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阿竹急忙追上,跟在后头,“公子要去哪?”
“我去找陈靖,镇江堤倒可不是小事,那可是沿江一带百姓的活路,再往北就是那豫国小儿的边界,到时候春汛,洛北一带必定洪水泛滥,他们要想趁机攻打那简直势如破竹。”
周儒生脚步飞快,跟在后面的阿竹只能小跑起来才堪堪把人拦住,“公子冷静些,现下情况特殊,你不方便出面。”
“我怎么不方便……”周儒生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许凛交换了身体,现在他不是一军统帅,陈靖也不会听他的。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他满心烦躁,却只能脚底拐了个方向回了府,今日朝会肯定会对这件事有定论,那些饭桶最好别再纸上谈兵说些有的没的耽误事儿。
周儒生越想越气,这样大的事眼下却只能耐着性子等,他静不下来,一边不断在院子里来回走一边在脑海里疯狂叫着003:“你个妖孽,耽误大事了知道吗?”
“……”
周儒生:“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就你做的这缺德事你就不该叫三,二才适合你,002!”
“别把我和那个死装系统相提并论。”003轻嗤一声,冷漠的机械音里也不难听出其中的轻蔑。
周儒生:“你不把我们换回来我就喊,002,002,002!”可不管再怎么喊003都没有再出声,好像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
之后他再故意挑衅了几回,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周儒生在原地胡乱挥了几下拳,好像要隔空把003揍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受北面寒潮的影响,上京城迎来了近几年冬天来势最汹的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层层叠叠地落下,像织了一张雪白色的大网笼罩下来。
外面天寒地冻,此时崇明大殿之上却是吵得水深火热,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堤坝倒了无非就是重建,只是由谁来建迟迟没有定论。
镇江堤乃国之利盾,关乎国本。于最有夺嫡希望的几位皇子而言,谁把这事办好了,谁就得了民心,坐上那至尊之位不过就是顺其自然。
各方势力之中说什么的都有,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支持的皇子来主理这场重建。
“众爱卿。”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音量不大却足以震慑全场。
“臣在。”众大臣齐声回答,一直没有出声许凛也躬身附和。
党派之争向来都是赢则从龙之功败即万里枯骨,他周许两家深知其中利害,从不站队参与党争。
可谁知歆帝意味不明地看向许凛,随即开口:“周卿怎么看,可有这修建堤坝的最佳人选?”
许凛眸光微挑,几个呼吸间视线上移,主位上的人笑脸想问,甚至眉眼之间还能看出些许慈祥,随意得就好像是饭后闲谈一样。
许凛敛下心中怀疑,脸上浮现出那抹熟悉的张扬,眉眼轻挑尽是意气风发之姿,他咧开嘴笑道:“陛下要我说你就该派我去。”
此话一出,朝堂上就像一滴水溅入了油锅,瞬间沸腾。
“周将军未免太过自信,修建之事可不是行军打仗。”
“万万不可。”
“……”
总之,言外之意无非在说一介武夫哪懂什么防洪建堤,生怕皇帝真应下来错失这难能可贵的功绩。
许凛不客气的哼笑出声:“各位同僚怕不是忘了,堤坝防的可不止是洪水,往北可就是歆豫两国的边界,豫国人要是知道我们的镇江大坝倒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许凛微顿,视线扫过众人,语气嚣张:“这样说,我够不够资格?”
堂上忽然静默,气氛瞬间下至冰点。
一声声爽朗的大笑兀自响起,在一片沉寂中显得无比突兀,让人莫名泛起冷意,但却无人敢置喙。
片刻,笑声戛然而止。
“周卿,深得朕心。”
—
夜晚的暗色与漫天飞雪相融,让人看不清前路。
陛下体恤朝臣,担心雪天路滑,特意为各位大臣准备了轿撵。
刺骨的风吹动帘子,带进了几朵飘雪,在马车里飞扬又迅速坠落。
许凛捻起落在他膝上的飘雪,但不出几息雪就融化成水顺着指尖流下,没有剩下一点。
许凛下意识捻了捻手指,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自言自语似的出声:“这雪在外面好好的,偏偏这风要把它卷进来,里面哪是雪该呆的地方……”
宫道两旁的宫灯发出薄弱但顽强的光亮,从扬起的帘子处无孔不入,在昏暗的马车内形成一道光束,光亮与飘雪同行,这样一道光与影的自然神作,衬得许凛多了几分落寞悲凉。
跟随许凛一同出宫的陈靖坐在一旁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听着。
忽然许凛开口道:“陈靖,我们陛下真是个合格的皇帝。”
陈靖:“将军……慎言。”
许凛坐直身子,整个人暴露在了光亮之下。“陈靖,方才大殿之上,你猜陛下为什么会问我主修人选。”
陈靖半靠在角落掩入黑暗,一时间没有回答,就在许凛想扯开话题的时候,陈靖说道:“因为陛下在拿将军作挡箭牌,皇子之争陛下要平衡,让将军出面既能试探将军是否还保持中立,又能跳出各方势力继续做那个平衡手。”他向许凛靠近,一同纳入光束之中。
许凛:“我举荐了我自己。”
陈靖:“只有这样才能破局。”
两人一来一往,默契十足。
许凛笑出了声,这时水正好烧开,他动作熟练地泡着茶,“今夜过后,陛下大抵会让我主理此事,这差事必定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能信的只有你。”许凛向陈靖递过去一盏白茶,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将军的茶好生熟悉,像是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所斟。”
陈靖冷不丁开头让许凛一愣,今日的坑太多,他竟一时疏忽了伪装。“你说的是许凛吧,别提了,这几天被他逼着学了几天泡茶,怎么样,有点样子吧。”
陈靖点了点头,低头再尝了尝茶,随后又半靠了回去,重新掩入黑暗之中,掩盖了眸中掠过的探究。
片刻,陈靖没就这件事情有所表示,转而回归正题:“你做将军的时间不长,我做副将的时间也不长。我们在战场上做战友的时间多过在朝堂上做同僚,你大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