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赫奇帕奇对拉文克劳比赛的早上,艾比眼睛瞪得像铜铃,“和迪戈里吵架了?!!”
周末的礼堂虽然熙攘但也肯定容不下一声惊叫,很识趣地被压低的她的声音,也仍然透着一种drama的惊诧。我默默帮她安回快脱节的下巴。
“如果你是指目前这种我们两个都不太想和对方对话的状态的话——是的。”
“梅林……”艾比仍然忍不住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喃喃,视线十分诚实地溜向了——第一次和我们间隔了十多个人的长桌另一头,已经为比赛整装待发的塞德。
脸色并无异常,谈笑依旧自如,定心丸一般的温和气场仍然如温暖的食物香气一样治愈着半张赫奇帕奇长桌。
就是在他身边表情管理失败,不断贼眉鼠眼乱瞟的麦克和鲁尼很煞风景罢了。
然而艾比和那两位也不遑多让,看过去、又看回来,看过去又看回来……如此三次,才用一种如梦似幻的语调转向我:“这是我入学三年以来,第一次听说迪戈里和任何一个人吵架。”
巧了嘛这不是,这也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啊,”担忧的语气说来就来,她微蹙起眉头揪着我的袖子,“明明前几天你们还好好的?”这说的大概是自动合理化之后的假象。
我敢保证昨晚发生在我身上的公主抱是世界历史上最尴尬的公主抱,没有之一。
原本想磨到暂退时限的……但估计如果真那么干了,我和塞德里克从此以后也真就掰了吧。
艾比十分成功地做到了把担忧和逼问两种状态杂糅在了她的脸上。我哑然,只好挠了挠脸:“你还记得万圣晚宴那天,我留了张‘醒了,饿了,去厨房蹭剩饭’的纸条吗?”
“记得啊。”她接得飞快,还立马黑了脸,“说到这个——那天晚上不是出现了什么巨怪的事故吗,我从图书馆回来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你还敢没心没肺地往外跑!”
越说越气,她恶狠狠地戳了下我的脑门:“你知不知道我重新下楼去通知级长的时候有多着急!……幸好麦克他们说迪戈里早就去找你,最后你也平安地和他一起回来了。”我很识时务地完整扛下了她的攻击和眼刀,并态度良好地赔笑两声。
在她最后送来一记没好气的白眼后,我摆正回身子,顺势道:“所以你明白了吧……这就是原因。”
十分语焉不详的一个解释让艾比眨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
她顿时无语:“那你确实是自作自受。”
“不过即使你到处乱窜的举动确实令人恼火,但这都过去好几周了,迪戈里怎么会又突然生气?”
“……还有各种小问题啦。”
艾比狐疑地乜了我一眼,但也没再深究,忽然就像三月的天气一样换上了一张忧院忧民的脸。
“那真不知道今天的比赛,迪戈里还能不能好好进行。”
我觉得好笑,抿了口牛奶后瞥她,“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只是和别人闹了个别扭就连球也不会打了?”
却不料,“不是别人。”我打算对牛奶一口干的动作顿时被这句话吓僵在了半空——
“是你。”玩笑的情绪从艾比的目光中抽离了,碧色的眼瞳,此刻似毫无杂质的一捧明镜,“你永远不知道你之于身边人的意义,晴。”
我维持着傻举着牛奶杯的姿势——几秒后,才终于放下。
感动地拥上艾比:“I see, my friend.”
“我永远不会因为你对我又打又骂又踢又踹就和你绝交的,放心吧。”我退开半臂,深情地凝视她。
“滚犊子!”她立马实践了前两个动作。
*
“为什么要骗我。”
月光下,简单的一句话却如沉重的一张网,似乎压得人心脏都往下坠了几分,我垂下了眼。
无声即为回答,笼罩我的体温和气息,在下一刻了然退散。
然而人却没有离开,也没有追问。从窗外投进的月光沐浴着我们的半边身躯,在地面拉出两道相对的沉默长影。
我平静地抬眸,看到他的蓝灰色眼睛仍然那样澄澈而纯粹,落下沉沉如水的目光。
“如果我和你说了留下,得知巨怪的消息你会来找我吗?”我问。
“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这就是我隐瞒你的理由了。”
夜晚走廊的凉意,像此刻才缠绕上指尖。许久,似一声叹息,又似一声自嘲的轻笑,他说:“我明白了。”
视线在光暗中轻薄如雾:“我的在意和担忧对你来说,都是负累,对吗?”
