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死了。

是为苏辞星挡了一枪，所以才死的。

其实这个局很简单，也许就只有一次击杀，死的不是苏辞星就是寒蝉，两个向导随便死了哪一个，剩下的那个都只有无尽的悔恨。

其实不能全怪苏辞星，他当时确实激动兴奋，以至于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但那个地下铁皮房本来就是被人设计好的，有预谋的，最后那一枪，只是背后阴谋的其中一步。

死的是他，还是寒蝉，并没有太大区别。

姐姐为他挡了一枪。

如果没有挡，死的那个人会是苏辞星，那寒蝉呢? 活下来的寒蝉难道会安心的庆祝自己全身而退吗? 不会。寒蝉只有寒熠这么一个弟弟，眼看着弟弟的爱人被人从自己面前劫走就已经足以让人悔恨了，如果弟弟的爱人死在她眼前，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弟弟?

她肯定都想好了的。

她宁愿死的是自己。

在葬礼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心里不由得这么想。

那天下雨了，细密的雨丝。

废土世界，难得会下雨，就像是老天也在为她哭泣一样。

寒熠和卫哥他们都没掉眼泪，只有苏辞星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擦了又来，自己都控制不住，他知道这时候哭也没用，但就是……怎么办，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他害死了，还是那么疼爱他的姐姐，如果不挡那一枪，姐姐还可以活很多年的，她是最强的向导，温柔又漂亮，人有实力有权势，明明能很好的活着的。

苏辞星忍不住想，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他就好了。他从异世界来，无牵无挂的，死了也就死了，就当做他没有来过吧。

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中央基地的，就一直在北风，不也是好好的吗?

来这一趟，把姐姐害死了。

这么久，他都不敢闭眼，怕自己闭眼睡过去会做梦，梦到姐姐喊他小心一点，或者梦到姐姐扑到他背上，但他们两个都没死，快快乐乐的牵手一起回家了。那个家里姐姐布置了好久，从墙面颜色，到沙发靠枕，都是她的心意，就等他们俩以后住进去了，肯定会很舒服。

万一梦到这些，他还哪里来的醒来的勇气呢。

他该怎么去面对寒熠啊，这件事后，他根本不敢去看寒熠一眼，恐慌着会看见寒熠眼中的恨意。

但是寒熠会恨他吗?

也不会，寒熠只恨自己。

当时开门的一瞬间，寒熠没有发现任何杀机，他眼里只看见了苏辞星一人，是他什么都没发现，所以才害死了姐姐。如果他警戒一些，如果他再动作快一点，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到现在，他都没法接受姐姐的死亡。

别人也许不清楚，他是姐姐一手养大的，他最清楚寒蝉是多厉害的一个向导了，她是难得的攻击性向导，她的精神力是向导里最强的，不仅可以治疗，还可以击败对手，再悍勇乖戾的哨兵也会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她爱笑，在他调皮淘气、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姐姐就会拿一只手指戳他头，笑着骂他废物，但过后又会给他包扎伤口，顺带把那些欺负他的人全都收拾一遍。

那么多年的抚育恩情，他是不敢忘记的，可还没等他成家立业，乌鸦反哺的时候，姐姐就没了。

她还那么年轻啊。

不应该冰冷的躺在那里，不应该轻飘飘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两人的痛也许是切身之痛，另外一个人，卫哥，或者说他本名卫黎，他也是哭不出来的那个。他亲自确认了寒蝉的死亡，一个哨兵，亲眼看着自己的向导死在面前，那真的跟杀了他没有区别了。

也许他那时候就已经一起死了。

“我会去找到凶手，找到杀她的人。”卫黎喃喃说，“她……她……等我把那人找到，一刀刀割开他的皮肤，让他流干血死掉，我会做到的。”

寒熠认识卫黎也不止三五年了。

卫黎是姐姐喜欢的那个哨兵的弟弟，所以才调到她身边做守卫，卫黎喜欢他姐姐，但他姐姐只把他当做替代品，免得自己时间过久忘记了那人长相容貌。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很难说得清。

卫黎一点没有发觉吗?可能也不是，有时候或许是庆幸自己是那人的弟弟，所以才能留在寒蝉身边，寒蝉也不会撵他走。

他是明知道自己是替身。

活人怎么比得过死人呢，所以他明知道在寒蝉这里，他是比不过他哥的，但沒关系，陪在寒蝉身边的人是他，能够一起白首到老的人也是他。

相处久了，阿猫阿狗也都有感情了吧?

