应一下,慢慢睁眼。”

陈南屿在一片寂静中缓缓掀动眼皮,窗外风和日暖,渝城已到深秋,明朗光线落入他的眼底,陈南屿望见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睛。

小姑娘歪着头,眉眼认真地打量着他,年纪虽然尚小,但纤巧精致的五官已经成型,没有什么稚气感,下巴尖尖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漂亮,像八音盒里最精美的洋娃娃。

“你真的能看见我吗?”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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