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颂今到门口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声音,他正要敲门,忽然就有人从旁出现。
“哎,你是谁?”
陆颂今转头,一旁的人他不认得,“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附近?”
“这是你家?”这人很惊讶,“那里头的人是……”
“自然是我家里人。”陆颂今不明白这人是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拦自己。
“这里头难道……是你夫郎?”那人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了,他心道,完了完了……
陆颂今看他脸色,立刻意识到什么,“有别人进去了?”
那人看着他,“告……告辞……”
陆颂今立刻知道不对,三更半夜还会有谁来找陈玄?只能是找麻烦的人!
陈玄一个人在,肯定要吃亏!
陆颂今来不及敲门,他迅速打开门,闪身进去。
“陈玄?”
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声音,陆颂今一点点摸到桌子边儿,把蜡烛点亮,火光映亮屋子里,陆颂今扫了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人。
“陈玄?”
“别过来!”陈玄声音还带着鼻音,像是因为恐惧刚刚哭过。
陆颂今脚步放缓站住了,听见他接着说,“陆颂今,别过来……”
模糊的光线也映出来地上的颜色不对,一道蔓延的血线,滴啦到陈玄脚底,那里有一片更深沉的颜色。
陆颂今心绷紧了,“陈玄,你受伤了?”
他一步步靠近,几乎不敢相信,“伤到哪里了?”
陈玄摇头,“不,不是,别问了,陆颂今,你不是去捉土匪了吗?怎么回来了?你走吧……我没事儿的……”
陆颂今听他的声音虽然恐惧悲伤,但并不虚弱,稍稍放心,他没再等问陈玄,自己蹲了下去,凑在陈玄面前。
“血不是你的?谁来了?”
陈玄不说话,他低着头,陆颂今看到他那一双手上全是血迹,微微发抖。
一只手交叉握了过去,陈玄要抬手抽出来,却被紧紧握住,“告诉我,怎么了?嗯?”
陆颂今把人慢慢抱紧,十指交错间,血液还在滑腻的流淌。
“我杀人了,陆颂今,我杀人了……”
陈玄的声音相当恐惧,他努力把声音放轻,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陆颂今毫不意外,“很厉害,你能保护自己,很厉害,是谁?是谁来找你?”
“王天耀……是他,是他来找我……我怕……”
“他该死的,别怕,他该死的。我抱抱,我抱着,不怕,交给我,好吗?”
陆颂今把人抱紧,把冰凉的手搓热,不知过了多久,陈玄终于动了,“你不应该回来的,陆颂今,你会被我连累的。”
他眼神空洞,“我可以杀人偿命,让他们把我抓起来,但是你没有杀人,你不应该回来的,说不清楚的。”
陆颂今将手上的血擦干净,把陈玄的手也擦干净,他起身,在货架的在角落处找到了王天耀的尸体,他应该是被陈玄给拖过去的,心口处还插着一把砍刀。
陆颂今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在门口似乎瞥见过一个东西……
一把菜刀放在桌子上,刚刚换好衣服的陈玄坐在一边儿,地上是王天耀的尸体,陆颂今将其他地方的血迹通通擦拭干净了,只剩下最后一步。
“天快亮了,想必他们也该来了,不用担心,你快到的时候我就动手,别害怕,别慌,放心,我有分寸。”
陈玄看着他,眼神复杂的说不上来。
刚刚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想着大不了就这一条命搭上去也无所谓。
可他先是没想到回来的人竟然是陆颂今,往后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想到冷静的把这些处理好之后想了个法子。
“真的不会出事吗?”陈玄难得犹豫不决,虽说他最开始说那些话,本心就是为了能得到陆颂今的怜悯,借此叫他给自己出出主意。
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办法。
“快去吧,天马上就亮了……”
尽管陈玄觉得这个计划漏洞百出,但他还是冲出门去了。
天蒙蒙亮,官府门口却已经相当热闹。
“连个犯人都看不住,简直就是废物!”林玉气的恨不得骂街。
不过才刚睡了几个时辰,就有人过去叫他说是清晨接班儿的衙役发现犯人跑了,昨天晚上才抓回来的白河今天就不翼而飞!
那位县长大人在门口一个劲儿的说好话赔罪,却知道没用,眼下只希望能有个人在出来大展神通,把这个逃跑的敌国将军给抓回来。
可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人被抓了一回,再逃的时候必然更加小心,哪有这么容易上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各个出口封了,挨个盘查找人?难不成等着那白河自己跑回来跪到你面前?”林玉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救命!救命!”