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啊。

却没想到寒蝉死了。

死的这么突然，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她还那么年轻呀。

世春说：“一切的惩罚手段，也要等你真正抓住凶手才能开始。背后这趟水很深，你确定你能真的抓到凶手吗?”

她面露遗憾，看着那块墓碑，“可惜了，寒蝉，我知道你会死在我前面，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严格说起来，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寒蝉的朋友，但也绝不能算敌人，真要仔细分辨的话，对手会不会有点高攀?寒蝉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寒蝉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只有故人。

卫黎是故人留下来的“遗孀”，而且看着很可怜。

世春看向他，“我看见你的精神海很脆弱，随时都可能崩塌，需不需要我帮忙?当然不会收取你任何的好处，我只是助人为乐。”

卫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好吧。我能明白。”在有些执拗的人眼里，向导是不可以更换的。

世春也不缺哨兵，何况卫黎的资质并不算太好。还不如寒熠呢。

可惜寒熠也是有主的人了。在结合的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成功举行仪式，到底算不算结合成功?他们还能继续走到一起吗?

世春并不看好这一对。

万一寒熠和苏辞星没成，她也可以照顾一下寒蝉的弟弟。

她不是傻瓜，看这俩人的沉默悲痛，一时也不会上前打扰。

她不认识苏辞星，略微有所耳闻，这个S级向导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生活常识，性格单纯，但是能力很强。在这个关头，得罪一个S级显然不明智。寒蝉死了，谁来挑起第一向导的名头?反正不是她，她可不愿意那么累。

要是他们没成，自己再出来把寒熠收了，好人也当了，人情也卖了，还不用得罪人。多好。

世春再次看向墓碑，可惜寒蝉死了。

所以说呀，外在的什么都不重要，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转头就走。

#

接下来怎么办?

苏辞星也没有个主意，他只能浑浑噩噩，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接受别人的安排。

寒蝉在中央基地乃至整个联邦都是大人物。她意味着向导这个类别的第一，难得一见的攻击型向导，战斗力顶级，她一个人就能相当于千军万马。

她竟然在这样年轻的岁数就去世了，还是死于阴谋诡计。无数人生气愤怒想要找到元凶，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经过，但现在还没有头绪，大家只能忍着悲痛先为她举行葬礼。

葬礼盛大庄重，举国同哀。

苏辞星在葬礼上看见了她的下属，她帮助过的人，崇拜她的人，形形色色。人们喃喃诉说着，哭泣着，悲痛着。

这一刻，他好像见到了寒蝉的一生。

如果死的人是他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害死寒蝉就好了。

他正脑壳发昏，有人打断了他。“你就是那个代替寒蝉姐的苏辞星吗?”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向导问他。

这次，向导们也来参加葬礼了。他们大多身份高贵，性格冷傲，不是大事就不会聚集在一起的。

废土世界慕强，向导之中也是这样。如果不是苏辞星的等级高的话，向导们也不会和他说话的。

“我不是。”苏辞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干涩，“我代替不了她。”

“那谁能呢？”

寒蝉之下，倒是有几个高等级的向导，也是S级，但不能服众。世春就是其中之一，最近，她成为首席向导的呼声已经很高了。

还有一些人会认为被寒蝉亲自救下的新向导苏辞星，肯定有被寒蝉看重的地方。他也是难得的S级，而且还是个攻击型向导。他说不定能继承寒蝉衣钵，来带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