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烈阳高照，几乎快要将人烤熟。

越城附中的高中部重新恢复人气，准高三生们脸上带着笑容陆续返校。

“让一让！芜湖——快让开啊！”计飞阳怀里抱着一摞书坐在转轮椅上，身后的孔源奇推着他在走廊上快速的穿过，好不快活。他兴奋的大叫起来，不断穿过抱着书，搬着东西的人群，引得众人侧目。

程善将抽屉里的书拿出来，叠好放在桌面上。她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眼角抽了抽，扭头看向身后的许亭松，询问道：“不管管他俩吗？”等会闹出事来可就不好了。

许亭松闻言瞥了一眼窗外，顿了顿温声道：“不用了，他们已经被制裁了。”他察觉到外面没了动静，很明显，以计飞阳的倒霉体质来说，升上高三后的第一份检讨书即将出炉。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桌面上干干净净。他走到程善的桌旁，将大部分书揽到自己怀里，朝身旁的人轻声说道：“走吧。”态度十分自然。

程善眨眨眼看着他，没有拒绝。

两人并排走出课室，往另一栋教学楼走去。

越附每个年级都有固定的教学楼，每年升上一级时，学生和老师都会收拾东西搬课室和办公室。

高三教学楼的位置很好，周围是学校校道和小花园，风景宜人，远离操场等一系列喧嚣的场所，十分适合安静的学习。

两人抱着书慢悠悠地走在连廊上，小声的交谈着什么。两人神情严肃，仿佛在商量什么重要的大事，但要是走进一听就会发现和严肃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程善：“这么积极帮我搬书，给你点奖励。”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看上去十分不怀好意。

许亭松愣了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快速地攀上一抹粉红，他小声道：“不，不用奖励，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程善见状恍然大悟正准备开口时，突然顿住了。

只见前不久在走廊上玩得快要飞起的计飞阳和孔源奇此刻蹲在墙角处，双手抱头可怜兮兮地听着面前的李例训话，那张转轮椅就这么被抛弃在一旁。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李例暴怒的训斥。

“暑假过完了，回到学校就该收收心了，暑假玩得还不够过瘾吗，在走廊敢这么危险的东西，撞到其他同学怎么办？你们现在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了，你们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危险分子，十分头痛。

底下的计飞阳小声地吐槽一句：“暑假一个月就算了，作业比之前还更多了，哪里能玩得过瘾？”

李例的耳朵依稀听见计飞阳在说话，怒气更甚了：“计飞阳，你又在那说什么？”

计飞阳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开始胡说八道：“主任，我说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在走廊里嬉戏玩闹，干扰到其他同学……”他张嘴就来，就差把校规原地背一遍了。

李例难看的脸色稍缓，但他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俩，不打压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鬼知道下回还会干出什么来。

计飞阳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许亭松二人，他趁李例不注意，朝他们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眼里明晃晃写着“救我”二字。

但许亭松直接无视他的求救，看都不看一眼。计飞阳只好看向程善，他相信程善不会像许亭松一样铁石心肠。

程善轻轻的啧了一声，满脸写着爱莫能助。

最后，计飞阳只能含恨看着两人路过，然后渐行渐远，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拔凉拔凉的。

李例说了这么久，有些口干，出不多也该结束了，他轻咳一声，准备说什么时，余光撇到不远处的转轮椅，话音一转：“那椅子哪来的？”

计飞阳沉默片刻，挠挠头：“老蒋的。”

闻言，李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怒火又重新燃起，他顿时不觉得口干了。

等两人成功脱离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检讨也从两千字升为三千字。

程善来到新课室时，林茜差不多把东西收拾好了。她看见程善出现在门口后，眼睛一亮朝她挥挥手大声道：“善善快来！桌子和椅子我随便帮你擦了。”

她当然也看见许亭松搬着书跟在程善的身后，他手里的书侧边都写了有程善的名字，仍谁都能看出那些书是谁的。

林茜对这一幕没有丝毫怀疑，她伸手拍了拍一旁程善的桌子，笑嘻嘻道：“谢谢班长帮我们家善善搬书啦。”

