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是切断了船上的电力。”托尼压低声音对史蒂夫说。
此刻,他们正处于一片黑暗当中,伸手不见五指。之前低沉柔和的机械声已经彻底消失了,使得这艘船上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与呼喊声更加清晰。
从袭击者登船到整艘船沦陷,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尽管托尼知道船上的人都只是普通的水手和科学家,但对于一伙九头蛇的乌合之众来说,这种速度和执行力仍旧令人担心。
而这也就引出了更令托尼担心,但眼下却无暇思考的问题:为什么九头蛇瞄上了这艘船?
他们的真实目标究竟是谁?
会是他托尼·斯塔克吗?
史蒂夫快速从舷窗旁退了回来,一脚踢上舱门,然后一言不发地抓住托尼的肩膀,把他拖进了卫生间。
托尼吃痛地哼了一声,回头看向仍旧留在地板上的九头蛇特工,不知道史蒂夫究竟是杀了他,还是仅仅打晕了他。
“他们正在搜查整艘船,带走船上所有的船员。”史蒂夫回答,谨慎地侧过身贴着墙壁,然后示意托尼蹲下,“我需要你找个地方躲好,让我来解决他们。”
托尼咋舌:“他们有多少人?”
“顶多二十人,但时间才是关键。”史蒂夫低语,目光从卫生间里那扇向上拉起的方窗上收回,眉头皱起,“人质极有可能已经被转移到了他们的船上。”
然后史蒂夫看了托尼一眼,脸上一闪而过的困惑神色像是在说,他才刚发觉自己在对托尼,一个陌生的十七岁男孩,讲解救人质的战术问题。但对于托尼而言,这实在太像他曾经熟悉的战前安排:
——美国队长坚持他们要有个进攻计划,而托尼则认定“进攻”足以解释一切计划。
“躲起来,”史蒂夫最终简洁地说,“等我来找你。”
然后他迅速朝方窗跨出一步,手在窗台上一撑,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托尼愕然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窗口,然后翻了个白眼,嘟哝道:“等你来找我,才不。”
他俯身从卫生间溜了出来。在九头蛇发觉前来找他的特工有去无回之前,托尼大概还有三到五分钟时间。他从皮箱里取出一副棕色墨镜,又拿了一块黑色的手表,迅速摆弄起来。
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响起,在托尼熟练地拆掉表带之后,他灵巧的手指在表盖上掀动几下,然后从里面拉出四条细长的金属搭扣。
蓝光嗡鸣着亮起,覆盖在原本的表镜上面。托尼带着满意的神态端详着这个迷你斥力光波发射器,然后把它戴在了右手上。
虽然托尼没有时间、精力、资金来建造盔甲,但如果他要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孤身一人前往北极,登上”九头蛇号”,那他一定是个白痴。
托尼最后调整了一下搭扣,让斥力炮稳妥地贴着掌心,然后微笑着戴上了墨镜。
哟吼,游戏时间到了。
外面的走廊里没有热量标记。托尼迅速拉开舱门,闪身进了走廊。他的舱室离通往底层引擎室和楼上甲板的楼梯间很近,那里有两个九头蛇特工,一个站在楼梯口,另一个正在楼梯上迅速移动。
扫描结果显示,史蒂夫目前……下落不明。
托尼不高兴地在心里哼了一声,紧贴着舱壁朝走廊缓缓靠近,计算着攻击楼梯口那个守卫的距离和角度。
忽然,遥远的地方传来叫喊声和枪声,走廊口的敌人身体姿态有轻微的变动,警觉地朝两侧张望。
然而托尼早在对方转头之前就将斥力发射器瞄准好,蓄能的声音犹如尖锐的风声,空气中顿时充满了静电的味道。
“咻!”
那家伙一阵抽搐,在十步之外的楼梯口,脸朝地摔了下去。
“嗷。”
托尼苦着脸,他的右臂被后坐力震得几乎失去知觉——好吧,他的确没多少机会实地操作,然后调试。绝对有必要优化一下蓄能参数,把能量输出控制在有效范围的最小值附近。这样有利于整体稳定性的提升,也许他还可以对减震部件做一些微调。
那家伙仍倒在地上,包裹在黑色紧身潜水服里的四肢不时抽搐一下。托尼一边在心里记录今后要对迷你斥力炮做出的调整,一边把那家伙从楼梯口吃力地拖回自己的舱室,和之前那个倒霉鬼扔在一起。
“瞧,小菜一碟。”托尼喘着粗气低哼道,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右臂。
好吧,也许拖着二百多磅的大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昏过去的家伙肩膀上别着一副对讲机,托尼伸手把那玩意儿摘了下来,然后探出头去,扫视着空荡的走廊。
他听到一连串狗叫。
“好吧,”托尼嘟哝道,“不过是对抗九头蛇,再加上营救小动物——或者大狗狗,一回事。”
之前在楼梯上跑动的家伙已经不见了,底层有四个敌人,正从引擎室出来。剩下的人都集中在二层和甲板上。
史蒂夫依旧下落不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连托尼都找不到他,这些九头蛇的衰人更别想找到他。
托尼窃笑了一声,然后提醒自己:拯救世界,还有狗。谁说他不能有责任心?
狗舍与托尼的舱室在同一层,但却在最远的另一端。
托尼抬起右手挡在身前,贴着墙壁,朝狗舍快速移动过去。离得越近,他越能清楚听到咒骂声和狗的狂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托尼一阵恶心。
“混蛋!”一个粗嘎的声音叫道,然后痛呼起来:“啊啊啊啊!”
