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要不得?老夫人如此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忍不住在那镯子上来回摩挲。
谢元不久前娶正四品大臣中书侍郎的嫡次女赵溪为妻,这件婚事是她和国公精挑细选出来,俗话说娶低嫁高,但中书侍郎疼爱幼女,嫁妆准备了许多。
谢家公中按照规定只出三千两,陈氏也只能咬牙让自己的小金库大出血,一増再増聘礼,这才显得出谢家重视。
害她现在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背地里将不少地契铺子都添做聘礼。
“承蒙老夫人和国公夫人的厚爱,民女感激不尽。”贺听竹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纯洁眼睛,满目写满了不懂人世险恶的质朴。
她十分感激地对陈氏行礼,“其它民女可收,可这镯子是县主当年戴过,其意义重大民女万万不能接受。”
她接着暗示,“况且民女的侍女都是些毛手毛脚的小姑娘,若是此物在民女这碰撞摔坏,那岂不是罪过大了。”
陈氏斜眼看她小家子气的样子,心中嗤之以鼻,她心念一动,顺着贺听竹说下去,“那你的意思是...”
贺听竹将那白玉蝙纹手镯看做烫手山芋碰也不碰,只是乖巧道:“不如先放在夫人那儿替民女保管着,这样民女也安心。”
说是保管,和送于陈氏没两样,只不过换了个得体说法。
陈氏嘴上仍在说不合乎情理,但手没有慢一步已将那镯子套到手腕上,大小正好合适,她越看越喜欢,可心中还有顾虑提醒着她。
“我可不敢收,万一老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恃强凌弱将镯子夺了去,这镯子虽然珍贵,但本夫人什么没见过,可不能因为一个镯子伤了和老夫人的婆媳之情。”
果然陈氏能够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可不是只凭貌美,到了这个岁数的人心眼子自然少不到哪去。
贺听竹立马抽出帕子掩面梨花带雨小声泣了起来,“民女自知在这府中无依无靠,只能靠着世子和老夫人怜惜腹中孩子...,但民女见了夫人便觉得亲近,只盼着夫人以后在府中多多照顾民女。”
她睁开眼瞥了眼镯子,“至于这镯子...老夫人物件多,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何况是民女托夫人保管,老夫人怪罪下来也是民女不是。”
她说得情深意切,陈氏假惺惺地在她手上拍了拍,“你这孩子,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生分的话。”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陈氏满意地起身离去。
路上福心问她,“夫人,这农女会有那么好心?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陈氏举起手,镯子更衬她肤如凝脂,正好过些日子有人邀京中贵妇听戏,她也能好好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了。
她指头点了点福心眉心骂道:“你这个蠢丫头,她明显就是在讨好我。”
她洋洋得意分析道:“老夫人驾鹤西去也是迟早的事情,以后府中还不是得由我做主,她这是早早拿这镯子讨好我,为自己以后在府中生活铺路呢。”
“可是...”福心一贯谨慎,“若老夫人发现,夫人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回头再打发给她几件普通白玉镯子,戴在手腕上和这没两样,老夫人人老眼花去哪看那么清楚。”
陈氏爱不释手看着这只镯子,连连叹道:“县主当年用的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的,就算是府中也少见这样的水种。”
见她的样子福心也只好将担忧咽了回去。
至于贺听竹这,待陈氏出了院子门,她便将眼泪自然地收了回去,这一幕看得几个丫头十分震惊。
冬晴有些犹豫开口,“小姐,您就算将镯子给了国公夫人,以后她也未必会对你好。来你这的时候老夫人特意让我嘱咐你小心肚中孩子,怕的就是...”后面的话以她的身份根本不敢说出口,但她眼神闪烁,贺听竹自然也听得懂。
她安抚地笑了笑,“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但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面对可能伤害我和孩子的人,我自会打起十分精神面对。”
话点到为止,虽然接触不多,但冬晴知道她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做这些定有她的用意。
倒是春叶傻乎乎扑到贺听竹腿上,“小姐,这些东西看着好贵啊,估计能换好多好多大鸡腿。”
这话说得其他人忍俊不禁笑成一团,夏露秋杉年纪和春叶差不多,几人早就打成一片,听到这纷纷捂着嘴笑她。
看着屋子中热闹的氛围,贺听竹心头萦绕着即将大婚的焦虑也散了几分。
后面的日子国公府敲锣打鼓热闹了起来,至于未进门便有了孩子之事虽然被一些碎嘴的人不齿,可毕竟入了门便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
腹中的孩子也是世子的嫡子女,就这天胡开局也足够盖住那些流言蜚语。
皇上在这段时间特意准了谢筱假,一是因为失踪归来在家休养,二是结婚一事皇上已从李容钰和李容泽兄弟二人身上听说,这才大方地许了足足一月假期。
深夜,谢筱书房灯火长明。
乐水候在一边,努力对抗着困意睁着眼皮磨墨,他见世子在纸上涂涂写写,十分好奇。他自幼与世子一同长大,本该无话不说,可偏偏乐山出了事,害得世子本就冷的性格更加严峻,让他这段时间都不敢如以往那般亲近。
“想说什么便说,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本世子?”
