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栗莉和德拉科三人走出食堂。

德拉科一直没说话，克拉布和高尔两个人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笑。

栗莉偏头看了德拉科两次，都只看到一个没有情绪的侧脸。

好吧，感觉他还在难受。

栗莉希望两个人之间不要猜来猜去，直接解决问题就好，减少内耗。

所以她开口说道：“德拉科，要不要和我去黑湖边走走？”

德拉科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好”。

于是高尔二人自己回宿舍，栗莉和德拉科则是在月色下走向黑湖。

今天是上弦月，弯弯的月牙高悬在天空中，撒下的月光在黑湖水面一跳一跳地动。

夜里的湖边风比较大，栗莉有些冷，站得更靠近了德拉科一些。

“德拉科，你为什么不高兴啊？”她没做什么掩饰就直接问了出来。

德拉科没看栗莉的眼睛，声音有些低：“不高兴？我哪里有不高兴？”他的音调上扬得略微有些夸张了。

“那我猜一猜，是因为今天晚餐的葡萄汁太酸了吗？”

德拉科没忍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栗莉一眼。

“还是因为……今天波特飞上去救了我？”

德拉科沉默了。

栗莉看见他的手呈拳状紧紧握住，也不说话，就知道德拉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了。

“德拉科，刚才感谢你我是认真的，不是敷衍你。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及时发送的烟花，没有麦格教授，我确实很难收场。”栗莉走到德拉科面前，德拉科原本就比她略微高出一点，她还特地微微蹲下，以便能注视着德拉科的眼睛。

德拉科微微偏头错开了栗莉的目光，他闷声说道：“可是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波特飞上去救你，没有人注意到我放的烟花。他们只会说‘波特救了栗莉’，不会说‘马尔福的烟花救了栗莉’，明明我才是你最好的……”德拉科的话突然顿住了。

“最好的朋友，我认为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希望我没有自作多情，德拉科。”在很走心地听德拉科说话的栗莉快速补上，没有任何迟疑。

真的是最好的朋友吗？栗莉没想到自己在德拉科心里的地位如此之高。不可能的吧。

还是说德拉科是从她的角度出发，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不是他主观觉得，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没成想德拉科听了这话之后表情更忧伤了，继续不说话。栗莉都要以为自己短语填空真填错了。

栗莉依旧执着地盯着德拉科的眼睛，德拉科也坚持不直视栗莉。

晚风从城堡吹向湖边，微微掀起两人的袍袖，风声和黑湖波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晰。

栗莉有些无奈，她以为德拉科的重点是在于他和波特之间的比较，于是开口疏导道：

“德拉科，在当时的情况下波特在天空中也是束手无策的。所以在扫帚再次失控时，我选的是跳下扫帚而不是依靠波特。

波特飞上去了，这是他的选择。你放烟花警示，也是你的选择。他飞上去是一时热血但同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你放烟花也有你理性的思考，我觉得二者只是思考方式的不同，不一定非要分出一个高低。”

“可是就是有高低之分啊！”德拉科出声打断栗莉，声音就像在隐忍着什么。

“波特救你，他是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而我呢，只是安全地待在草地上，放了几个烟花而已。”

栗莉哑口无言，事实如此，她也不能颠倒黑白。

德拉科继续说道：“你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也没有挺身而出；我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压根没想到……反而是波特，一个陌生人……”

德拉科像连珠炮一样吐出一个个单词，就像在倾泻心里憋了很久的东西一样。

德拉科竟然把她当最好的朋友！

栗莉被德拉科的话震惊得有些发懵，但还是平复思绪，捋了捋思路。

“就像我刚才说的，不同的人从小的生长环境、经历都不同，所以思维方式也不同，这也才造就了每一个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选择。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德拉科你这么聪明你也一定能理解。

你觉得分院帽在给我们分院的时候最大的依据是什么？是智力吗？是……血统吗？都不是。是我们的性格。众所周知的，格兰芬多勇敢，斯莱特林‘狡诈’，勇敢就要高于智谋吗？格兰芬多就高于斯莱特林吗？当然不是。

这样的特质体现在每个人下意识的选择里，波特有他的勇猛，你有你的智谋，两个人都没有错，也没有先后。只是落到具体事件上，效果上确实不同。

你能说你放的烟花不重要吗？你要是有波特不瞻前顾后的勇气的话，那你就在格兰芬多而不是斯莱特林了，你也就不是你了，德拉科。”

德拉科灰色的眼睛蒙了一点点水光，他的眼睛也终于对上了栗莉的眼睛。

“不是的，栗莉。你不知道我的重点是什么。我是说……你我都把彼此当最好的朋友，可是这样真心的朋友……就应该……我，我恨我自己和自己看不起的人做出了没有区别的选择，我……”

栗莉实在有点不知道德拉科到底在纠结什么了，但德拉科眼中执着的在意有些烫到她了。

她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微微转开目光：“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啊，德拉科。我真的没有因为你没救我而生气，我都没怎么，你也就不必在意了……”

