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最后抽中的是一盒香根草味防脱发发蜡。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但他也不是挑三拣四的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
“防……脱发?”正值大好青春的十四岁少年发出了合理的疑问。
我语重心长:“相信我,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为了你的英国基因考虑。
“……”塞德里克下意识地抚了抚尚且茂密的后脑勺,“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又无奈一叹,“你真的很在意我的形象啊。”
我沧桑地吐出一口白气:“毕竟我肩负着保障万千少女幸(眼)福的使命啊。”他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大概知道从我嘴里蹦不出什么正经答案,塞德里克放弃了解决那个问号。
“我有幸知道另外两份礼物是什么吗?”收好发蜡后,他又问。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遮掩的:“一个是自动纠错速干墨水,另一个是《击球手的圣经》,布鲁特·斯克林杰写的那本。”
塞德里克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我:“……干嘛?”
他笑着摇头,“没什么。”
“不过说到《击球手的圣经》,我之前读过。”塞德里克思索着说,“斯克林杰关于捕捉动态和提高击打精准度方面的见解的确很独到,但这整本书都是围绕‘打倒对方找球手’而写的,与我的理念有些不合。我想,也许把它应用到追球手的投球上会更合适。”
十分精彩的读后感,但是——
“Hello? ”魁地奇盲·我,朝他招招手。他笑了笑,识趣地打住了话口。
“那你的理念是什么?”我顺口问。
“保护我方找球手。”他回答。
我一挑眉,又觉得十分情理之中地笑了。
塞德里克整理着拆礼物散落的包装纸,“既然你不打算一起送给我,其他的两份礼物,你打算怎么处置?”
“当然是送给别人。”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整理的手停顿了。
“……别人?”
“嗯,”我不以为意地说着,“比如麦克和鲁尼之类的。”塞德里克沉默了。
“可那些礼物,”他手里还揣着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慢慢地说,“不是为我挑的吗?”
我疑惑,“你不收,难道我要扔掉吗?”
他仍然不说话,我耸耸肩,就势把那两份落选对象收进兜。
不料塞德里克却在这时按住了我的手。
“卖……”他难得地结巴了,“卖给我吧。”
“你想要?”我惊讶,“那我直接给你就是了呗。”
“不对,”我又说,“你不是说读过《击球手的圣经》了吗?而且那本书和你的打球风格又不合。”
“……虽然不合,但里面有些特别的技巧还是值得推敲的,”他避开我的视线,耳根微微发红,“比起到图书馆借书,有本书在手边会方便些。”又说,“我的墨水也快用完了。”这个倒是真的。
我摸了摸下巴,“好吧。”爽快地应了。
“不过咱俩谁跟谁啊,谈钱多伤感情!”我笑哈哈地锤了他一拳,“你想要就都拿去吧,反正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塞德里克被锤得一晃:“咳、谢谢你了,晴。”
所以绕了几圈,最后还是把三份礼物都收了嘛。我腹诽。
相比我内心翻滚的小九九,塞德里克显得很坦然:“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虽然想要你的礼物,却不能这样空手收下。”那一拳好像把他锤回了状态,耳根的泛红慢慢减退,“如果你不想以买卖形式交换的话,我送你两份回礼,如何?”
我皱起了脸:“一定要整得这么麻烦吗?”
他坚定不移的目光,无声地回答着我。
我撇了撇嘴。叹了口气,白雾随着呼吸丝丝缕缕地上升。
雪雾中,塞德里克的面容仍然英俊动人。深色的发丝夹杂着雪粒,映出一些金色的光泽,少年眉眼在冬日衣着的包裹下,显得尤其柔软。
“回礼就不用了,”我说,“你答应我两件事吧。”
他怔忪了一下,“你说。”
“第一,无论何时,保证你自身的安全。”
他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内容,眨眨眼,笑了,“这件事,也许你不用说我也会去做,就像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样。”他往前跨了一小步,以此展示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
我耸了下肩,“我当然知道你一直有在做,只是希望你保持下去,而且能进步就更好了。”
你不知道我说的“无论”,是也许有别人的安危横亘在你面前,包括我的。当然,如果我把这个条件说出来,你肯定就不会答应了。
星星点点的笑意铺散在塞德里克的眼底,好似在说,他觉得我有多么温柔,在这个我鼓动着他变得更自私一点的时刻。
“好吧,我答应了。第二个呢?”
“第二个嘛……”我伸了个懒腰,完后把手揣进兜里。
我转头看向他,笑了。
“无论我将来做了什么,”像风中飘落的雪花似的,我说,“原谅我一次。”
他的眸光闪动。“你……会做什么呢?”忽而又敏锐道,“这两件事之间,有关吗?”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刻,好像不肯放过我脸上的一丝表情。
“嗯……”我沉吟道,“首先回答你后一个问题——无关,其次……”
我摊手:“将来的事我现在怎么知道啊?免死金牌你懂不懂?就是要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求的。”
塞德里克的眼神意味不明,几经变换,才沉沉地道一声:“好。”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一瞬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抿抿唇,才顺畅地说下去,“我都会原谅你。”
注视着我的样子,倒不像他答应会在某刻原谅我,而是企求我,不要让那样的某刻出现。
“虽然但是,”我平静地说,“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好不好,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啊。”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才轻快起来:“好吧,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你的第二个要求。”
“这还差不多。”
“那,该收的你都收了……”我在他面前摊开手掌,纯真地眨眨眼睛,“我的那份呢?”
塞德里克失笑。
将新收的两个礼盒安置妥当,他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丝绒盒子。在快放入我掌心之前,他顿了顿,才缓缓落下。手掌之上,纯黑的盒身绑着浅黄色的缎带,衬得整个礼盒表面都像细雪一样闪闪发亮,每个缝隙都似乎透露着高贵的气息。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该不会是什么24k纯金链子吧?
