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如上世纪画质劣质的胶卷影片一般,四周被薄雾笼罩,朦胧模糊。
这是一处典雅华丽的别墅。
一楼客厅有瘦长人影端着盘子来回走动,步伐固定,黑色长袍与宽大帽沿将他身形严实遮挡。
突然人影停住脚步,他机械转身看向角落,走过去低头站立片刻后转身离开,直至走上二楼。
人影离开不久,窗帘哗哗作响,有人自窗外悄然翻入。
闯入者四下查探一番后迅速打开后门让另一名同伙进入。
他们要行偷窃之事。
林屿文下意识的作出判断,却没有任何原因与来由。
画面一转,他躲在浴室门后,听着他们搜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此刻的情绪应是害怕、紧张亦或是……兴奋?
有人突然推门而入……画面凌乱过后,浴室遍布鲜血与零散四肢,浴缸外壁断断续续滴着艳红的血珠。
一脚踩空的失重感突如其来,心脏骤停瞬间的过后是绝对的冷静。
他动作利落的处理案发现场——更换死者身上的衣物,将散得七七八八的肢体摆成人的模样,最后为尸体盖上帽子。
浴室的门再度合上,他穿着死者身上的雨衣,血色无法浸入雨衣胶布,于是顺势流下,在落脚处积着一洼血池。
嗒嗒嗒——有人来了,是他的同伙。
半掩的浴室门自外面打开,来人站在门外。
“……奇怪,怎么没看见胳膊……”同伙口中数着什么,自言自语。
缩在浴室角落里、披着雨衣的他听了这话之后慢慢抬头,洇湿的黑发下面容依旧是一片模糊,仅能看清他停顿过后捡起了遗落在脚边的胳膊。
视线再一次变化。
林屿文从“他”变成了站在门外的人,案发现场以另一种角度出现在眼前。
如同像素不清的镜头晃动般,画面卡顿迟缓,最终定格在遍地污血,残肢拼凑的人体歪曲僵硬。
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正在慢慢数着人体的部位,两条腿、两只胳膊、一个脑袋——不对不对,少了一条胳膊!
胳膊去哪了?
似有所感,他的视线缓慢偏移,缺失的胳膊从旁侧直直伸了出来——里面还有人!
……
“别着急,慢慢来。”男人嗓音温柔,伸出的手落在青年单薄的肩头安抚着。
林屿文惨白的脸上血色尽失,他趴在床沿边一阵反呕,胃中不断翻滚,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最后连酸水都吐了出来,模样既狼狈又可怜。
纸巾从一旁递了过来,林屿文挥手推开,可惜他的力道不够,反被人握住了手。
“喝水吗?”医生放下纸巾,递上放在一旁早已备好的温水,声音与姿势均是格外耐心关切。
足足好一阵,林屿文才缓了过来,只是没了力气不愿动弹,神色恹然。
“怎么这么可怜呢……”
声音似乎自远方传来,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林屿文心身俱疲,在安宁舒适的环境中逐渐失去了意识,即便这般他的眉心依旧紧蹙着。
过了许久,医生停止轻拍安抚的动作,他动作温柔珍视地为青年调整姿势。
柔和的灯光下,青年漂亮的眉眼半阖,额前因洇着湿润薄汗而泛起晶莹光泽,鬓边黑发乌润,素来浅淡的唇色此刻染上了艳色,真是看着就令人十分的可怜又爱惜。
看着枕于腿边陷入昏睡的青年,医生抬手自青年眉间虚虚带过,真切感受着那细密的眼睫轻轻颤抖的幅度,他心底不由发出深深地喟叹。
真是个乖孩子啊。
窗帘无风自动,医生抬眼看去,窗外景色暗沉压抑,无边无际的黑雾隐隐翻腾叫嚣,作垂死挣扎之势。
医生静静看着,面上露出嘲讽意味。
再度睁眼,时间仿佛过去了大半世纪,身边静悄悄一片,亮白的灯光将无尽地梦魇彻底结束。
林屿文偏头看见悬挂在墙上的时钟,明明睡梦漫长无尽头,然距离他进入疗养室却才堪堪只过了一个钟头。
医生侧对着坐于桌前正低头写着什么,他戴着白色口罩,黑色的长发松散束于身后,眉眼清隽,气质平和。
若不是他出现在恐怖游戏的副本中,只怕任何一个人都会把他当做一名认真负责的医生。
林屿文静静看着医生,久久注视,直到医生抬眼看过来。
“感觉好些了吗?”医生起身走近,带起一阵清冷舒适的气息。
青年脸颊两侧尚带着熟睡过后的薄红,眼眸乌润干净,他平静看着医生走近,听见问话后却转头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明明思绪还不清明却努力在作出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
医生轻轻笑着,拉过座椅坐在青年面前,接着取过桌上的听诊器将其捂热之后便开始对青年进行检查。
冰凉的触感直直透过单薄的病服,林屿文与眼前的医生对视,缓慢眨了眨眼,又垂下眼帘,抬手就要挪开身上令他感到不舒服的东西。
医生先一步将其取走,如正常医生对待病人那般说着:“恢复的不错,这两天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我真的生病了吗?”林屿文盯着医生问,他潜意识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无论是他的眼睛还是他的声音。
他是可以相信他的。
医生同样看着他,温柔的眼睛里浮现令人难过的悲伤,“会好的,我会陪着你的。”
林屿文不喜欢这双眼睛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他偏开视线。
“解剖室里的人是你,对吗?”
“嗯,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林屿文问:“我身上的污染度降低了吗?”
“你永远都不会被污染的。”医生肯定的回答。
林屿文轻眨眼睛,再次忍不住看向医生,“那会把我送去地下研究院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真的很是奇怪,看见医生会觉得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就好像对方曾是他最亲近的存在。
林屿文走至门边,他看向外面,来时雾气森森,光线晦暗,此刻竟是一片明亮平和。
医生注视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视线久久停留。
噗通噗通——心脏在剧烈跳动,比意识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身躯下意识的反应。
穿过铁门的林屿文陡然清醒回头,里面的走廊却依旧保持原样,干净明亮。
然他却再也无法做到先前的忽视,回想起疗养室内的景象,丝丝冷气如细蛇缠身,后知后觉的恐惧自心底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