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口唾沫，看向许诺：“那我们现在能回去吗？我不是怕，就……主要是想让丹尼尔的计划功亏一篑。”
许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不要谭雅的店了？”
我摆摆手：“命都快没了，哪还有空管这。”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谭雅太太的心血，怎么能被丹尼尔这么轻易毁掉？
于是我转向许诺，一脸讨好道：“那个……不然回去之后，你借我点钱？我想把谭雅太太的店给盘下来。”
许诺歪了下头，一脸疑惑：“我没钱啊？”
我：？
这下轮到我歪头了：“不是，你没钱？那之前我问你，我没经费怎么办，你还一脸信誓旦旦地说不用担心，还跟我说什么只有建立了关系，才能把你拥有的东西给我。”
许诺敲了下太阳穴，思索了几秒，异常认真地开口：“我当时说的，确实不是钱。”
我：……
“不过你要是需要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些指引，就像指引达尔文去寻求皇家海军的支持一样。”
我：……
我叹了口气，心里颇有一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那就不管店，我们先出去再说，总不能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跳吧？”
许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在一旁发呆的科林：“你能看到外面吗？”
不知道科林是被即将的死亡吓到了，还是菌丝影响了他的大脑，他的反应跟刚才比有些迟钝。
科林愣了好一会，才像是搞明白许诺在说什么，而后他用0.5倍的语速说道：“外、面、没、路了——。”
“没路？”我心猛地一沉，忍不住皱了下眉：“没路是什么意思？”
科林抬起头，他失焦的双眼看向我的脸，而后猛地咧开嘴，笑容诡异：“你、猜？”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许诺按住我的肩膀，沉声开口：“宁芙菌已经开始干扰他的思维了。”
“那怎么办？”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前有狼后有虎，别说退路，此时此刻，就连身边人都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许诺看向我，一字一句开口：“我只是指引者，而非决断者，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只能你来决定。”
前进还是后退？
许诺是不死人，不管什么危险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但我不一样，我会死会痛会残疾。
我看了眼科林，咬了咬嘴唇：“他还有救吗？”
我问的是科林，但又不是他，我问的其实是：继续往前走，我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大。
如果科林有救，那就意味着这里一定有安全的地方，或者说，至少也会有“医生”这种让人心安的存在。
许诺是AI，是搜索引擎，他永远不会直接告诉我答案，但是，他刚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我选择出去时，突然问科林外面的情况？
但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情况到底如何，结果到底如何，我必须要冷静下来，必须要好好想想。
“有救。”许诺开口，他的声音仿佛海上的灯塔，为我迷茫且不安的心点上了一盏灯：“但，要看运气。”他又补了一句。
“足够了。”我说，尽管此刻我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那就往前走吧，但是在那之前……”我盯着许诺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我要你告诉我丹尼尔的事情，越多越好。”
许诺挑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谭雅要把你推荐给我了。”
我歪了下脑袋，但许诺并不打算解释，他只是看着我笑，像在看一位遥远的故人。
……
没人知道丹尼尔的来历，包括谭雅太太。
大家对他所知甚少，只知道他似乎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子，至于他是怎么考进了牛津，也没人能说得清。
有人说他爸给学校捐了栋楼换来了他进去的资格，还有人说他和学校的校长、教授沾亲带故这才进了学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传言，大概是因为，丹尼尔此人，实在不够合群，他很少参加小组作业，也很少去上课，像极了过来混学历的花花公子。
但又和花花公子们不同，他不找代课，也不找代写，翘课翘得光明正大。就仿佛他来这里上学，追求的不是毕业，而是被退学。
期末考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警告信，破天荒地跑来参加了一场考试。
但这场考试，丹尼尔并没有动笔写，他只坐着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监考的教授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他：“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丹尼尔没说话，他依然坐在那里发呆，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教授皱了皱眉，瞥了眼试卷上的名字，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发下去的试卷已经收回大半，原本略显拥挤的教室也变得空旷起来。
剩下的几个学生不是奋笔疾书就是抓耳挠腮，除了丹尼尔。
他依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要和空气融为一体。
教授看了眼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于是他又一次走到了丹尼尔旁边：“如果实在不会写，可以直接交了。”
这一次，丹尼尔终于有了反应，他眨了眨眼，干涩的嗓子里蹦出几个音节：“不，教授，我还在等。”
“等？等什么？”教授不解。
“我在等……”丹尼尔抬眼，轻轻地吐出一个单词：“Bogey。”
Bogey，博奇。
教授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很快，教授便意识到这个学生可能在搞什么恶作剧。于是他冷哼一声，本想说些什么难听话，但本着职业道德，教授只是推了推眼镜，什么也没说。
最后两个学生交了卷。
教授看了眼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开始进行最后一分钟倒计时。
丹尼尔拿起桌上的笔，开始作答。
……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教授看着终于动笔的丹尼尔，语调里带着一丝讥讽：“你等到你的‘博奇’了？”
丹尼尔没有回话，他放下笔，抓起自己的试卷，径直走到教授面前，放在收卷处，面带微笑地回答：“是的，教授。”
教授看了眼放在最顶上的卷子，那上面只有答案，没有过程。
“等等。”教授盯着丹尼尔的试卷，面露不悦：“在学术环境中，数学题的解题过程和答案同等重要，你只写答案，却不写过程，你以为你是在写小学算术题吗？”
丹尼尔站定，扭过头微笑着看向教授：“如果您愿意再多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可以把解题步骤也写上，毕竟……我等到了我的博奇。”
……
“博奇是什么？”我不得不打断许诺的话，问道。
“bogey，bogeyman，博奇，英美文化里一种比较知名的怪物。算是一种身形模糊，喜欢躲在阁楼、床下、衣柜等暗处的夜魔。”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我还以为是干鼻屎的意思。”
许诺：？
许诺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偏门的意思？却不知道最常见的意思？”
我耸了耸肩：“天赋吧。”
许诺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语：“我不是在夸你。”
“额……”我略有吃瘪地抿了下嘴，而后非常刻意地岔开话题：“丹尼尔说的博奇，应该不是传说中的博奇吧？”
“也或许……传说中的博奇，就是由丹尼尔口中的博奇演变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