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程九娘提早将饭做好后,便和高辽一起进了城。
高辽平日去书院读书时辰是卯时三刻,夫子会提前应卯,所以每次他都是借助李大叔牛车去城里。
贺江成离着云中村只需牛车两刻便到,九娘和高辽不到卯时三刻已然到了书院门口。
“谢谢李叔。”高辽点头示意,并且从怀中掏出了十文钱递给他。
李叔推辞一番才算是收下离去。
云上书院。
程九娘看着书院门上的牌匾,再看那陆陆续续奔进书院的书生,心中竟有几分羡艳。
大越朝看似民风开放,但实际对女子的开明自由不算多,单单这读书,女子不能去学堂,就算是高门千金,皇朝公主,都只能跟着教习嬷嬷在特定地方学习。
九娘的母亲曾是一名教习嬷嬷,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就回乡嫁人,后来就不再做这行,幼时曾教过她几本书,但更多也没有了。
高辽注意到程九娘的神色,默默走过来扶上她的肩膀,“九娘。”
九娘回神回望,笑道:“没事,只是突然想着若是女子来读书,会是什么景象。”
高辽默默点头,只道:“想必定是一番别样的盛景。”
程九娘轻笑,只当彼此说笑,毕竟这女子读书事关朝廷内外,不能随意讨论。
“你快些去吧,我也去寻好的摊位。”
两人分别后,程九娘收了心思,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摊位。
贺江城地广人稀,平日也是外地商贩必经之途。若是能在城中发展处一席之地,更会带动外来商贩闻名而来。
程九娘在北街南街街逛了逛,别说,确有几个空置摊位位置和人流都不错,最次的便是西街那边一处小角落的摊位,平日很少有人逛到此处,且地处偏僻,但向来租赁钱不会很高。
很多年钱,原本摊位不曾需要租赁,只需自由摆摊便好,但因此引出不少商贩抢占地方的乱子,后来不止从哪里来个商人在贺江城提出这个方法,确实改善了这一情况,不过这摊位之后就归牙行所有,并且要按照位置和人流进行每月缴租赁钱。
“哟,姑娘快进来,可是要租铺子还是房产?”
牙行老板见到在门口徘徊的程九娘连忙招呼着将人请进来,态度客气有礼。
程九娘穿着不似富贵人家,但老板依旧表现十分热情,甚至还给她沏了一杯茶让她坐下休息。
九娘有些无措,她从未来过牙行这地方,再看牙行老板的态度,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不安,若是一会不租赁难免有些难为情。
“额,老板我想租城中一摊位,不知可有合适的?”
九娘说完自己需求后,牙行老板连忙让自家伙计拿册子过来,册子展开其中有几页都记录了城中的摊位图样和价格,以及还有位置标注。
其中还有她方才去考察的摊位,正如她所想,西街那边最偏僻的小摊位价格不过一百文一月,要比其他相对来说三四百文的摊位便宜许多。
九娘面色不改,平静的浅尝着手中的茶水,但思绪早已开始预想若是租这最便宜的摊位,是否划算的来,做生意赚钱不能光看便宜,还要考虑多方面因素。
这地方虽然便宜但人流不多,贺江西街最偏僻靠近城门,城西的门前段时间被下令只需出不许进,最近虽有往来商人,但一般外地商人都会呆上几个月,平日城中百姓也不会随意往城门这边凑。
若是不能保证人流,那纵管做多少都是滞销无法卖出去。
可这一百文却对她不富裕的情况目前最好的摊位选择。
思虑片刻,最后程九娘终于想定,将手中的茶放回几上,对牙行老板说:“老板,我租城中那最西边的摊位。”
闻言,牙行老板面不改色,依旧态度客气叫伙计拿来租赁文书,两人商定后,程九娘便签了文书,只租了两个月,日后她并不打算在此长期贩卖,若是手中富裕,大可去更好的摊位。
直到程九娘拿着文书离开,那牙行老板身边的伙计才对自家老板嘀咕:“这也不是个啥富裕的贵人,就租个这么便宜的摊位。”
牙行老板摆手,看着程九娘离去的身影,叹道:“现在牙行生意也不好做,能做成一单就好了,何况我觉得这女子虽如今捉襟见肘,但日后应该不会。”
伙计不以为意,小声嘟囔:“我看日后也不咋样,一个女人做生意摆摊,能成什么。”
程九娘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如今她已然敲定了摊位,只需要再去木匠铺敲定桌子就可以正式摆摊。
“老板,这木桌需要多久?”