对视的眼神微闪,我别过头去,没有言语。
空旷而凄清的长廊,转身离去的声响步步清晰。
我在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不喜欢我在半路撇他而去。
毕竟,原来看着对方的背影径直消失在目光尽头,是那样的感觉。
*
爬上看台,猝不及防的一阵风直接给我扑傻了,猛地一摸脖子才发现——
啧,忘带围巾了。
我风驰电掣地拉上了兜帽,艾比在一边事后诸葛亮地拍脑门:“啊!我早上就想提醒你回去拿围巾来着的——但是你和迪戈里的事情太有冲击力了,我被打岔完之后就再没想起来……”
我给了她个微笑让她自己体会。
她呵呵笑了两声,忙积极地为我指引方向:“欸你看那边刚好还有两个座位空在教师看台的背风处——啊,但是……”
我顺着她突然尴尬的脸色看去……哦,正好挨着麦克他们。
“没关系,随便再找两个人群中的位置也不会有多冷——”我善解人意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两个“风水宝座”旁边的麦克以一种后脑勺被枪指着的表情对我们招起了手。
我和艾比对视一眼,默契地右移一步。麦克身子转向右。
向左移。他的身子转向左。
我们又对视一眼,清楚看到对方脸上同频刷过的几个大字:见鬼,还真为我们留了位置?
我和艾比以一种梦游的状态走了过去。
座位旁边麦克、鲁尼和罗伯茨都在,除了罗伯茨,表情都如出一辙的便秘。我更加怀疑人生了:“我们……真的可以坐在这?”
“当然可以。”鲁尼被打了肉毒素般微笑。一旁的麦克跟着讪笑两声,接着就站起来把一团软实的东西囫囵塞到了我手里,飞快道:“塞德的,说是如果看到你来看台还没带就给你。”
我一头雾水,低头一看,一条标准的赫奇帕奇院制男式围巾。霎时间世界静止,我好像能听到场上包括艾比的一阵郁闷心声响起。
你们这是吵的哪门子架啊!
我轻咳了两声,把围巾绕了两圈套上去:“那谢谢你了,麦克。”
“……不客气。”
坐下来后艾比果然拧了下我的胳膊:“只尴尬了周围的人,你们两个真行。”
哪有啊,我默默喊冤,我的脚底也有三室两厅好吧!
然而没过多久,忽然沸腾起来的蓝黄海洋就打断了一切人群中的小剧场,李·乔丹激昂的声音是浪中最鲜明的一只帆:“欢迎大家来到霍格沃兹本季首场魁地奇球赛!我是李·乔丹,很荣幸成为本场赛事的解说员!”
“今天的比赛是——赫奇帕奇对拉文克劳!”话音刚落,场地两端立刻像庆典的彩炮一般飞出两色明艳的人点,鼓动的衣袍像鸟儿张扬的翅膀。
虽然我平时的确是个一举一动都很咋呼的戏精,但由于灵魂深处对运动比赛实在缺乏的共情,只得挨在艾比身边糊弄着喊了两声。
一声哨起,开场仪式下在场中央聚集的十四把扫帚瞬时四散,比赛开始了。
“梅林!我们可以看到第一位抢到鬼飞球的是赫奇帕奇——”一如既往节奏紧促的比赛根本没给人什么喘息的时间,好在李·乔丹着实是十分专业,“啊,可惜,传球的时候被拉文克劳的罗杰·戴维斯截去了——与此同时一个游走球朝赫奇帕奇的卢瑟·沃恩飞去——”
“漂亮!”只见蔚蓝天际一个迅捷的回旋,明亮的黄色拉出一道残影,叫好与解说声共起——“同队的塞德里克·迪戈里及时保护了他们的队长!——”
“还真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啊……”艾比悄悄瞥了我一眼。
我仍然充当一个乖巧的掌声气氛工具人。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是拉文克劳的杰里米·斯特拉顿在持球,他要得分了吗——噢没有,赫奇帕奇的赫伯特·弗利特敏捷的一个动作把球断掉了——嗯?但是一个灵活的身影马上截掉了球——是谁——噢!是拉文克劳今年新选拔上来的队员——秋·张!”