“可是你应该在乎啊！”德拉科突然拔高了音量。栗莉有些被他的激动吓到了，困惑地看着他。

德拉科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灰眼睛因为激动而明亮：“你为什么不在乎呢？如果是朋友，怎么会不在乎这些呢？因为是真心对待对方，所以也想要对方也真心对待自己，想要独占，不想分享一点友情！”

栗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闭上了嘴。

“无论是什么事，都希望对方站在自己身边，但也因为是特别的人，所以可以为对方稍微降低自己的底线。”德拉科继续说道。

“这才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栗莉，你为什么不生气呢？你究竟有没有……”

这下子不是栗莉执着地盯着德拉科的眼睛了，而是德拉科强硬地要看栗莉的眼睛。

栗莉只是低垂着眸子。

她向来觉得大家都以假面相处，虚情待人，当他人如此吐露真心时她反倒不敢敷衍了。

这时候栗莉的心也很乱，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让德拉科如此认真。但她这个人只要对方带了半点真心和她相处她就恨不得把自己一颗心都剖给对方。

德拉科是认真的吗？自己对他的顺应让他觉得很喜欢自己当朋友吗？这样一时的真心能持续多久呢？

栗莉默默地想着。

德拉科见栗莉这么久不说话，只是用有些干涩肿胀的声音说：“很好。”随后转身就走。

德拉科走出的每一步都踩在棕色的水杉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回头再质问栗莉的时候，栗莉终于说话了。

“可是我需要你啊！”

德拉科脚步顿住。

“德拉科，可是我需要你啊！我自己不太喜欢和人主动交往，想要有人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把我当作唯一的交心的朋友，我也会好好对他。

可是我以为，我们已经是这样了啊。

正因为如此，就算你没有来救我，我觉得失望难过，我也不会对你发泄情绪，因为我不想伤害到你。那难道只有我对你大喊大叫，你再无条件容忍我，这才是友情的证明吗？肯定不是的。

是，我是对上来救我的人不是你有些难过，可是你也做出了你的行动，这已经让我感到慰藉了，对我来说这酒够了。

我们两个有不同的思考方式，对事情的想法也不一样。这就是我的想法。

德拉科，我把你当作真心的朋友，很开心你也是如此。我需要你和我说话，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但我是个很别扭的人，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就再也不好意思找你玩了。”

被需要吗？德拉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说过需要他，需要他德拉科·马尔福。

爸爸妈妈爱他，但不需要他做什么；朋友们簇拥着他，“需要”着他的马尔福姓氏背后的利益。

栗莉说需要他，需要的是他德拉科·马尔福这个人，是对于他这个人来说，不管他是汤姆还是杰克，不管他姓布莱克还是怀特。

她需要他。

这样闻所未闻的话语让德拉科有些头脑发热，在身体里流窜的暖意，是感动吧？他甚至感觉到了名为快乐的东西在不断地产生。

就在他反应完栗莉的话要转身时，一双手臂从他的背后轻轻环住了他。

栗莉很小声地说了句“f口k”，他听见她咕哝着说：“你还是要走的话，那我只好抱住你不让你走了。”

德拉科被身后的暖意搞的简直无所适从，他把栗莉扒拉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都要转身了，你，你怎么随便抱人啊！”

栗莉的眼眶有些发红，看得德拉科一阵心虚。

“我以为你真的不想和我说话了……”

“好了，我知道……你的认真了。栗莉，要是下一次还有危险的话，我一定站出来保护你好吗？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

“没关系。”

栗莉和德拉科并肩走着，随便地说一些琐碎的事情。

刚才的话至少八成是真心，奏效了也好，没用也罢，要是德拉科真不想理她了，她就去找潘西玩。

德拉科……他竟然真的把自己当好朋友。

她就是那种对方对自己有一分好，就恨不得对对方十分好的人，德拉科如此认真地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时候，她真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毕竟德拉科虽然不是个十足的好人，但也没干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以上帝视角来看，德拉科确实内心不坏。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不会一直是朋友，但也不想错过这短暂的真情。你对我真，我也以真心待你。

德拉科会是那个永远选择她的朋友吗？栗莉这样想着，即使心中仍有无法磨灭的畏惧感，也不想放过这异国他乡第一次收到的滚烫真心。

她也愿意把他当好朋友的。

就在德拉科兴致勃勃地要给她展示打水漂的时候，海格小山般的身影出现，他呼喊着：“黑湖边的两个学生，要宵禁了，快点回寝室！”

德拉科还想打两个水漂再走，栗莉抓起他的手腕就跑。

等她拉着德拉科跑进城堡，终于跑不动了，她停下来靠着墙，松开德拉科的手腕拄着膝盖开始笑。

德拉科的脸因为奔跑而泛红。他平复着呼吸，瞪了栗莉一眼，小声地说：“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