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根紫羽,谢息尘眼皮跳了一下,之前还以为俞闻清把这根羽毛弄丢了,还暗自怪罪过他没良心,这会儿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体内有一股控制不住的电流从手指指尖窜到心脏附近,即将到达的时候又暂停,最后蓄起一股猛烈的力量,击中了他的心房。
他有一瞬间难以喘息,看着这根羽毛,似乎感觉到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俞闻清发生了很多事。
刚刚还在愣神的俞闻清,好像感觉到了谢息尘的不对劲,赶紧收拢神思,站起来扶住他,“小谢,你怎么了?”
大喘了一口气的谢息尘,脸色还是有些惨白,“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
俞闻清皱了皱眉,担心里也混着一丝失落,“你也怕鸟吗?”
“没有,不怕。”鸟怕他才对。
“那你禽类过敏?”
“没有,”谢息尘摇了摇头,从俞闻清的桌边离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没事,不用管,这是你养的那只鸟的羽毛吗?”
谢息尘明知故问,他没办法解释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更确切地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俞闻清被岔开了话题,脸上的悲伤和笑容都很淡,“好像是它刻意留给我的,被人抓走之前。”
谢息尘皱眉,“被人抓走?”
俞闻清叹了口气,“应该是邹博明和方昭琦说,我养了一只鸟,然后方昭琦趁我不在,就把我的小鸟抓走了,然后……”
谢息尘的眉毛越皱越紧,俞闻清也吞了口唾沫,才继续往下说,“煮了吃了。”
怪不得刚刚俞闻清对邹博明有这么大的怨气,以前俞闻清对邹博明更多是忍让,最多也顶一两句嘴,不太会主动和他说什么。
而方昭琦那里,应该也只是故意买了只乌骨鸡来炖汤,好通过这个行为来碾碎俞闻清的的意志力,从而让俞闻清成为听方昭琦话的一个玩物。
谢息尘怎么想,都没觉得这两件事能连在一起。
他看着俞闻清又再次陷入哀思的模样,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淡了一些,他刚刚擦拭过手指,正顺着羽毛的纹路,仔细抚摸着。
心脏里埋藏的血管,好像又闪了一下电花,谢息尘的心口又闷疼了一下,他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思考的内容里,的确缺失了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他的离开。
照着俞闻清在学校里一直被人嫌的样子,总会觉得身边的人会想着办法来折腾自己,趁着小鸟真的不见了,可能之前会开的玩笑,会说得更过分,之前会做的事情,会做得更嚣张,就因为小鸟真的不在,铁证如山,他思索的一切,都会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谢息尘懊恼又生气,俞闻清脑袋上的肿块触感这么清晰,还有那两颗豆大的眼泪,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就要往外走,他要找到邹博明,抓着他的肩膀,飞到高空上,鸣响大片的雷,来警告他、威慑他,告诉他见着俞闻清放尊重点。
“你……要去干什么?”
谢息尘再往前走不动,才发现是自己后背的衣摆被俞闻清抓住了,他还未收回的凌厉眼神看了过来,俞闻清吓得手松了一下,又立刻攥紧了。
“小、小谢……”
谢息尘回答得硬邦邦,“去找邹博明,揍他一顿。”
“别……别去了,”听到这个答案,俞闻清攥得更紧了,“他就是嘴上说得难听,恶事情做不来的,但也别去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再惹上的话,我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息尘听着不舒服,吼了一句过来,“怎么没关系!?”
“……都过去了,”俞闻清攥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小鸟我都埋了。”
——你埋的是乌骨鸡!他们想害的是本大爷!
谢息尘有些不管不顾了,今天不把邹博明这张臭嘴掰过来,那他就不是——
“不去,行不?”俞闻清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我带你去买面包吃!”
滋滋啦啦的电花被被冷水一浇,灭得飞快,谢息尘刚刚铁硬的心突然就软了,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
“你怎么这么大方啊?”
俞闻清见他没太生气了,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也没藏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谢息尘见着他乖顺的样子,心思转了个弯,嘴上更不饶人了,“我以为你是担心我呢。”
“担心的,邹博明能袖善舞,和同学的关系都好,得罪他虽然没什么皮肉伤,但会扯皮很久,吃力不讨好。”
他管呢,什么吃力不讨好,揍服了就什么都好了,他也不想听这些,倒是对俞闻清之前和鸟形的自己的相处好奇。
“你以前也是这么哄你的小鸟的吗?”