乐水一怔,连忙笑着说:“世子好眼力,属下想问世子在写什么呢?”他认识字,可是看着上面不成句的字眼仍旧摸不着头脑。
谢筱停了笔,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写了一整页,他轻轻开口,“我在想孩子的名字。”
乐水奉承道:“不管世子取什么名字,小殿下一定会喜欢。”
谢筱失笑:“小孩子懂什么,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她?乐水动作一顿,机灵地接上:“世子夫人也会喜欢。”
谢筱呵了一声,“本世子可没说她。”
好好好,没说就没说,乐水早就习惯世子口是心非,便一心一意推着墨块。
“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伺候也是辛苦了。”
乐水眨眼,“伺候世子是属下本分,怎么会辛苦?”他知道世子还是不能忘怀乐山的背叛,想到这他咬牙切齿道:“乐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敢背叛世子,活该他被二公子打残。”
谢筱目光漠然,“他身边的女人是谢元的人,他既然经不住诱惑做了选择,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不想再提那人,谢筱拎起白纸看着上面的名字,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赋予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想到这他的心都忍不住软了几分。
“过段时间有个新人来本世子这,来之后你好好教教。”
“遵命。属下多嘴问一句,是谢家的人吗?需要属下向下面的说一声吗?”若是府中的人,他思索着世子会将谁提拔上来。
“不是谢家的人。”谢筱打断他的思绪,似乎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继续道:“名字是乐虎...算了,有些难听,还是他原本的名字吧。”
“来的人叫钱虎,顶替乐山的位子。”
乐水浑身一颤,连忙应是。
谢筱看着昏黄的烛光有些出神。
若是从前,他孑然一身丝毫不怕,但自从遇见贺听竹后他竟然生出了畏惧的心情。虽然早早嘱咐过其小心陈氏和谢元,但他从小在这些软刀子的诡计中长大,自然知晓那些的威力,陈氏和谢元更不可能任由孩子平安出生。
万一出了事...
“嘶...”灯火闪了一下,谢筱迅速收了手,他着魔一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了灯盏中的火苗。
乐水倒吸一口气,连忙唤过侍女端来凉水,“世子将手放入水里浸一浸。”
他捻了捻被烫白的指腹摇了摇头,陈氏他们便如同这灯中火一样,平日看着安静,但给点东西便燃起熊熊大火将一切吞噬。
“你觉得她怎么样?”谢筱忽然发问。
乐水先是想了一下那个她是谁,反应过来后道:“属下和贺小姐接触不多,但是既然救了世子,那一定好人。”
“好人?”谢筱还是忘不掉自己失忆时候在那女人面前的傻样,他气冲冲道:“她就是长得人畜无害,打眼一看以为是什么小白花般的女人,心底里恶毒着呢,现在又拿本世子的孩子要挟...哼,人不可貌相,乐水你可得记住本世子的教导。”
世子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乐水内心恨不得痛哭流涕,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生动的世子了,看来那贺小姐果然不是凡夫俗子,明显已经将世子拿捏住了啊!
虽然两人只打过几次照面,但乐水心里已经彻底崇拜上了贺听竹,能让世子情绪波动这么大,这人不简单!
主仆二人此时“各怀鬼胎”,但是心里念的都是同一个人。
在睡梦中的贺听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迷迷糊糊中想着是不是近日换季风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