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朋友妻不可多言,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裴焰阳看中了张氏什么?回京之后不顾身份地位,长辈为难,好友劝阻,甚至放弃了学业仕途,执意要取张氏为妻。
话说张氏进府之后,外界传闻她性情柔婉,事事以婆母夫君为上,可是,他裴焰阳一个飞扬少年,要一个柔顺的妻子,还用去千里迢迢的大名府去找吗?
后来除了老陆姻缘不顺,他们都似乎得到圆满,可,裴焰阳婚后打理庶务就算了,可明明家族生意不用他这个相公子亲自去辛苦,他却逃离什么一样?一年在京中的时间也不足一月……
好像陆先生和程普庸想到了同一处去,他们目光交汇,又同时看向裴九这个后辈。
裴九笑着求饶,说是让给他留点脸,却颇有兴致继续将往事说下去。
“好吧,也算是给二位逗个趣儿,那一年刚入太学,上了没有两三个月的学,有一天,在路上见了一窝极其漂亮的小奶狗,记不得是有四只还是五只,我和几个同窗一人挑了一只,揣在怀里,偷偷带进书院。”
可不是嘛,孩童时确实如此,程普庸没有出京去境北之前,在京城的生活,大抵也是和他一样,他和老陆还有裴焰阳,时间久远,不记得,大约也是干过类似的事。可是他刚入太学那一年七岁,也是在那一年的年尾,裴焰阳就被截杀致死……
好像所有的人都想跳过那一桩惨事,陆先生也连忙接话,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一人一只,你们这一群同窗,真让当时的老楚为难了,是老楚吧,当时他在太学里教授幼童也是颇有耐心的,遇上你们没少操心。”
“可不正是楚先生嘛,只不过当时小子我最傻,他们都把小狗藏起来,有的放进书屋里,有的在院子里倒扣在花盆里,我把它放到书箱里,带到课堂上去了。”
“被发现了。必然是会被发现的……哈哈哈,老楚虽然是个眼神儿不好的,那一年,刚入太学的孩子只有六七个,小狗一叫,跑不了你。”
“哈哈哈,可不是嘛,当时那只小花狗就从书箱子里钻出来了,最糟糕的是,钻出来直奔楚先生讲台,蹿到他砚台里,污了刚放笔的丹青。”
“哈哈,那是该罚,不过,老楚脾气好,罚也罚不重的。”
“是脾气好,根本就没想罚我,只是绕着桌子,喊这是谁的,抱……抱……”
“嗯,真是个脾气好的。”
陆先生想起了老楚,程普庸也想起来了,他算半个佳阳公主的门客,公主去后,又受了牵连,此时,全家和裴沐阳一起在沧州流放呢。
“可是我理解错了,我呀,果真就把狗抱起来了,抱起来之后塞到先生怀里了。先生以为我是挑衅,手板就落下了,整整十个手板,一点也没有留情。我的手心肿了五六天。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九郎呀,九郎!”
“你确实是老实,比起你七哥在老师砚台里尿尿,你也不妨多让。”
裴九钦也跟着两人笑,仰头间,眼睛却盯在程普庸脸上,特意捡出这个古话儿来说,可不只是为了逗逗他们开心,阿兄说,九成九当时是一个巨大的局,可,九成九不行,这里面牵扯到父亲的惨死,要的是百分百。
程普庸也不经意的回望,果然裴相爷养的最差的竟然是尚书儿子,单看这两个孙子,这份心机谋算,能到如此地步,难得,老楚呀,在沧州全家流放这么久,大约没有想到,会被当年他开蒙的这个小弟子拿出来用一用。
进门的时候没有避开耳目,向着佳阳已经去了,自己又纨绔不羁惯了,当年,佳阳和双鹤山仅有的那点牵连,让大家都怀疑是他受益傻了裴焰阳,还有那一顿没有传出去的官家呵斥,这回自己离开的时候,要做一回大戏了,被骂出去还是打出去好呢?
陆先生要说看不出此时二人的试探,就枉为人师了,要说全部看出来,他也没有那本事,可是这一老一小两人之间,在笑声里,好像过了好几个来回。尤其是程普庸,他对自己这个学生观察的这么细致,是要做什么?为了裴七所托——这老小子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
小花厅里的气氛和乐融融,后宅廊间,张太太对于吴姑娘和吴公子也是相当满意,尤其是吴姑娘。所谓知书达理,大家风范,都在她身上了。
“……有道理,话说这位周先生的女戒,真是闺中女子行事的典范,不止闺中女子出嫁了,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要的就是一个顺从温柔体贴贤良淑德。”
张太太把自己出格前学的那些书好像都从脑袋里调出来,吴姑娘也乐于捧着她说话。
“伯母说的对,像是我母亲,一直也这样教导女儿们,男子在外读书出仕,破为艰难耗费心神,在家做女儿时,必然是要为父兄着想,琴棋书画,苦修自身,博一个好名声,将来也是家里的助力。”
“娴侄女儿说的对,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我家那个八丫头,平时就是浮躁了一些,也就是最近这两年,可算是懂事了,终于知道,修习自身的重要。”
屏风后的八姑娘裴镜,听到母亲开头的话,撇了撇嘴,吴公子笑的可真好看,那天天色晚没有看清楚,白日里细看,确实是温文尔雅,比起他们盱眙这个小地方,那些所谓的书香门第的少年们,更有大家风范。
“……出嫁之后,相夫教子,更是半点不能松懈,以夫为天,就说的极好,可不是嘛,官家就是大周朝的天,这父亲就是全家的天,这夫君可不是身为妻子的天吗,这话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张太太想起了裴焰阳,笑容中有一丝苦涩,她甚至都快忘了夫君的样子,这些年他回家太少了,可是他娶自己时,移开鹊扇,那些话,他说以后让她随心而为,受了委屈就和他说,京中和大名府规矩是有所不同,但府里和他房中,要的只是夫妻之情,他作为夫君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她尽管说……他还说……可是他说的和周先生书里说的并不一样,后来……同样是醉酒,怎么新婚夜的酒和之后的不同,夫君他……他的酒怎么就越来越烈,越来越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