塞德里克看我迟迟没有动作,调侃道:“不是着急要你的礼物吗,怎么不打开看看?”我不敢啊,大哥。
“……我先确认一下,”我弱弱发问,“你没有贷款买这礼物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他零用钱范围以内的东西啊!
“现在知道我收到你那一袋金加隆时的感受了?”他挑挑眉。
“……”目移。
“放心吧,”他玩味地笑了一声,“在送礼这方面,我想我还是比你懂一些分寸的。至于你想到的那些……”他摸摸鼻子,“虽然现在不太行,但将来我会努力送出手的。”
我忙不迭道:“我啥也没想,啥也不要,别瞎努力。”
未免他再语出惊人,我深吸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拆开了礼盒。没等金钱的力量亮瞎我的眼睛,我先愣在了原地。
是……一条发带。
虽然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但独特的墨绿色反而突出了它的材质。很简单……却也很精致,像是雨后走入森林,忽然垂到眼前的一片叶子,天然而美丽。
只不过,我暗自庆幸,幸好不是一顶帽子。
“很漂亮,”我坦诚地表达了欣赏,“谢谢。”
塞德里克笑了笑,想来我第一眼的惊艳已经表明了一切。“但这不是全部。”他说。
在我的一脸迷茫中,他把我拉到了圣诞树的彩光下,我顿时睁大了眼睛。不知何时,发带从我手中消失不见,或者说并不是消失,而是变得透明了,只有彩灯的光影在细碎地流淌。仿佛一条迷你的银河,被我握在了手中。
我心念一动,后挪了几步。果不其然,退出了彩灯照耀的范围,它又变回那条普通的发带。
“它会根据光线的折射发生变化吗?”我惊喜地问道。
塞德里克点了点头,微笑道:“在不够明亮的场所,忽然遇到了光亮,它就会变成刚才的样子。”
哇。我望着他,仿佛在瞻仰创世的神,沉寂已久的少女心像苏醒的休眠火山一样在胸口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在这样强烈的目光洗礼下,塞德里克也遭不住了,轻咳一声,“你要不要试戴看看?”
我的瞻仰脸顿时僵硬了。
看着手中blingbling不染凡尘的发带,挠了挠脸,我……诚实地表明了自己手残党的身份:“其实我刚刚就想和你说了。这礼物很好,我也很喜欢,但是……我不会用啊。”
从小到大,我也不是没有赶时髦地买过一两条发带,可每次不是我的头发先滑开,就是发带先掉下来。先用发圈固定好再绑上发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然而懒人如我,只在表现欲旺盛的小学时期坚持绑过一周,之后便把这种徒有其表又麻烦的操作舍弃在了岁月的长河。
我相信,现在我手上这条不知道比2元店高出多少个level的发带,也不会允许我用那种低级的操作玷污它——更别说我现在还处于发带PTSD。
可是塞德里克却一脸鼓励:“放心吧,你可以的。”
“我说……你是男生可能无法理解,但不是每一个女孩一出生下来就心灵手巧能摆弄各种发型的。”
“唔……”他挠了挠脸,“我也觉得你没有心灵手巧到那种程度。”
什么?我一个眼刀甩过去。
“哈哈,”他笑了两声,“你就试试,如何?”一副万无一失的模样。
我撇了撇嘴,只好让他眼见为实。扯下发圈,及肩的黑发散落下来。
他的眸光闪了一下,“说起来,我好像不经常见到你将头发散落下来。”
“是啊,因为那样很不方便。”学习的时候挡课本,吃饭的时候粘饭碗。
边挽着头发,我边说:“其实我以前是短发,也更喜欢短发。”无论洗头还是打理都太舒爽了!然而懒得按时去剪的宅女,只会放任它长回来。
“如果是短发应该也很适合你,”他笑了下,说,“只是那样可能会……有点可惜。”他轻而慢地吐出尾音,仿佛真有一种绵长的惋惜。
我揶揄地看他一眼:“我懂。你们男孩总有那种……长发情结,对吧?”
他笑了笑,算是默认下来。
“只是,”我将头发梳成一股,绕上发带,“你最好别将那种情结寄托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很了然道,“那样的话,你恐怕第二天就会把头发剪短。”
“没错……呃…嗯?!”
一阵丝滑与清凉从指尖掠过,我惊讶地摸着脑后自动绑好的蝴蝶结。
我眨眨眼,看向塞德里克:怎么回事?!
塞德里克自然也看见了,但他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像看到什么预想成真的结果一样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不擅长、也不喜欢用复杂的发饰,”他朝我走近一步,半垂着眼睫,将发带的一尾和我的一缕发丝一同掠起;明明没有碰到我的皮肤,我却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所以在上面附加了一点小小的魔咒。”
“这样以后你想戴它的时候,”在我有所动作之前,他先退开了,回到原来的位置,好像无事发生,“只需要绕一圈,它就能替你绑好头发了。”
“……真、真贴心呢。”我打着哈哈说,忍不住揉揉刚刚被他靠近的那只耳朵。
“不过,”我很快反应到了什么,镇定下来,“‘一点’、‘小小的魔咒’?”
回想起刚才若干惊艳的场景,“‘一点小小的魔咒’,不会也包括‘一点’高级变形术吧?”我挑着眉问。
他对上我的目光,转转眼珠,干脆不说话了。
“喂,问你话呢。”我眯着眼睛,步步逼近,他不得不被逼退一小步,“你有没有私自练习高级变形术?”
终于,被逼倒在长椅上,面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