托尼一步跨过转角,右手已经抬至胸前。他看到格洛丽亚死死咬着一个特工的腿,那个特工摔倒在地,正拼命抽打着格洛丽亚的头部。
“嘿!混蛋!朝这儿看!”托尼喊道,然后在特工震惊转头的瞬间发射斥力炮。
对方连叫都叫不出,直接栽倒在地。格洛丽亚低吼着放过了那具瘫倒的身体,朝托尼转过头来,露出的尖牙上滴着敌人的血。
托尼立刻举起双手,安抚地说道:“友军!友军!嘿,格洛丽亚,对吧?我是托尼,记得我……”
一阵风声在脑后响起,托尼的反应只慢了半拍,但仍未能躲开那一记重击。他踉跄着往前跌去,听到格洛丽亚尖锐的吠叫,瞥见大狗利箭一般射出去的身影。
托尼听到枪响。他大叫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叫喊了些什么。斥力炮蓄力发射的声音震荡着耳鼓。等托尼回过神来,那个偷袭他的家伙已经像具尸体一样倒在了地上,格洛丽亚呼哧呼哧喘着气,一瘸一拐地朝托尼小跑过来。
“你吓死我了。”托尼哑声说,后脑一阵抽痛,眼前的金星尚未完全消失。
大狗用舌头热情地舔着他的脸,托尼伸出左手颤抖着抚摸她,然后检查了一下格洛丽亚的后腿。
“好姑娘,我们会找机会给你包扎一下的。”托尼低声对大狗保证,“把你的腿包得漂漂亮亮的,你会没事的。”
这时,托尼收在口袋里的对讲机“嘀”的响了一下,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全体人员注意,我们遭到了袭击!袭击者为白人男性,身高六英尺多,穿深色衣服,极其强壮。重复一遍,我们遭到了袭击,已经有人倒地。不要交火,撤退、撤退!”
托尼立刻把对讲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瞪着那黑色的小玩意儿。
格洛丽亚好奇地叫了一声,托尼心不在焉地摸着她的后背。
对讲机又响了一声,另一个人的声音叫道:“一个目标在逃,7号、9号、13号静默。老大,我们收到的命令是……”
“命令有变,”第一个男人打断对方,语调严厉,“现在立刻破坏船体,撤回大本营。”
“收到!”
托尼抓着对讲机的手开始出汗。
显然,九头蛇的计划就是绑架全体船员,然后凿沉这艘船,销毁一切证据。
他得找到史蒂夫。
该死,该死。
托尼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上正鼓起的大包,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个冰袋冷敷显然不切实际。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没被那一下打成傻子。
“找史蒂夫,对了。”托尼喃喃地说,“专注一点。”
但专注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托尼想着,俯身抓住大狗的项圈——格洛丽亚并没上牵引绳,他当然也没空去找——带着她朝走廊另一头奔去。
“船体已破坏!”就在托尼冲到楼梯口的时候,对讲机又响了起来,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听来格外刺耳,“人员伤亡!人员伤亡!请求支……”
然后对讲机传来一阵尖锐的噪音,那个声音突兀而又不详地消失了。
托尼喘着粗气,四下扫视着。这艘船上的热量标记仍旧很多,但现在他发现,已经有超过一半——甚至超过三分之二——的热量标记其实都一动不动。
看起来史蒂夫“解决”了他们,托尼暗自做了个鬼脸。
但无论如何,这艘该死的船已经要沉了,他们得找到救生艇才行。
突然,格洛丽亚叫了起来,转向楼梯口的方向。托尼立刻拖着她躲到一旁,扣紧右手的斥力炮发射器。
“是我!”
史蒂夫的声音及时从楼梯间里传来,伴着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他从黑暗中钻了出来,腐烂的制服上沾着骇人的血迹。
格洛丽亚焦躁地吠叫了几声,绷紧身体摆出向前冲的姿态。
托尼赶忙拉住了她的项圈,低语安抚道:“他是和我们一伙儿的。嘘、嘘,好姑娘,这人和我们一伙儿。好人,他是好人。”
格洛丽亚慢慢镇定下来,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声,但至少没坚持扑上去咬史蒂夫。托尼觉得这对格洛丽亚和他自己来说都是件好事。
“跟我到甲板上去,小孩。”史蒂夫简短地说,“船要沉了,我们马上得走。”
托尼一边拉着狗起身,一边不满地说道:“别叫我小孩儿,我有名字。托尼,托尼·斯塔克。”
他暗自希望这个姓氏会让史蒂夫做出些反应,但史蒂夫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朝楼梯间走去。他走得飞快,托尼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
“你的队友被绑架到了九头蛇的船上。船已经开走了。”史蒂夫头也不回地对托尼说,“我们唯一的机会是开艘小船追上去。”
“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你都得带上我。”托尼说。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慌,尽管他很快就说服自己:美国队长是不可能留他在北冰洋等死的。
史蒂夫回答说:“你要保证听我指挥。”
“我会的!”托尼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史蒂夫侧过头,瞥了托尼一眼。托尼看到那双蓝眼睛中闪过某种冷冰冰的否定,就像史蒂夫压根儿连托尼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似的。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小船上没有这条狗的位置。”史蒂夫说,“你要带着她,就得抱着她。”
托尼张大嘴巴,然后问道:“你说的什么样的船?”
“更像是摩托艇。”史蒂夫回答。
噢,这下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