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突围之时,猎宫之中已是全部惊动,皇帝给贵妃喂完药,守着她安寝后,出了殿门,皱眉问道:“何人在外如此喧哗,不知道太医交代了贵妃要静养吗?”
大内总管梁金从外面匆匆赶来,禀报道:“陛下,猎宫东城门处好像发生了变乱,要不要召见王统领?”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猎宫修建时就是为了秋狩而建,因此宫道设计都可以骑马通行,但此处靠近皇帝陛下居住的正殿,平日也没有人敢纵马而过。
来人骑马直冲中宫而来,杀气冲天,衣甲上遍布血迹,一看便是经历了一番厮杀。
梁金心中一凛,连忙拦在皇帝身前,“护驾,护驾!”
大内侍卫从两侧出现,层层拦在皇帝面前。
来人见状,直接将马儿拉得人立而起,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一抬头,竟然是太子殿下!
梁金:太太太、太子殿下诈尸了!?
皇帝在一瞬的震惊过后,立刻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听了太子的陈述,立刻唤人去将验尸的太医叫来,得知太医已经悬梁自尽后,一下子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这些门阀世家,也太不把皇权看在眼里了,是朕平日里太姑息他们了。”皇帝怒道:“朕要当面问问这些逆臣贼子,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连一国储君也敢暗害!”
梁金立马道:“陛下息怒,臣即刻清点人马,保护陛下向外突围。”
“不可。”太子出声阻拦。
梁金看向太子,不知其意。
皇帝询问道:“太子有何想法?”
太子神色沉重,“如今敌众我寡,我们要是守在猎宫之中,还能支撑一段时日,若是向外突围,战场上刀剑无眼,父皇要是有任何闪失,我们赌不起。”
皇帝皱眉道:“那依太子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
太子当机立断道:“为今之计,只能守在这猎宫中,等待外援。”
外援?哪还有什么外援?
现在猎宫外面,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沉声问道:“太子可有把握会有援军前来?”
太子转过头,目光穿过宫门,看向远方,缓缓道:“儿臣相信,会有援军的。”
***
卫昭在马背上压低身体,捂着怀中的信物,不断地驱动马匹快速地向前奔跑。
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身后的追兵声却越来越近。
有人骑着马从侧面横插到了她的正前方阻拦,卫昭心中一惊,下意识拉紧缰绳,身下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马蹄,将她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她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顾不得浑身疼痛,爬起来就往相反的方向一顿狂奔。
可人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马的四条腿?
很快,她就被追兵从后面追了上来。
追她的人不怀好意地驱马围着她团团转,看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放声大笑。
还有人露出了淫邪的目光,“这小娘皮,横竖要死,不如在死之前,让弟兄们几个爽一把,看看这宫里的宫女操起来,是不是会特别爽。”
卫昭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紧咬下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在对方的逼迫下,她只能不断地向后退去。
后退、再后退……直到一只脚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追兵们立刻下马查看,却发现卫昭掉下去的地方地势险峻,马匹是断断不能从此处下去,只得啐了口“晦气”,从另外的地方找路下去搜寻。
卫昭滚落坡底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一汪湖泊。
正在此时,追兵也终于找到了下坡的小路,正往这边搜索而来。
卫昭听到有马蹄的声音靠近,害怕被人发现,不敢站起身来,于是咬着牙趴在草地里,一点点地往湖边爬。
她爬得遍体鳞伤,双手血肉模糊,几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摸着怀里的信物,身体中又有了力量。
卫昭,你不能哭,爬起来,太子还等着你去救他。
她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终于,双手触碰到了冰凉的湖水。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卫昭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湖底。
追兵在湖边几番搜索无果,终于离去。
卫昭又等了一会,直到胸口氧气耗尽,快要爆炸了,这才将脑袋从水里露出,大口地喘息。
附近一片寂静,追兵们的确已经离开了。
她游到岸边,休整了一下,又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官道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官道上,沿着官道不远处,前面的驿站就有马匹。
卫昭走到驿站门口,恰巧一群官兵骑着马从驿站中出来,她连忙躲在一旁回避,等官兵们出去。
那群人穿着锦衣,披着大红的披风,骑着马从她身边跑过,突然又停下来,调转马头,直往她这边奔来。
卫昭看着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心中顿时萌生了巨大的恐惧,转身就跑。
被人抓住的时候,她都已经绝望了。
难道自己注定不能完成太子交付的使命么?