李·乔丹啧啧称赞的声音被魔法扩大到了全场:“真不错呀,二年级就正式进入了队伍——哎呀,但是虽然速度很好,力量还是不够——传球的时候失了准头……”
女孩娇小的身影在空中灵活地穿梭,束起的马尾像晴日下的一颗黑色流星,似乎连赫奇帕奇看台上都有人为刚才的失误感到了惋惜。
一瞬间温雅的湖蓝色仿佛与明黄重叠。
“真厉害啊那个女孩,”艾比也明显被这个突入眼帘的身影惊艳到了,“一般二年级的孩子都要再做一会儿替补队员的。”
“是啊,”蓝天下飞翔的两种色彩描绘出了最亮眼的风景,我淡淡地笑了,“魁地奇打得好的女孩子看起来和阳光就是相配。”
比赛又接着进行了两个小时,最终以拉文克劳抓住飞贼、并220:90的比分收场。赫奇帕奇看台上一片叹息,但不过片刻又转为一派祥和的轻松喧闹。
并非对失败毫无感觉,只是对赫奇帕奇们来说,把纠结晚餐的时间用来纠结一个队员们都尽力后的结果,纯属浪费生命。
况且是实力相近的拉文克劳啊,每次胜负不都是轮换着拿的吗,我们只是这次运气差一些没早点抓到飞贼罢了——以上,摘取自比赛结束后我的耳朵接收到的无数句复制粘贴讨论。
11点开始的比赛,现在才不到2点。艳阳仍旧高照,在寒瑟的11月中旬从头顶倾泻而下,几乎造成一种暖和的错觉。
我抱着围巾靠在赫奇帕奇休息室外,下意识就抬手抓了过去……
于是就导致某种づ4⑤喥角仰朢指瞷陽洸☆的姿势,被第一个踏出走廊的塞德里克目睹的社死场景。
“呃——”蓝灰色的漂亮眼睛准确映出一只呆鹅模样。
——“塞德!”一位队员迫不及待地冲上来打破死亡沉默,我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放下了手。
他猛虎擒拿地一跃上塞德里克的背,不由分说就是对那头棕毛的一通糊弄:“杵在门口干什么呢!难道你还不饿吗!”塞德被扑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没得到意料之中的笑声回应,队员奇怪地往前探了探——跳下,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墙边的我。
一脸恍然大悟。
悟个大头鬼啊悟!我抽抽眉毛。
然而队员“懂王附体”,不仅立刻与塞德里克爽快告别,还顺便“深藏功与名”地拉走了其他接二连三上前搭话的同僚。
最后在逐渐远去的路上回头给我比了个明媚的大拇指。
我真是谢谢您了,我在心里由是说。
而被推入一片室外晴日的塞德里克已经转过了身。
耀眼的光点依旧活跃在他的发间,却没有依旧点起阳光般的笑意。甚至像在眉眼间覆了薄薄一层雾气,坦然的注视,却拒绝再让我看进他的眼底。
嬉闹的情绪瞬间在心里沉淀下来,我动动指尖——上前一步,递出了围巾。
“谢谢。”我说。
视线静静地在我的脸上停留片刻,他垂眸接过:“不客气。”
“那我现在回去了。”我又说,“再来的时间应该是……下周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
“嗯。”他还是没有看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男孩垂下的眼睫在阳光下形成小小两道扇影,汗湿的鬓发垂贴在耳边。微风融着草香萦绕在他身边,使明明一个高大身影,却显得温润而无害。
让他伤心的真不是人啊,令人不禁这么想。
告别是程式的寒暄,挺拔的背影远去,我静静地站在原地。
下一刻,是并不明烈的晨光从现实照进眼底。我叹了口气,从床上醒来。
*
连续旁观两周的魁地奇是一个运动废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