木匠铺老板之前没少制这木桌,直接信誓旦旦保证:“只需要一天就成,您后日早上就可以来取了。”
程九娘如此便约定后日再来,原本想着要去街市转一圈买些东西给公婆,刚要离去便听到身后木匠老板突然在对谁说着什么。
“你怎么又挡在我家铺子跟前了,都说了我家木匠铺不收女子,你还是走吧。”
一个穿着破烂,头发蓬乱的女子站在木匠铺门口,女子因脸上沾了土看不清长相,按理说这样的打扮一般都是城中乞丐。
“我都说了不收女子,你还这么脏,你堵在我家铺子跟前我还怎么做生意啊,快快快走!”木匠老板一脸不耐烦驱逐着女子,见女子要走嘴上还嘀咕着:“女人来当什么木匠,真是...还不如去当乞丐,起码还有口饭吃。”
程九娘心中有几分好奇,便回去询问木匠老板缘由。
“哎呀,是这样,她呀是城中乞丐,但是这乞丐不好好当,之前看到我店里招人,非要来,我都说了不收女子,这木匠活哪里是女子能干的,这不是瞎胡闹吗,您说,这整个城里除了绣楼哪里回收女工啊,我这不收女工也是人之常情啊。”
九娘这才明白,原来是想作为女子去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盯着那离去女子的方向,心中难免有几分同情和怜惜,本着同是女子她忍不住追了过去。
那被驱走的女子一直来到一处人多的街边,便从怀中拿出一只破碗开始要饭,态度也不似傲气,只不过她的目光却时不时总是落在所及之处店铺那边。
程九娘心中疑惑,也想着去帮女子一趟,便主动走过去往她破碗中放了几个铜板。
女子见状连忙连连道谢,态度诚恳,眼中满是感激。
九娘也没说什么便走了,她仅限的能力就能给些铜板了,这世面上的店铺除了绣楼哪里还能收女工,就连自己也是靠着秘方来摆摊才能赚钱。
程九娘再次忍不住回望那女子,若是有一家能收女子的铺子,她便也不用一直做乞丐。
程九娘买了新的原料,又想到如今公婆对她的态度,便又买了些点心和布料送给他们。
大包小包雇了一辆牛车后,九娘才算在晌午赶回家中。
一进门,就听到婆母又开始对她的阴阳怪气说话。
“哟,还知道回来,这又买一堆东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的儿媳妇。”
高母满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堂屋的高父也也是抻着脸,不似往常那样好说话。
程九娘没有做口舌之争,她是打算先献献好,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买回来的这些点心布料应该可以让婆母消停一段时间。
“爹,娘,我给你们买了些点心孝敬你们二老。”九娘先拿出了两包点心递过来,贴心拆开包装递给婆母,语气也是和顺恭敬,终于抚平了高母的脸色。
高母冷哼一声,终于没再继续阴阳怪气,不咸不淡说道:“真难得给我们卖东西。”
高父见九娘给他买点心,知道多少得给孩子些面子,脸上也露出点笑,点头道:“你有心了,有心了,只是九娘啊,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的话你也要好好想想啊。”
高母也将点心接了过来,却还露出几分嫌弃:“什么点心,硬邦邦的,什么都不会买。”
“娘,日后我多和您学一学。”
瞧着程九娘这一副讨乖的模样,高母总算是顺了气,拿起点心尝了一口。
程九娘见有用,乘胜追击又从包袱拿出她挑了好的两块布料,“爹娘,我给你们每人买了块布料,到时候等过春的时候,用来裁剪衣服最合适了。”
布料都是深色,最适合高父高母这个年纪,花样也好。
高母瞥了一眼,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欢喜,却还能继续嘴硬道:“又不知花了多少钱,就说你败家吧。”
高父连忙说和:“诶,孩子给买布料做新衣服,你看看你。”
高母翻个白眼,终于也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起身回屋将自己的点心布料收了回去。
见状,程九娘舒了口气,自从成亲后,总算是能让婆母对自己满意了一回。
想必后日去摆摊,应该也能消停几天,只希望能顺利进项不要再出什么事,若是能和鲁大赌约成功,到时候将十两赔付还了,所谓无债一身轻,到时再去好好打算日后的计划。