既然如此,她也绝不会让这群人的□□得逞!
卫昭眼中迸发出绝望的光,趁着其中一人不备,拔出了对方腰间的刀,就要将脖子抹了。
“铛”的一声,刀被人打飞,直插在地上。
刀锋颤动,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卫昭如同木偶一般坐倒在地上,闭上了眼。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昭姐姐”,又活了过来。
她抬起头来,果然在一群人中看到了邓衷,顿时又哭又笑。
“小邓子,原来是你……”
邓衷翻身下马,半跪在她身前,“昭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辽东大捷,他回宫复命,却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卫昭。
她不应该在宫中吗?
他皱眉看着卫昭一身狼狈,将她从地上扶起,温言道:“昭姐姐,先去驿站里面休息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卫昭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道:“来不及了,王家造反,太子殿下让我去西山大营搬救兵!”
邓衷一惊,“造反?王家怎么会造反呢?”
卫昭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西山大营派兵救驾。
她连忙从怀中掏出太子给她的玉佩和血书,“你看,这是太子殿下让我交给杨全统领的信物。”
邓衷接过血书,展开一看,眉头瞬间皱起。
看了卫昭一眼,欲言又止。
卫昭不明所以,“怎么了?”
邓衷面色凝重,将血书递给卫昭,示意她自己看看。
卫昭接过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只见布料上的血字泡了水后全都晕成了一团,再也分不清写的是什么内容。
她脸色血色尽褪,一个踉跄,似乎快要晕过去了。
邓衷连忙扶住了她。
卫昭转头看他,目光惶惶,“怎么办小邓子,怎么办?都怪我,不该躲进湖里,这下没了太子殿下的诏书,还怎么调动西山大营的兵马?”
邓衷目光沉重,却还不忘开口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万幸太子殿下的玉佩还在,我与西山大营的杨统领是旧识,你把玉佩给我,我替你去西山大营。”
卫昭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当真!?”
邓衷点点头,“放心吧昭姐姐,再怎么的我也是尚鸾台的督公,即便没有太子的手书,杨统领也不会不信我的话的。”
卫昭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也是,邓衷他在朝中位高权重,说话自然是比自己一个小小宫女要好使得多。
“那我跟你一起去西山大营。”
“也好。”邓衷点点头,又迟疑道:“只是西山大营离这里还有三百多里,即便是我路上轮流换马,不眠不休也得要三日才能到,昭姐姐你身体虚弱,不如在驿站中好好休息,等我的消息便是。”
“还有三百多里!”卫昭惊呼一声,“可太子与我说的是西山大营离猎宫不过两百里地呀。”
邓衷苦笑道:“昭姐姐你大概是走错路了。”
原来卫昭一路被人追杀,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路线,离西山大营已经越来越远。
“那怎么办?”她焦急地抓住邓衷,“太子说他们撑不了多久的,他们等不及的。”
邓衷沉思片刻,开口道:“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日夜兼程赶往西山大营去搬救兵,你即刻上路回猎宫,想办法把援军即将到达的消息传递给太子,请他们坚持住。”
守城之战最重要的就是坚持下去的信心,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以少胜多的案例,只要猎宫中的守军知道,援军马上就要到了,那么即便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会死死把宫门守住。
卫昭重重地点头道:“好,我一定把消息带给太子。”
两拨人就此分开。
临别前,邓衷看着卫昭,心中涌出巨大的伤痛,经此一别,两人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他强忍心中的不安,紧紧捏住缰绳,露出一抹笑道:“昭姐姐,我一定会尽快带着援军去救驾的,保重。”
“你也保重。”卫昭与他道别,调转马头,往猎宫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