她以为许亭松会像以往那样淡淡的点个头，但这次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认真道了一句不用谢，脸上莫名带着一丝红意。

林茜严重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她怎么看见这位有名的高岭之花脸红了。正当她准备再看一眼时，突然听见程善的声音，她注意成功被转移走。

程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堆糖，笑意盈盈的问道：“吃糖吗？你挑一挑。”

许亭松在和她每一次见面时，都会给她带一把糖，各种口味都有，渐渐的，糖越堆越多，根本吃不完。程善将一部分带来学校，给几位好友分一分。

林茜接过糖，迫不及待的撕开一颗扔嘴里，她愉悦的眯眯眼，倚靠在程善的身上。

新位置依然是在窗边，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推开窗户不再是过道和走廊，而是一片茂盛的鸡蛋花树，当树上开满鸡蛋花时，整个教室都会弥漫在淡淡的花香中，清新宜人。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后，班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班主任杨泉拎着他那万年不变的保温杯站在讲台上。新的学期，新的风貌，班主任杨泉也换了个新发型，原本稀松但蓬松的头发被推的干干净净，看上去像个卤蛋，格外的吸睛。

“老杨怎么突然想不开，剪了这么个发型，哎……还别说，他脑袋原来这么圆吗？”林茜伏在桌面上小声道，她十分惊奇的看着杨泉的脑袋。

刚从李例魔爪下逃离出来的计飞阳死死盯着那个脑袋，不知为何，手有点痒。台上的杨泉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话，讲得激动时，还会时不时走下讲台。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走下讲台站在过道上时，计飞阳的手悄悄的搭在一旁的窗帘上，在杨泉背过身露出光滑圆润的脑袋时，他轻轻的一拉，一道光线照了进来，好巧不巧落在了那颗油光瓦勒的脑袋上，物理学的反射原理照进现实。

程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沉默住了，但看着那颗发光的脑袋，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班上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原本还十分安静的课室，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杨泉不明所以的看着周围的学生，渐渐的，脑袋上的热意越发明显，他伸手摸了摸脑袋，快速的扭过身来，一眼锁定罪魁祸首，他冷笑一声：“计飞阳，下课来我办公室。”他要请这个小兔崽子喝茶了。

许亭松见证着计飞阳仅仅到校三个小时，就达成了二进宫的成就，他头疼的叹了口气，撇了眼一旁终于安分下来的计飞阳：“安分点。”别再去挑战老师的忍耐极限了。

刚开学第一天就是考试，上午刚搬完课室，下午马不停蹄开始考试，同学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那逝去暑假，就被打包扔进考场了。

程善抽出一张卷子，将剩下的卷子熟练的往后传，简单的浏览了一遍题目，对题目的难度有了大概的了解，她不由得皱了下眉，难度挺大，疯玩了一个月的学生们，估计得栽了。

她叹了口气，手里的笔动作得飞快，没有受丝毫影响。

果不其然，考完试后一出考场，便听见一片哀嚎，程善和从旁边那个考场出来的许亭松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庆幸。

程善手里拿着卷子，朝许亭松眨了眨眼，轻笑道：“走，下课一起去自习室吧。”

许亭松点点头答应下来。

“你俩是不是考疯了，这么丧心病狂。”

突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许亭松的身旁，计飞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很明显，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计飞阳双目失神，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两位卷王。

他手里拿着刚考完的卷子，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他挠了挠头抓狂道：“学校又在发什么疯？什么鬼题！”

这次考试很明显是学校的一次下马威，题型偏僻，知识面广难度大，典型的别省高难模拟卷。但不得不说，效果显著，原本还未收心回归学习状态的学生，这下是彻底老实下来了。

程善也从中 感受到了来自高三的紧迫感，她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和紧张，反而感到几分兴味，她从不惧怕任何挑战。

如果高考是一场攀登，那她想站在峰顶。

程善看着面前几近崩溃的计飞阳，和许亭松对视一眼，笑意盈盈道：“都这样了，你也别闲着，一起去自习室吧。”

忙起来，就没工夫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