正在门口争执的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人喊着救命来了。
林玉打眼一看,那不是陈玄吗?
“你怎么了?”
李一现在还没醒,就他一个人来了这里,不过他也还算记得这是陆颂今的夫郎,“出什么事儿了?”
“我男人他……他……”陈玄像是急的要哭出来。
林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白河上门去杀人了?陆颂今该不会死了吧?
“陆颂今他怎么了?”
一旁的县长心里更是害怕,陆颂今?这不就是昨天的人吗?该不会今天他们跑着的犯人去找人寻仇了吧?
这样的能人可不多见,要是他没了命,往后上哪儿还找人来替自己抓人?
他恐怕是永远也别想将功赎过了!
“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他们两个打起来了!都有刀,我实在害怕!”
这一下子县长和林玉都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来人带兵,现在就去!”
陈玄还没把害怕的样子也完全不知道怎么的面前这群人像忽然被打了鸡血一样,呼啦啦带了一大群人,就冲着他们家去了!
在他的设想中,这些人不应该在三盘问之后再派人上门去查看吗?怎么会这么着急还带这么多人?
林玉百忙之中还不忘捎上陈玄,在路上又忍不住探问他,“陆颂今和那个白河打起来,他俩谁更厉害一点,你看着谁能赢?”
“白河?”陈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我,我不知道,什么白河?”
陈玄一边继续装着一副柔弱害怕的样子,一边脑子里飞快的思考。
他们这么紧张的样子,这个白河可能是和昨天晚上的土匪有关系?
怪不得昨天晚上陆颂今回去的那么快,难道是他们要抓的那波土匪没能成功又逃跑了?
这边呼啦啦一大群人,声势浩大的赶到了桃花巷子,吓得家家户户都闭门不敢出来。
前头两个官兵把门推开,几个人就挤了进去,打眼一看,陆颂今肩膀上挨着一把菜刀,血流如注,地上另一边躺着的人胸口正中一把大砍刀,看着像是已经没气儿了。
只是这体格一看就不是白河——
“陆颂今,这是谁?”林玉傻眼了。
过一会儿脑子里才反应过来。“白带了这么多人白跑一趟,快给他找个郎中出来看看,别一会儿失血过多死了。”
陆颂今不是很有诚意的从地上爬了过来,捂住一边肩膀,“几位大人明鉴,这是和小的有旧仇的王天耀,他忽然上门来还带着刀,一时起了争执,不知怎么惊动了你们?”
林玉去看地上的人,明摆着已经死透了,“你把他杀了?”
实际上林玉根本不好奇这个,这人虽然死了,可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再看他身上有些血渍已经陈旧,估计是昨天夜里的事情。
要说是陆颂今他争执过程中一人挨了一刀,不小心杀了他,放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合理,可是林玉现在很清楚陆颂今的本事。
他昨天能和白河打架,从土匪窝里无伤而返,又怎么可能和一个地痞流氓争执的时候被对方狠狠砍了这么大一菜刀?
那只能是他自己动的手砍的自己,至于这杀人的手法更不像是他干的。
昨天夜里那些土匪的尸骨整出来的时候,就有仵作跟他们上报,说是这里头有些人皆因头骨受到极其尖锐细小的东西刺入之后而死。
他能拿一根牙签儿弹死人,又怎么需要拿这么一大把砍刀杀的这么不利索?
林玉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刚刚进来的陈玄身上,是他。
这砍刀刺下去的位置和用力的方向,都更像是经由他的手出来的。
陆颂今这人,还真是好笑,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为了夫郎不惜砍自己一刀。
一旁的县令显然也看出来不对劲,但是林玉脸色他还看不明白,再加上这个王天耀他还是见过的,之前三番五次有人上衙门来告他,可是关两天还是要把人放出去。
这样一个地痞流氓,可能帮自己抓回来已经潜逃的敌国将军的陆颂今,这事情哪怕真的是陆颂今的错,现在也不能是。
再说了,县长想着,人家陆颂今不是都已经把自己的肩膀砍伤了,还想怎么样?
反正这个王天耀死了和为民除害也没有什么区别。
陆颂今嘴唇发白却没再多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相当拙劣,那无非不过是借着昨天的功劳,想把这事情赶紧解决。
虽说真查起来未必是陈玄的错,但真要查的话就要把人传到公堂上去,本来陈玄不慎反击把人弄死已经是相当害怕,再三番五次的煎熬他,甚至可能动用刑罚,陆颂今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