聊到这个,俞闻清可就有得说了,脸上的表情先是无奈,接着又有些欢喜,还带着些歉意,“我家的小鸟可好哄多了,只要摸摸它的头,再给它吃一条小虫子就好了。”
说完后,他的表情上才露出了些小小的悲伤。
“哪里好哄了,”谢息尘不想俞闻清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故意说道,“你不仅要给它吃的,还要摸摸他的头,对人你就只剩给吃的了。”
俞闻清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息尘的这句话他听着有些烧耳根子,放在身侧的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又紧紧捏成了拳。
他的这些小动作,都被谢息尘看见了,于是又开始装模作样,“对人还要给一拳?”
噗嗤——
俞闻清笑了出来,眼镜都往下掉了一点,他往上推了推,再看谢息尘的时候,刚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羞赧就了很多,“你怎么还跟一只鸟比?”
“学长对鸟都这么上心的话,”谢息尘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他也想为了以后能和俞闻清坦白,坐一些铺垫,“对人会更好吧?”
俞闻清被问得莫名其妙,只能如实回答,“我也没办法把刚出生的抱来养啊,我的小鸟是我自己孵化出来的。”
“厉害啊学长,”谢息尘浮夸地夸他,“你们宿舍这个艰苦条件,还能搞孵化呢。”
“嗯……其实就是把握温度和湿度,人多看着点就可以了。”
俞闻清说得轻巧,孵化小鸟的时候,他睡眠零碎,几乎隔一阵就要来看看蛋的变化,没有专业的孵化箱,他就用灯照,时刻记录着温湿度计的变化,日子一天天过去,透着手机的闪光灯,看着蛋里面的那一小点,到高速突突地跳,再慢慢发展成胚胎,蛋清逐渐被吸收,再到破壳而出。
本来以为这枚神奇的蛋会和哪吒一样孵化很久,没想到周期和鸡崽儿差不多,个把月的时间,就看到了个浑身湿哒哒,挂着几根稀疏的毛的紫皮小秃鸡,啊不,是鸟。
俞闻清当时坚信,蛋是在树边捡到的,一定是一只可爱的小鸟,所以他一直悉心呵护、妥善安置着,至于之后自己居然养出了个霸王小鸟,就权当是性格问题了,一定和外表没关系。
不知不觉,沉浸在回忆里的俞闻清,面色露出了些慈祥,之前养育花生的日子虽然辛苦也忙碌,但至少是自己并不太顺利的学校生活的一抹亮色。
对于自己得到过这样的生活,又痛失,他几乎没有自怨自艾,更多想的是,小鸟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吃了不少苦头。
俞闻清沉思了很久,谢息尘也没有打断他,直到他抬头。
“明天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面包店?”
“去做什么?”
“不是说请你吃面包么,”俞闻清对着谢息尘笑了笑,“再有就是问问老板,有没有空余的兼职岗位。”
谢息尘欲言又止。
俞闻清见他不说话,抬眼睛有些好奇,“怎么了,不想兼职了?”
谢息尘思索了一下,袁野来找自己,也是说钱的事,说他老娘,也就是栖鸣山的君主,给了他一大笔钱,袁野让通人事的游璃,从他以前呆的那庙里的信众挑了一个,弄了一张知道密码的银行卡,再托梦说会有人给他一笔钱有用,就这么终于办成了。
这俩人才来找谢息尘,将银行卡交给了他。
“不是,”谢息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妈给我寄钱了。”
俞闻清惊讶了一下,他第一次听谢息尘说起自己家里的事,“这不挺好的么?”
“……但我不会用手机支付,”谢息尘豁出去了,为了能和俞闻清再绑定得更深入一点,砸点钱也不算什么,人脸识别肯定是不行了,“我把钱给你……以后,不是,就是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能帮我付一下吗?”
俞闻清更惊讶了,嘴都忍不住张开了些,“你……要不要学怎么手机支付?我教你?”
就知道俞闻清会来这一招,谢息尘早有准备,拿出他惯有的大爷模样,眉毛一皱,眼睛里露出了些凶光,强词夺理起来,“麻烦死了,你帮我弄吧。”
没等俞闻清说话,游璃翻着白眼跟他说的话又浮到了脑海里,他说得给俞闻清一点激励,袁野也跟着帮腔,谢息尘继续说:“那个,你也可以抽点服务费。”
“不用不用,”俞闻清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花钱这事,挺隐私的。”
“我对你没什么隐私。”谢息尘直言。废话,他大爷的鸟屁股都被俞闻清看光过,还要什么隐私,要什么尊严!
俞闻清耳朵又觉得烧了,只好勉强答应,“那、那好吧。”
谢息尘窃喜,心底还涌起来了些骄傲,下次见着那条市侩的鱼,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需要那么点激励,才会帮忙的!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银行卡,递给了俞闻清,上面还有一张密码纸。
俞闻清接了下来,随后问了一句,“这里头有多少钱啊?”
“一千万吧。”
俞闻清吓得把卡都扔了。
啊?!你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